绝情书

　　亲爱的：
　　你还好吗？
　　还仿佛能看见你穿衬衫的样子，转眼已经是冬天了。要不是因为天气寒冷，在这种双休日，我是很愿意去市区走走的，走走我们曾经一同走过的路，在我们一起吃过饭的地方吃一顿饭。天气太冷了，让我变得懒惰。我并不愿意去回味或者回忆什么，尽量不想起，人是活在现在的，可也不是因为这样，回忆曾经的温暖只会加剧现在的寒冷，而我，实在没有那么多气力去为自己制造更多的痛苦了。寒冷让气息微弱，温暖的房间也不能让孤单看起来甜美。爱你时，一切美好，怨你时，人生灰暗。所以，孤单也好，被遗忘也好，也都不愿意去怨你。如果时间能倒退两个月，我不会再对你说什么，那些让你不愉快的话。不管我如何，都希望你在想到我的时候，心里没有忧愁，总是怀着爱情，怀着感念。但是，现在，你已经知道了我曾经的痛苦，我不知道这样是不是好，被所爱的人知道自己的心情。
　　在很多人的生活里，爱情不是那么的重要，它只是主食中的一种，缺乏了会很缺憾，会不习惯，但慢慢会有新的主食来代替。也有一些人，爱情就是粮食，缺乏只能死亡。很不幸，我正是这样的人。可是这样的人，因为感情太过炙烈、决绝，又常常是给别人带来不幸的。那是一种纠缠不放的爱情，慢慢会扼住脖颈，无法呼吸。只有孤独的孩子才能把全部的热情聚集起来，就像我。不是不在乎家人和亲情，是在劫难逃，比如《罗密欧与茱丽叶》，如果不是那样的背景，他们又何尝不愿让家人一同分享他们的幸福。只是我的母亲，她无法理解。我也只能在有限的范围内，努力给她更多的关心、温暖。
　　我开始担心自己的爱情只能给你或我自己带来不幸，不去伤害你，只能放手残忍我自己。所以，我不再期盼未来，我只是等待，不为任何结果的等待。慢慢的，也许都忘记了最初是为什么而等待，一生总是要过的，等待也是一生。
　　当初是因为孤单，盼望能爱上一个人，等到爱上你以后，孤单只能更加深重，成了寂寞。对自己的估计，总是过高了。有了希望，就必须去承担失望。就好比花开时的繁盛，更显花落时的颓败，倒不如不开的好。话是这么说，哪里就能春不再，花不开。世界是不能被改变的，人生是赎罪，是体验痛苦。
　　还是什么都别对你说了。
　　那天给妈妈打电话的时候，我哭的很伤心。她的话，我不能反驳。你给了我什么，承诺？难道要我这样告诉她，不，我说不出口，因为在世人眼里，太傻了，傻得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口。你可以说我不信你，不错，我的确怀疑，怀疑你根本是在用三年的时间消磨我的意志，等我自动放弃，我怀疑我自恃你一定不会不管我只是一种狂妄自大，又或者，是种考验，看看我等不等得了，等不了，你不见得有什么损失。是的，失去我，你有什么损失，你可曾在意失去我？我给你美好的回忆，却并不影响你的未来，无可无不可。我不敢冒险一赌，输了要怎么办，真的就离开？其实，我是有那么傻的，傻就傻在，我怀疑了，可是还要去等。单单只是因为相信就去等的人，是天真。而怀疑了仍然要去等才真的是傻。我甚至怀疑我真的会等三年，乃至更久。所以我不敢赌，我不敢冒着被你彻底删除的危险。两个多月前的事，像是上个世纪，或者说，像是老妇人们在回忆自己的青春。那时你是关心、在乎我的，那时你会对我小心，现在盼若两人。不管是什么理由，你还真做得到，男人总是能做得到的，女人就难了，我们太难忘记，我们太心软，我们太纠缠。为何我不能放弃等待，我尚且年轻，我还有很多机会，不是吗？不是，人们太过狂妄，以为自己拥有多少又能给予多少。我心里清楚，我没有可以再给予的了。我可以悉数对你的不满，你的缺点，和你的人生空洞，那又如何，你有再多的缺点又如何，我还是会随时因为你而失去理智，你的声音仍然有魔力，我完全无法抗拒。我常常是很理智的去思考你，去客观的思考，公正的评价，所得到的结果常常让我恐惧，可是，什么叫飞蛾扑火，根本无力还击。而你，尚且没有遇到一个人，一个教会你在劫难逃这四个字的人。女人最大的毛病是不肯心死，太强壮了，把它丢在泥淖里还是啪啪地跳动，淌着血，等候机会。
　　多少次想对你诉说，话到嘴边，泪盈眼眶，生生吞下了。我何尝不知道是徒劳，却不能阻止自己一次次地冲动、幻想。
　　很多愿望是不会被实现的，即使能够实现的也绝不是当初许愿时的那个样子，也就是说，如果你执着，你将失望。的确，我已经失望了。昨天，外面下着雨，我看见鸽子们仍在盘旋着飞翔，一刹那，我有些震惊。我一直渴望飞翔，在晴朗的天空下自由的飞翔，可是，我没有想象过，在阴冷大雨的气候中，飞翔是否依然快乐如我所妄。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竟从没想过。梦想和现实，总是有差距的，而且往往还不小，我们是向着梦想去努力的，但是能得到的只有现实。
　　人活着，是为了自己。我开始慢慢相信，如果有机会牺牲我自己来拯救别人，我会，这不是无私，这是对我的成全，成全了我自己。恋人们常常是以爱为借口来做着自私的事情，两个人的自私中有冲突，况且，有几个人能做到真正的敞开心扉，把内心最私秘、微小的思想都拿出来分享，人们甚至连对上帝都会隐瞒这些，即使是会被原谅的，都坚决不说，如何会对恋人说。没有一个人是不寂寞的，没有一个人是完全明白另一个人的，你可能明白了别人对你的所有想法，但不可能是这个人整个的内心世界。不需要这么做，事实上。我的可爱就在于，事到如今，我还是企图将自己和盘托出给另一个人，然后被接受，全部的全部，每一个思维的撩动，我都想表达。我恐惧寂寞恐惧的寝食难安，虽然我未曾有过身边友人成群、呼风唤雨的历史，我却实实在在的，比大多数的人更恐惧寂寞。很多人是很少会意识到寂寞的，因为我总是深刻感受，所以我特别恐惧。即使在与你拥抱的时候，寂寞仍然在，相拥的紧迫可以使寂寞被暂时的遗忘，但不会消失，毕竟脱不了红尘俗世。
　　从第一个彻夜短信的夜晚，我开始担心你会冷淡我，不象以往，甚至不理我，第二天，你没有。第一夜之后，你没有。第二次见面后，你没有。第二个夜晚之后，你没有。我放心了，可是在我不再警惕的时候，它来了。在我放弃戒备的时候，它来了。事情往往是如此的，当事者再清醒，始终会迷途。
　　我开始相信妈妈的话，她说，无论失去谁她都能继续坚强的活下去，努力让自己过得更好。可能是这样的，皇帝的再残酷，臣民依旧煎熬着生存。起义的，不是活不下去，是想得到更多。就算你真的抛弃了我，我会活下去，无论多么痛苦，我接受，我统统接受，只要伤不致死，我会舔干净血，带着疤痕，继续生存。
　　罪孽太多，报复太重，作茧自缚。眼睁睁看着自己变成了一个怨妇、弃妇，无可奈何。以为自己有多坚强、多洒脱，到头来，再厚的伪装，几个字，轻易崩塌。重拳砸棉花，这种感觉比真的砸在石头上受伤流血更痛苦。我无法死心，可是，蒲草韧如丝，磐石无转移。到底受不受得了，其实我是没把握的。丧家之犬，闻风丧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当初我若知有今日如此之苦，大概真能抵住任性，循规蹈矩。然而，蓦然回首，已无退路，明净本无台，菩提亦非树，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人多可怜，被命运扔来甩去，直到动弹不得。
　　如你所愿，我得好好生活。于是，痛苦，我不能自残以发泄，痛哭，我捂住嘴不发出声音。入口、出口，世界上到处是这样的东西，每样东西从来处来，往去处去，我的痛苦，从各种方向蜂拥而至，我却找不到一个出口，任由它们肆虐猖狂。在你会看到我的时候，我尽可能得让自己显得轻松、愉快，我的自尊与自卑不允许我在白日之下暴露自己那些丑陋的疤痕。只要装得好，苦笑和欢笑有什么区别，谁也看不出来，低下头我在哭泣，抬起头，我可以笑得灿烂，谁会知道。坐在你旁边，我仿佛在冰冷的深海海底看岸上的你，山会有多高，海会更深，极地有多冷，深海至寒至溺，比其他任何时候，都更冷。从前盼望别人将我从海中救起，用温暖的干毛巾包住我，我就会温暖，可以安心的睡。现在，我不再有信心是否能够再次温暖了。
　　为什么要隐瞒、为什么要撒谎，因为不想别人失望？是不想被责怪，是不愿去承担。女人是很可怕的，因为我们记性太好，既不能忘记，又不能原谅。
　　此之熊掌，彼之砒霜。我的爱，我之熊掌，你之砒霜。那么，从此，我可以换个角度再去重新定位很多事情，这将消耗我很多时间，很高兴能有这样消耗时间的机会。
　　没有人可以像我，两个月的时间日以继夜的思考你的一切，也没有人像你，两个月对我不闻不问。你的冷漠造成了我的痛苦，又促就了我的成长，冻伤了也冻醒了，不知道是好是坏，得失难断。我不会感谢你，我尚且悲愤难平。看我现在，浑身是刺，生人勿近，刺猬也渴望温暖，但一靠近别人人家就喊痛，我又还没残忍到欣赏别人皮开肉绽。被打上烙印一般，性格造成悲剧，我越用力失去越多，叫我如何，对自己的痛苦隔岸观火，这还真不是一般修行能做到的。
　　我竟是个负担，罢了，罢了，这个世界怎么痛苦怎么折磨我，我向谁喊冤。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那种一眼望不到边的痛苦，想想都让我颤抖。活着是远比死亡艰难得多的，我是那么爱逃避，还有多少次能够抵御死亡对我的诱惑，我也不知道。我很想告诉妈妈，我快撑不下去了，求她救我，我又如何说得出口。真的如妈妈所担心的，过来人确实能看得远，现在来承认自己错了，太晚了，当初或许来得及。如今，泪，没了来路，痛，举步为艰，一切枉然了。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我会告诉你，永远，我等过，只是太远了，我等不到。没有谁会责怪一直蝴蝶无法飞越沧海，我原谅自己无法穿越苦海。
　　一帆风雨路三千，把骨肉家园齐来抛闪，恐哭损残年，告爹娘休把儿悬念，自古穷通皆有定，离合岂无缘，从今分两地，各自保平安，奴去也，莫牵连。
　　我写不下去了，亲爱的，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