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爱情故事寂寞的长河

　　〔一〕
　　她家门前横穿着一条长河，跨越了整个村庄。从她懂事起，便记得那条河的颜色由深入浅层层晕开淤青色，当中午的阳光照射在河面上时，荡漾的河水摇摇晃晃会散发出幽幽的淡红色，如果闭上眼睛，只用鼻子去感受时，甚至能闻到河里飘出甜腻的血腥味。她常常出神的望着河面，一坐就是整整一天，直到母亲一遍遍地唤海棠，海棠。她对着河面轻轻的微笑，然后将脚下的石子踢进河里，才转身回去，那时她七岁。
　　她小心翼翼地对母亲说起，河面变化的颜色时，止不住的兴奋，小脸憋的涨红。可母亲却惊恐地望着她，眼睛睁的连白色的眼珠上散布的红色血丝都暴露无疑。母亲板起脸厉声的训斥她：海棠，以后再也不许到河边玩了，知道吗？小心河神把你刁去作他的新娘子。她瑟瑟地盯着母亲，她还不是很明白新娘子的概念，她只是隐隐约约的知道村庄里每隔两年就有十八九岁的女孩消失，隔天就会飘浮在水面上，脸色铁青，村民们将她们打捞上来时，她们都穿着新娘的红色嫁衣，化浓浓的妆，河面上还飘荡着遗留下的一双红色鸳鸯绣花鞋。
　　她不禁觉得后背发凉，抓紧母亲单薄的衣襟，喏喏地点头。母亲看着她无奈地摇摇头离去。这就是她童年的全部记忆，就像一个绵长的梦境，明亮的鲜红色将她小小的身躯照的无处躲藏。
　　〔二〕
　　她渐渐长大，变成娇柔的女子。她仰起头对着那个为她种下满园海棠花的男孩说我爱你时，她第一次感觉到生命的力量，那么沉重却愉悦地交到另一个人手上，像是一种神圣的交接仪式，从那时起他就成了她的全部。她常常微笑着想他的好，他到底哪里好呢？轻易的就吸引了她，或许是他为她擦眼泪时受伤的眼睛，或许是他拥抱她时疼惜的眉头，还是他偷偷种下的满园海棠那时她十七岁，如此娇嫩的年龄。
　　每个夜晚都要想着他才能睡着，她的爱情是一个秘密花园，无法与人分享甜蜜亦是喜悦。在这样封闭的村庄，十七岁的女孩怎么能够独自恋爱，这是不被允许的。她一个辛苦的支持着，赖在家里不肯嫁人，她愿意等他，等他大学毕业就带着花轿来迎娶她。无数个梦里她都梦见自己穿着红色嫁衣，幸福的难以自已，抱着他不住的抽泣，她觉得每一天内心都压抑的不见天日，这一刻她终于等到，一下将所有的委屈极尽施放，这是她宣泄爱的方式。清晨醒来枕巾已经湿透，眼角还挂着泪。可是她一点也不觉得苦，她相信那梦里的幸福就在不远的未来。
　　〔三〕
　　母亲逼她嫁人，已经十八岁的姑娘能有多少青春再去等待，况且还是为了那不成熟略带青涩的爱情。唯一能够坚持和母亲对抗的就是他那句海棠，等着作我的新娘，好吗？在她的心里这就是她的山盟海誓或是沧山洱海，她因着这样的意志第一次发现娇柔的身体里蕴藏着的巨大能量。她是如此的相信着他，好像她已经是他的新娘一样。
　　当母亲告诉她，他已经在外面的城市娶妻的消息时，她突然就晕了过去。这些作为心灵和精神的支柱在那刻彻底坍塌，她这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等待和盼望，那娇小身躯下顽强的意志，终于支撑不起整个身体。她似乎睡了很久，在睡梦中她居然第一次没有做梦，像是飘浮在水面上，内心沉稳而踏实。
　　《后记》
　　爷爷，爷爷，那最后海棠怎么样了呢？这稚嫩的声音响起，像是突然打破了宁静的记忆一样，这时所有的孩子都嚷起来了：爷爷，爷爷你快讲，快讲海棠姐姐是不是最后也被河神刁去作新娘子了？孩子们都闪着漆黑明亮的眼睛期待的看着这位胡须花白的老人，他用手轻轻的敲打轮椅的扶手，眼睛盯着门前缓缓流过的河流，坚定地说着：孩子们，海棠姐姐就在那里，最后她穿着红色的嫁衣嫁给了河神，从此以后她在也不用活着痛苦的等待中了，她过上了梦中的幸福生活。哦海棠姐姐最后终于过上幸福的生活了孩子们嚷嚷着一哄而散。
　　庭院恢复了往日的宁静，老人的眼中似乎闪着泪光，清澈却充满了忧伤，他望着门前跨越了整个村庄的河流，久久的念叨着：海棠，海棠，你看我又为你种下了满园的海棠花，可是你什么时候能回来作我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