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1936年12月的一天，正在练兵场上训练的黄季平，突然看见师部传令兵向他跑来，立定敬礼之后：报告黄营长，师长请您到师部去。
　　季平立即跑步来到师部，喊声报告之后就闯了进去。进屋后他大吃一惊，西北军101师师长关键就坐在眼前。关键是当年在东北军特务团集训时季平的团长。那可是个虎班，入班后，最低是上尉以上军衔，是由长官直接把持的御林军。一个加强团，一千二百多人中，全部都是一米七五以上的个头，个个相貌堂堂，膀大腰圆，威风凛凛，帅气十足。长官喜欢得不得了，经常到部队训话，刻意培养这支充满希望的队伍。关键是这支御林军的头儿，自然就备受长官青睐，升官发财且不必说。季平在训练班里年龄最小，但军事素质最高，人也很聪明，关键非常喜欢他。训练班一年后结业时，关键与季平已是难舍难离的好哥们了。临别时，关键把长官授予他的青天白日勋章赠送给了季平，以做纪念，足可见二人的感情有多么深厚。
　　关键见季平进来，立即站了起来，迎上去紧紧地抱住纪平兄弟，你想死我了！
　　季平也紧紧地搂住关键我也好想你呀，你光顾升官了也不来看看我。
　　这不是来了吗，我是奉长官的命令专程来接你的，上帝又把我们俩拴在一起了。
　　什么？奉长官之命接我？什么意思，我哪有那么高贵。
　　告诉你，长官现在是西北剿总的头儿，西北剿总最近有重大军事行动，需要在东北军里组建一支特种部队，人数不多，只有二百人，长官指示，必须在训练班里选择精英组建，你是精英中的精英，当然跑不了你了。
　　季平听后立正敬礼感谢将军栽培，谢谢师长关怀。
　　车在外面，立即出发！
　　啊！不得准备准备吗？
　　什么时候变得婆婆妈妈了，特殊军事行动，一切都已安排就绪，享受现成的就是了。
　　好！走。
　　吉普车发车之后就没有停过，一路风尘仆仆地来到古城西安郊区停了车。
　　季平当晚才知道自己是来执行秘密看押任务的，看押的对象是一个有着相当地位的重要人物。当时，重要人物就被软禁在一间豪华卧室内。在执行任务过程中，季平第一次与重要人物谋面，他的心情既激动又复杂。作为一个普通的看押人员，他不知道也无法知道长官和重要人物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无法用爱和恨去解释灵魂深处的迷茫和彷徨，季平是个有思想的人，他断定这里一定发生了天大的事件。
　　送饭的时间到了，只有季平才有权力进屋。他端着饭菜一步一步走向重要人物，终于零距离接触了重要人物。他明显地看到，重要人物的神情游离不定，行为上表现为坐卧不安。他很紧张，思绪很乱，凭感觉，重要人物似乎在思考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先生请用餐季平发出的声音很低，生怕打扰了重要人物的思考，这是上峰要求的，看押期间不准大声说话。
　　嗯，不吃。重要人物头也不抬，用鼻子哼了一声。
　　季平转身要撤出时，重要人物说话了：你叫什么名字？
　　季平回过身来先生，我叫黄季平。
　　重要人物小声念叨黄季平，好，名字很好，取平安意，好！
　　季平弯下腰去谢谢先生夸奖。
　　季平啊，我现在是身陷囹圄了，外面真好，多想到外面走走。重要人物的眼睛定定地瞅着季平，眼神里面蕴含了几多渴望，几多幻想，几多追求。
　　季平马上明白了，重要人物要冲出这牢笼，说不好听的话，就是要逃跑，他希望自己能给他帮助。季平犹豫着，他是在执行军事任务，军令如山啊！犹豫是很正常的。但季平马上作出一个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抉择，他决定帮助自己爱戴的重要人物，不管后果如何。他走进窗户，掏出手绢捏住插销，轻轻一拔。
　　我马上换班。季平的眼睛对着重要人物的眼睛，一字一板地说。
　　重要人物感激地心领神会地点点头，脸色阴沉着：黄季平，我记住你了。
　　季平正在宿舍休息，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然后听到抓住他，别让他跑了。门呯的一声被撞开，季平的同事进来说那人跑了，是从窗户跳出去逃掉的，这会儿还不知道能不能抓到呢。
　　季平听后，只是喔了一声，没有任何反应。这时，他已经从值班岗位下来半个小时了。他在嘴里咕哝着重要人物的智商就是高。但这句话谁也没听到。
　　后来长官和先生之间的事情和平解决了，季平被留在东北军司令部，但从此季平就再也没有看见长官。两个月后，季平突然接到军统局的命令，命他火速到南京报到。季平受宠若惊，他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已经分析到，军统局看上了他。
　　重要人物回到南京之后虽然改变政治立场，但他对国民党内有人公开冒天下之大不韪，羁押重要人物，组织兵谏的做法十分恼火，首先扣押了专程赴南京护送自己的那位长官，后又逮捕了一些进步军官。在由谁来看押这些人的问题上，重要人物煞费苦心，亲自作了安排。他借鉴了自己的过去的经历，在用人问题上慎之又慎。他想起了那个黄季平。他对前来照访的幕僚们介绍到黄季平对我党无限忠诚，善于随机应变，智商很高。军统局得到他是莫大的福分，党国得到他也是一种荣幸。在重要人物的一再保举下，季平加入了军统，开始了神秘的特务生涯。
　　季平在军统培训了整整三年后，与1939年初就以管理办公室的身份，负责管理、看押方面的具体工作，一干就是六年。
　　妈巴子，原来你去当了军统了，这么说你现在就是特务了？你一个特务到我这里来干什么？难道我的绺子里还有你们可干的活？老鹞子直视着季平，眼珠子都不转了。
　　看二叔说的，我们虽说是两党两派两个主义，但我们之间决不存在隔阂呀，矛盾呀，利害冲突呀什么的，你干你的敛财之道，我干我的党国事业，井水不犯河水。季平只是有重任在身，路过这里，专程来看看二叔，这是实话。季平笑着说。
　　那是。哎，小子，你说你有重任？什么重任，能告诉我吗？
　　这么说吧，日本投降了，中国这块蛋糕怎么分有讲究了。目前国共两党间的斗争日渐白热化，都想当中国的主人。眼前看，共产党在东北解放了几个大小城市，就拉开了解放全东北全中国的主人架势，但实际上现在的中国还是我们的中国，党国的八百万军队正从南向北推进，我们的52军已经到了东北南部，即将收复所有的失地，共产党是兔子尾巴长不了了。
　　说得好！共产党没有几天蹦跶了，我他妈恨死了。老鹞子咬牙切齿地说。
　　吆，二叔和共产党还有冲突？季平不解地问。
　　冲突？仇大了，他们的县大队打死了我的二弟。
　　就是双枪大胡子？
　　对。还打死了我几十个兄弟，这仇是不共戴天呀！我能饶了他们吗？老鹞子恶叨叨地说。
　　嗷，这就好，这就好。季平从嗓子眼里蹦出一句话。
　　你说什么？老鹞子没听清楚，追问了一句。
　　嗷，没什么，没什么季平没正面回答，搪塞了过去。季平啊，二叔可和你说好了，我要是和共产党干起来，你可得帮我一把，就把你们的正规部队给我调来一个团就行，多了我用不着。
　　行，二叔，没问题。但我有个条件季平眨着眼睛，诡秘地说。
　　妈的，还跟二叔谈条件，说吧，什么条件？
　　我们对这里的情况一点都不清楚，你得帮我弄明白了。
　　就这，你需要什么情况？
　　据我们的情报部门掌握，日本占领期间，在鸡冠山开了一个规模很大的金矿，并有大量的成品黄金没有运走，不知道这个金矿在哪，黄金在哪？您知道吗？
　　小子，毛水够长的了，在南京这么远都能够闻到小小鸡冠山的土腥味。
　　二叔不瞒您说，在中国这片土地上，无孔不入，无处不在的只有我们军统，你不信吗？
　　不瞒你说，我也是奔金矿和黄金来的，我想占有它，我想发财，但我找了这么长时间，一点他妈眉目都没有，你问我在哪，我问谁去。
　　你们在鸡冠山里这么长时间了，难道一点线索都没有？
　　我只是听说小日本走时扔了个金矿还有黄金，咱也没见实呀，我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赶着找呗。不过很难，小日本弄事绝招呢，一点破绽都找不到。老鹞子故弄玄虚，好一顿白话。
　　二叔，这个金矿和这批黄金很重要，我们的大军马上就过来了，急需大量的军费，如果发现了金矿和黄金，这里就是我们的重要军需基地，这关系到党国的生死存亡。您是个深明大义的人，请帮助我们得到它。
　　好吧，反正只是个谎信，要是真有再说吧。老鹞子不想深谈下去，借口吃饭，草草结束了这次谈话。
　　夜晚，老鹞子把独眼黑虎星叫来，二人密谈了好几个小时。
　　看清楚了么？地方不错？老鹞子问
　　看清楚了，就在那块空地上，两个人打得不可开交。独眼黑虎星答。
　　那个人是谁？
　　我们见过，就是上次见到的一男一女两个人中的男的，其实是个日本人。
　　老五和日本人打，这小子到底是个什么人？我他妈有点糊涂了。
　　说不好，但是两个人打着打着就都转身走了，又不打了。
　　不打了？没有杀伤结果的打斗？我知道了。
　　大哥，知道什么了？
　　回去，天太冷了。老鹞子所答非所问，转身走了。
　　季平先老鹞子和独眼黑虎星出来的，他倒是没有什么目的，只是想熟悉一下环境罢了。当他发现老鹞子和独眼黑虎星在一起的时候，他特意停下脚步，故意不去打扰二人的谈话。季平感到，二叔绝非当年的二叔，土匪营里亦飞一潭死水，这个久经沙场的军统特务，立即紧张起来。
　　常英不放心李鸿杰，回县里三天后又返回了鸡冠山，到了张庆江家一问，李鸿杰到区中队去看望同志们了。
　　常英尾随来到区委大院，院子里齐刷刷地站了一百多号人，李鸿杰正在讲话同志们，我们鸡冠山区第一支武装力量诞生了，我代表区委向大家表示衷心的祝贺，并祝你们的工作取得新的更大的进步！我们鸡冠山区的土地改革运动已经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了，减租减息斗争已经取得了一些成果。我希望区中队全体指战员要牢记人民的重托，紧握手中枪，保卫土地改革的伟大成果！下面发出一阵响亮的掌声。常英站在人群中，热烈地鼓掌。李鸿杰发现了常英，从前面拨开人群，来到常英的面前你怎么来了？
　　常英歪着头我来看看你呀，才几天，工作这么出色，祝贺你。
　　李鸿杰手足无措，搓着双手：什么呀，还是县里领导得好，大家都在努力，我算什么呀！
　　我来时关县长叫我通知你，再过一段时间，你的经验成熟之后，在全县铺开，到时候可别保守呦。一匹白马向区委院里跑来，常英看是县政府通讯员，就迎了上去。
　　大队长，关县长叫你赶快回县里，说有重要的事情。马给你。通讯员把马缰绳交给常英。
　　常英接过马缰绳，急忙和李鸿杰告别，飞身上马，催马扬鞭，向边城疾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