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心饮血跪父

　　第卅四章饮血跪父
　　蒯括为人正直，被誉为南平国的魏玄成（魏徵）。韩愈《杂说马说》云：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魏徵能直言犯谏是因为他遇到了英明的主子唐太宗李世民，当然李世民也有恼火的时候；可是李世民的贤内助长孙无蓉很明事理，经常劝说。蒯括则不同，他的主子是南平王高保勖、其妻又是药芸。所以蒯括跟魏徵的命运截然相反，魏徵做了谏议大夫、蒯括却遭受了灭门之祸。蒯括被诛、丁月受迁，为了活命、丁月便整日东躲西藏。司徒爱闻知姐蓉再次入狱，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关兰因为自己而死，司徒爱已是内疚；若此次姐蓉被杀，又该与谁人细语？司徒爱为人有始有终，不喜欢中途而废。既然要帮姐蓉，那就得让其父冤屈得以昭雪。司徒爱欲去牢中探望姐蓉，不想为狱卒阻拦。恰巧，御史中丞孙光宪幼子孙达打此经过；孙达觉得好奇，便过来询问。司徒爱施以礼，说明原诿。孙达颇为司徒爱气质所动，便买通狱卒做了个人情。
　　司徒爱谢过孙达，便入见姐蓉。却看时，姐蓉正在撕草取乐。姐蓉见司徒爱来了，好不开心。姐蓉道：司徒姐姐，我就知道你会来看望蓉儿。司徒爱道：你还乐的出来，蒯大人已被诛杀、不定什么时候害了你的性命呢！姐蓉微微一笑道：前几番入狱、全凭司徒姐姐搭救，此番不过旧事重演、我自是乐得开心。司徒爱一皱眉头，道：好你个浮仙子，知不知道我每次救你都要费多大周章？你还如此怡然自得。姐蓉诓抚道：是蓉不好，司徒姐姐莫要怄气了。气坏了身子，教蓉如何心安？司徒爱道：知道便好！此次是大王判你入狱，不比往日。我早说幕后黑手是大王，你偏不听。而今你父亲冤屈非但没能昭雪，自个儿也搭了进去。游莲，你这又是何苦呢？姐蓉顿时踌躇满面，揪着司徒爱衣裙道：蓉知道让司徒姐姐劳心了，只是父恩如山、不能见而不理。大王昏庸，只叹我姐蓉生不逢时。若此番我真命丧于此，望司徒姐姐将蓉之尸首葬于荆州老家。司徒爱不禁潸然泪下，道：自从隋文帝创立了科举制度，便有了三省、六部、九卿、御史台之说。隋文帝列御史台，无非是为了约束君王。我闻御史大夫上官明向来为官清廉，愿替妹妹走一遭。姐蓉有些疑惑，道：虽说御史台是约束君王的，可御史台终归君之臣也！我怕上官大夫未必肯为蓉得罪高保勖。司徒爱紧拉着姐蓉的手，道：可与不可尚不曾知晓，与其看着妹妹你被杀头、倒不如去试一试。姐蓉知道司徒爱是真心的，便同意了。
　　司徒爱去御史台求见上官明，家仆回话说上官明年岁已高、辞职赋闲在家。司徒爱无奈，又问家仆现在御史台由谁掌权？家仆说是孙光宪。孙光宪（901968）字孟文，自号葆光子，陵州人。仕南平三世，任职御史中丞。著有《北梦琐言》、《荆台集》、《橘斋集》等，花间十八杰之一。孙光宪听说司徒爱来了，很是欢喜。孙光宪命家仆奉上茶水，亲自为司徒爱看座。孙光宪道：曾闻大理寺少卿义女司徒爱颇懂词律，早想一见。今番司徒小姐到访，光宪之福也！司徒爱道：孙大人抬爱了，爱不过一介民女、哪里会作诗填词？倒是有一才女，作诗填词独具一格。孙光宪忙问：是何人？快快道来。司徒爱淡淡一笑，道：怨我多嘴，此女子已不在人世，说也白说了。孙光宪好不失落，哀叹道：可惜可惜啊！我孙光宪虽列‘花间派’，奈何温庭筠、韦庄早故，欧阳炯、顾夐词艳，阎选、毛熙震气躁。独和凝、张泌与我有旧，奈何和凝身在北汉、任职要事，张泌与南唐国主李煜新创了‘宫词派’。若有此等才女，不能一见、此生之憾。司徒爱故作娇姿，问道：大人真这么想？孙光宪点头称是。司徒爱道：此女子便是荆州刺史姐忺之女姐蓉，姐蓉乃窦俨门生，文能作诗填词、武能使钩弄剑。如此才女，只因其父为药王妃所害告状入狱，大人不该救救她吗？孙光宪知道姐蓉才华，只是生死状乃高保勖所下、他也怕坐罪并诛。孙光宪没有答应司徒爱帮助姐蓉平反，只是给了手谕、让姐蓉与姐忺见面。
　　司徒爱知道孙光宪的心思，便没有多说。好歹拿了手谕，能让姐蓉跟父亲见一面也还不错。姐蓉听司徒爱说了事情的经过，很是感激司徒爱。司徒爱、姐蓉拿着手谕、提了饭菜，便去看望姐忺。姐忺头发蓬松、满身泥垢，蜷缩在墙角。远远看去，跟市上乞人没什么分别，教人好不心痛。姐蓉的泪珠子不断的从眼眶里往出挤，滚烫的泪水打湿了衣襟。姐蓉从来没有这样心痛过，即使没有母亲的庇护。从小到大，姐忺从来没有打过她。姐忺用微薄的俸禄赡养着一家，他是一位合格的父亲。小时候，姐蓉不懂事、经常闯祸，也没有体会到姐忺的难处。姐蓉看到父亲衣衫褴褛、狼狈不堪的样子分外哀恸，她噗通一声跪倒地上，一声一声的呼喊着爹爹。可是姐忺没有回应，姐蓉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便冲进牢门仔细察看。细一看，姐忺早已昏死在了墙角。姐蓉搂着父亲失声痛哭，司徒爱忙让狱卒去找郎中、可是狱卒却说瘐死的犯人又不止他一个。司徒爱知道救人如救火，便准备亲自去找郎中。可是当司徒爱要走时，惊人的一幕发生了。姐蓉居然拔出腰间的软剑割破了手指，在用血喂姐忺。司徒爱顿时目瞪口呆，狱卒也不禁黯然失色。只见姐蓉的左手五个指头鲜血直流，地上的茅草都被染红了。燕雀反哺，羚羊跪乳。姐蓉为了父亲，可以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不一会儿，姐忺醒了。姐忺吃力的用手抚摸着姐蓉的长发，就是说不出话来。姐蓉哭着道：爹爹，女儿长大了、女儿不再调皮了，您要好起来啊！女儿如今已经告到了御史台，御史中丞孙光宪会替爹爹平反的。只要爹爹能够出狱，女儿以后绝对乖乖的、听爹爹的话，再也不闯祸了。姐蓉滚烫的泪珠打在了父亲的沧桑的脸上，姐忺用微弱的声音道：不要怨怼你娘亲，她在太华山，你一定要救她出来。姐蓉不断的点头，如锤子捣蒜一般用力。姐蓉道：女儿知道了，女儿一定救回娘亲。爹爹，您要相信女儿、女儿一定能把您救出去。姐忺瞅了瞅姐蓉的囚衣，也伤心的哭了。姐忺道：游莲，你是盻美人、大王不会杀害你的。你有神灵庇佑，你会没事的。以后没了爹爹，你要照顾好自己。姐蓉只是答应，生怕父亲的愿望自己没能满足而愧疚一辈子。姐忺又道：你也不小了，以后找男人要当心、不要被骗了。你的脾气不好，逢人遇事易怒、你要克制自己。遇事不要冲动，冷静分析。如若以后有人愿意照顾照顾你一生一世，你要与他年年来我坟前盟誓。姐蓉依旧点头答应。姐忺拉着姐蓉，用慈祥的目光盯着她、道：你要谨记为父的话，否则你终会自食其祸。答应我，年年来我坟前盟誓。姐蓉哭道：女儿答应您、女儿答应您，女儿以后找丈夫一定要找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女儿与他年年来您坟前立约盟誓。姐忺微微一笑，似千斤重担落下。姐忺闭紧了双眼，依旧蜷缩在墙角，挥手示意姐蓉离去。姐蓉不肯，可是姐忺已不再言语。
　　于是姐蓉撂下话，告诉姐忺一定会救他出去的。说完，姐蓉便和司徒爱离开了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