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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尾镖

  烈日当空,酷热若烤。
  雷山旁边的大路上,两个伤者奋足狂奔,鲜血和汗水混合在一起浸透了他们的衣服。后面三辆军用摩托车载着六名鬼子气势汹汹的追赶着,时不时的一两声枪响震彻山野。
  转过弯,两人对望一眼,爬上右侧小坡在草丛里躲藏起来。摩托车转过来,毫无迟疑的径直向前方追去。
  那个长须者歇匀气息,道:方彪你怎么样?面色蜡黄的的瘦者方彪道:我还好,只受了点小伤。说着擦燃火柴点着一支香烟,急不可待的咂巴几口,极是受用的道:就算再重的伤,抽根烟也就好了。
  长须者从衣服上撕下一条布,等他吞云吐雾已尽,道:过瘾了吧,来给我把伤口包一下。说着把布片递过去,伸出右臂。方彪把袖子撩起,见下臂外围一条三寸长的伤口恐怖的张裂着,血肉模糊一片。急道:四哥你怎么不早说呢?长须者洒脱的笑笑,道:现在晚么?
  方彪一面包伤一面笑道:要不要抽根香烟?长须者接过话道:就算再重的伤,抽根烟也就好了?方彪颇为尴尬,把话题一转,道:等一下见到二哥,他的妙手医术定能教你两天就复原。一顿又道:这伤是那个半瞎子砍的吧,他妈的,下次让我碰到绝对饶不了他。
  突然身后有人道:不用下一次的。
  两人同时惊跳起来,转身去看,坐第一辆摩托车侧座的那个瞎了左眼的鬼子头目就立在不远处,他脸上浮着雕刻上去般的淡淡冷笑。
  长须者抄起单刀,道:你们不是追过头了吗?独眼者道:眼瞎的人心里明白,我比你们少一只眼睛,心里自然要比你们明白得多。长须者听他汉语流利,皱眉道:你是中国人?独眼者道:是有怎样?老蒋百余万军队都守不住武汉,做中国人还有什么未来?说着把一只形同燕子尾巴的薄铁片晃了晃,道:给你们一次活命的机会,只要说出你们同党的名字和聚会地点,或者住址也行。
  这铁片很有名堂,叫做燕尾镖,持镖者是个组织,江湖人称飞镖盟,盟中人都以燕尾镖为暗器。武汉保卫战爆发前,它取的多是奸邪恶霸的性命。武汉失陷后,专门从事刺杀日军军官和阻击小队敌军。他们神出鬼没,令鬼子头痛不已!
  这次他两却碰到了高手,以至遭到追杀。
  长须者骂一声汉奸,挥刀扑杀过去。这时另五名鬼子噌噌噌的在独眼者两边的草丛里冒出,一齐把枪口瞄准过来。这一受惊分了神,独眼者趁机出手,军刀猛然直劈而下。长须者略微凝神,举刀相隔,只觉半身作痛,连步退开。
  方彪一声怒喝,就欲扑上去厮杀,长须者拦住道:他有枪队,我们不是对手。好汉不吃眼前亏,不如说了吧?方彪一把揪住他胸口衣服,怒斥道:你说什么?
  就算我对不起大家了。长须者面有惭愧,又对独眼者道:有多大好处?方彪拔刀在手,咬牙道:曲大云,你可要想好了?!
  独眼者摸出一把银圆撒在地上。长须者曲大云见钱眼开,赶紧伏身去捡。方彪再也看不下去了,抡刀砍下。曲大云听到风声,急往旁里一闪,呵斥道:你做什么?方彪道:我要代大哥清理门户,杀了你这个叛徒。曲大云勃然大怒,愤愤道:既然如此,你我兄弟之情从此一刀两断,你杀我不算不仁,我再杀你也不算不义。
  方彪实在没想到生死之交的情谊会在这么一点利益诱导下而瓦解。既然脸皮已经撕破,再多说也没有意义,惟有刀子上见真章,一上手就是玩命的搏斗。曲大云吃亏在右臂有伤痛而左手又不惯用刀,不时即落了下风。浑身上下被砍中好几刀,血涌如注,连忙朝独眼者求救。
  独眼者一声冷哼,把手中燕尾镖朝方彪背心射去。方彪一心一意的要处死叛徒,于身后的危险竟是毫不在意。曲大云面色一转,伏身一记扫堂腿把羽方拌倒,同时双手疾扬,两枚同样的飞镖分左右往独眼者身上扎去。独眼者却是早有防备,挥刀一一挑开。方彪倒地,也正好躲开背心之险,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你
  曲大云道:你以为我是什么人?他本拟做戏迎独眼者援手,只要他纵身过来,人在半空飞刀定能射杀成功。不想这个半瞎子精明得很,用飞镖相助,如此这戏就演不下去了。曲大云把心一横,道:既然骗不了你,要杀要剐就动手吧。
  独眼者道:我曾经碰到一个高手,临危时也说了这么一句,结果他放了我一马。一顿又道:但我不是他,你们决意和皇军作对,留着是没有意义的。说完对鬼子们作了个手势。
  曲大云猛地把方彪推下坡,可恨壮志未酬,一连串的子弹没进了背里。他摇晃一下,喊一声快走,奋力转身,用最后一口气把身上带着的飞镖全部撒出后力竭倒地。可惜命中率低,只射死了两名鬼子。但到底不算亏!
  倘若不往他身上下那几着重手,或许他就能躲过此难,方彪愧恨难挡,岂肯独生。正要返回去报仇,坡上独眼者大鹏般伏扑下来,闪烁的刀光直逼面门。方彪红了眼睛,不仅不避其锋,反而还迎刀而上,意图和敌同归于尽。此举勇气可佳,但冲动之下免不了破绽百出,加之敌人本就比他高明得多,这两下折扣注定了败局是迟早的结果。
  坡上的三名鬼子把枪瞄着,怕伤到自己人,迟迟不敢射击。
  渐渐的,方彪受伤挂彩越来越多,到最后是浑身上下无一处不见血。支撑着他不倒下的力量完全是一口血气。
  独眼者看形势一片大好,意图速战速决,故意留个破绽。方彪已经头昏脑涨,哪能冷静的分析考虑,立时上当。眼看就要追曲大云而去,陡听一连串惭叫声突然响起。抬头看,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人正把坡上三个持枪的鬼子杀翻倒地。他脸上糊满灰土,看不到庐山真面目。
  独眼者顾不得杀方彪,反刀护住后背转身过来,喝问道:你是谁?
  那人并不回答,把曲大云暴瞪的双眼抹上,朝方彪望了望,拔出佩刀扑将下来,径自朝独眼者砍到。独眼者起刀迎战,一试手即觉察出对方武功不在己之下,诧异中免不了有几分惊慌。方彪压力一松,气也散了,扶着树干喘气,总是想不出来人是谁!
  来人一言不发,连使杀手。独眼者不敢怠慢,全力拼斗。打了好一阵,两个都负了伤,却仍然分不出高低。
  这时蹄声得得,前方一骑快马飞驰而来。马上一个浓眉大目的壮汉纵身掠起,闪身扑来。
  方彪一见来人,血泪纵横,长跪下去,指着坡上抽搐道:大哥,四哥他终于泣不成声。这人往坡上望,刚好一名鬼子没死透爬起来,他信手一扬,一把燕尾镖直扎进鬼子眉心,这次是想不死都不行了。
  那满面灰土者一见来人,当即抽身退走。
  独眼者终于变了脸色,见鬼一样的恐怖,撒腿就跑。这人岂容他走,飞步赶上,交错双掌往他背心拍落。独眼者突然转身,手中已多了把九四式手枪并抠动扳机打出一发子弹。即使这样,他的恐怖仍不能稍减。
  这人倒也吃了一惊。好在他武功高强,反应敏捷,迅疾往旁里翻出,同时不容敌手射第二发子弹,抢先把飞镖扎进他的咽喉。叹气道:五年前没杀你,是我禇正青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一件事。独眼者瞳孔放大,仰面就倒,鼻子口里一个劲的呛血,原来他的血也是红的。
  禇正青缴下手枪,另一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去看曲大云,早已断气。不由得两眼泛红,泪水在眼眶里转了良久,愣是没有准它落下来。突然间,跑步声起,鬼子一个小分队几十人追了上来,老远就开枪射击。
  禇正青无暇掩埋曲大云,弄方彪上马,他却挣扎着不肯走,只得点他穴道。策马奔出十多里路,来到一座破败的庙宇门前。本以为把鬼子甩掉了,抱着方彪正欲进庙,后面马达声起,只见来路上六名鬼子开了独眼者留在路边的三辆摩托车当先追来。
  突然刺斜里闪出三条人影。一个穿蓝色中山装背着个包袱的的青年书生身轻如燕般掠上第一辆车,居高临下的抖动长剑在两鬼子头顶轻灵一刺。头顶百汇穴何其紧要,两人登时毙命。车子失控,直往石墙上撞去。又一个秃子双臂猛挥,掷出两把单刀射中第二辆车上的两人,余劲带得车子也翻了出去,他又飞身过去把双刀拔出来。另一个身高坯大的巨无霸抓住第三辆车的车尾,那车立时不动,侧座的鬼子慌忙转枪口对来。他一声咆哮,恰似半空里起的霹雳。手上一用力,连车带人的抛出去,车子支离破碎,人也难逃头破血流。
  那巨无霸看方彪一动不动,急道:大哥,六哥这是怎么了?禇正青道:他伤得重,需得尽快治疗。但这里不能待了,后面的鬼子转眼就到。那巨无霸道:你们先走,我来殿后。
  那书生沉吟道:现在又能去哪里!
  还是做老大的反应得快,禇正青道:你们把鬼子引开,我先把老六安顿下来,然后突见西侧老树后一个老者向自己招手,说一声跟我来,当先便行。禇正青见这老者面容慈祥,眼下又正没地方去,当即率众跟上。心想此人出现得未免太过凑巧,对大伙暗使眼色,让他们小心提防。老者步伐既稳且快,一看就知道身怀技艺,他毫不掩藏,倒让人放心许多。
  山里树木参差,杂草茂密,有些蛇虫在草丛里窜动,时不时的吓人一跳。道路细小,崎岖难行,到后来根本连路都没有,那老者却是轻车熟路,快步若飞。一连走了个把时辰,丛林越来越密,阴凉无限。再片刻,一座偌大的庄院出现在了眼前。那庄院颇有些老旧了,年代应该在光绪以前。在这深山老林里有这么一座建筑倒也确实出人意料之外。
  老者在门板上一连拍了六响,前三声重,后三声轻。那院门开处,一个颇有姿色的女子道:爹你回来了,表哥呢?看到有陌生人来访,略显惊慌。
  进屋再说。老者当即引众人进了院子,在东侧一间厢房把方彪安顿下来,又端来清水。大伙儿七手八脚的把方彪洗了一回,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口足有二三十处。
  那书生打开随身携带的包袱,原来是一只牛皮药箱。打开箱子,里面一应医用材料几乎是样样皆有。他先打了一针麻醉剂。然后缝针。再在伤处涂上一层膏药,用纱布包扎好。最后又取银针在风池,关元等穴位扎了一回。等一切妥当,早已累得满头大汗。
  老者道:先生医术高明,中西结合,佩服佩服。
  那巨无霸道:我二哥的医术那可不是吹牛,有一次我都死了还被他救活了。他不光医术好,武功好,还会读书识字,可有学问了。
  秃子道:老骆越来越会说话了。书生道:死了能救活,这本事也只有他会。
  禇正青朝老者打揖道:今天多亏了前辈仗义相助,否则我这兄弟怕是堪虞了,敢问前辈怎么称呼。老者道:大家都是中国人,何必说见外的话,老汉余进。
  这时有人打门,和老者一样,前三声重,后三声轻。那女子大喜,飞奔出去。曲正青等随老者到院子里,见她开门让进一个帅气潇洒的年轻人,都觉眼前一亮。老骆道:好家伙,差一点就赶上二哥了。书生道:我哪里能比得上人家,惭愧得紧。
  老者急切的道:有消息吗?年轻人摇了摇头。
  老者收拾起心情,道:我来介绍,这是我女儿余英,这是我表侄子钟义仁。这几位英雄是突然记起,道:实在抱歉,还没请教几位高姓大名。
  老骆道:好说好说。把己方介绍了一回。除禇正青外,那书生行二,叫做文朋。秃子行五,叫做陈二东。重伤的那个行六,叫做方彪。老骆个子虽大,却是行八,排在最后。
  余进一个都没听过,一句久仰只说得得一半忙换成幸会。老骆道:我们的名字确实清淡,但我们做的事情你肯定听过,我们
  禇正青道:老骆休要胡言乱语。老骆给他一喝,生生的把话吞了回去。
  余进道:大家自己人,有什么不能说的呢?这一来倒显得曲正青小气了。文朋走上去,取出一枚飞镖递上。
  燕尾镖!余进又惊又喜,道:原来是飞镖盟的英雄,失敬得很。文朋道:我们兄弟几个意气相投聚在一起,以飞刀为暗器确是事实。但‘飞刀盟’这个名号是当不起的,要是我们这几个人就算盟会,岂不贻笑大方!
  余进道:过谦了。怎么不见三侠,四侠和七侠呢?
  他这一问,老骆才想起来,急切道:大哥,四哥呢?众人一起看向禇正青。禇正青赶紧闭上眼睛,生怕泪水流出来,这个表情已经给了肯定的回答。文朋叹口气,把手揉眼睛,陈二东骂道:都是方彪这个王八蛋不听大哥的话,累得四哥一句话哽在喉咙,狠狠的击打柱子。老骆一言不发,大步往门口去。
  禇正青喝令他站下,道:现在我们有重要的事情要先做。老骆气道:还有什么比给四哥报仇要紧的事情?禇正青道:我去找他们的路上碰到一个老伯,他女儿被鬼子抓走了。钟义仁插话道:对的,我也听到这个消息了,最近鬼子抓了不少的女人。突然大叫一声,直把大家吓一跳,他接着道:小秀该不会也被他们抓去了吧!
  余进面色大变。文朋:前辈不要着急,咱们坐下来研究研究,想想营救的办法。余进道不错不错,咱们屋里讲话。
  此间树木茂密,虽是大白天也需要点灯。一众到客厅坐了,余英倒了茶水,钟义仁自顾自的把道听途说来的讯息添盐加醋的说了一回。大家听后你一言我一语,都是激愤的话。老骆道:大哥你下令吧,我们这就把姐妹们救出来。
  禇正青却突然道:余前辈家中有几口人?余进道:就四人。曲正青又道:那除我们外,可还有人在贵府上做客?余进道:没有了。
  那好得很。禇正青浓眉一掀,闪身欺近,双手成虎爪往余进抓到。余进往旁里一闪,正要说话,曲正青双爪又到,忙拉架势接招。可终是晚了一点,左肩已经给抓住。他着拳平直打出,但还是慢了一步,手腕又被抓住。他正想踢腿,对方左手已然松了肩膀抓住自己脖子。他武艺本来不弱,可碰上禇正青当真是毫无还手之力。
  钟义仁喊声放肆,挺剑刺来,禇正青看都不看,甩腿踢出,钟义仁拿剑不住,嗤的一声扎在墙上,自己也摔了一跤,羞得满面通红。文朋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心想老大不会无原无故的发难,立即站在禇正青一边。
  余英道:曲大侠,有话好说,请别伤害我爹。
  余进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禇正青道:你说你家只四人,失踪的又是女儿,那为什么门外有人有个男子偷听我们说话?
  老骆离门最近,快步欲出,突听门外有人道:好东西,接住了。接着一见物事当胸飞来,他不假思索的伸手接住,触手毛茸茸的。定睛一看,直惊得啊的一声大叫。众人抢上,只见他手里抱着的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老骆给这一吓,竟然忘了把它丢开。文朋拿剑鞘把他手腕一挑抛开人头,和陈二东同时闪身出去。
  过了半晌,他们丧气而归,却是连半点影子也没看到。老骆缓了过来,道:该不会是鬼吧?禇正青突然把余进推给他,猛然破窗射出,只见一条人影点地而起朝后院没去。他全力追踪,只一眨眼间竟然不见了踪影,不由得暗暗吃惊,这么快的身法还是第一次碰到,自己远远不及。
  〈二〉
  他跃上房顶居高临下的搜索。此间亮光不好,看不真切。心想此人轻功在己之上,要寻他太难,倒不如以逸待劳,引蛇出洞。此人不会轻易离开,否则也不会被自己发觉后去而复返。
  当即在屋脊上一坐,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想知道你是谁,轻功再好有什么用,除了临阵脱逃,苟且偷生外恐怕也没有其他什么作用了。论脚底抹油我不如你,但论真本事一百个你也不是我的对手,所以你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不会来猿臂挡车。说到这里,陡见一条人影从一株老树后面闪出,箭一般的射上屋顶来。只见是一个持两尺短剑的后生,心想终究年少气盛,经不起激将。其面貌似曾相识,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那人道:你就是禇正青?禇正青道:你是谁?那人道:你只要回答是与不是。
  我是禇正青还没说完,对方欺入自身三尺之内,剑如走蛇,辨别不清他是刺心口还是刺肚腹。惟有凝神静待,等他剑尖刺到,斜跨半步,手刀斩他持剑之臂。那人反剑虚引,身子泥鳅年般滑溜的窜开。
  这一试手,禇正青就将对方的本事测了个明白,他轻功卓绝,剑法一般,内力修为却平庸之极。要不然自己也不会察觉到他偷听了。
  来人也知道他内功高自己很多,不敢再近身相搏,依仗轻灵的身法时左时右,忽前忽后的游斗。这一来,禇正青不免吃亏,他赤手空拳,内劲又够不着,顿时有些慌神。突然大腿吃痛,竟是给对方剑尖刺到一点,大为奇怪。心想他离自己五尺开外,这两尺短剑却如何能刺到自己。正疑惑不解,对方趁他分神刺左眼而来,他定睛盯着,却见来剑陡然伸长,这才恍然,原来剑身上有玄机。
  禇正青稳住桩子向后倒,双掌从下往上合击,只差一点就能夹住剑身。来人身法更快,每一剑都是凌厉的一刺,每一刺都是见好就收,绝不把招式用老。曲正青也想明白了,干脆矗立当地,以静制动。这一着当真管用,偶尔刺来一两剑都给他轻易化去。来人不知道该从那里下手,绕着转圈以寻求破绽,曲正青一动不动,又哪里有空子让他钻!
  来人转了二十来圈,终因内功浮浅而至身法渐渐慢了。禇正青把握时机猛然暴进,一气连环三掌打出。第二掌掌推着第一掌,第三掌又推着第二掌。如此层层叠进,气势非同凡响。来人不知天高地厚的迎掌而上,立时被掌风扫中,飞落出去。好在他身法快,连步后退把劲力卸去,才没有伤到脏腑。
  文朋早已赶到,此时拔剑虚刺一着,道:你剑法不错,请指教两招。见他神色不定,道:只比剑,不用内力,点到为止,如何?
  来人一言不发,身形一晃,已然出剑攻到。文朋抖动长剑,时进时退,或攻或守都是大方得体的招式。那人剑法稍逊,身法却是敏捷得多。战至正酣,来人出一记怪招刺下腹而来,文朋略一退步,横剑来挡。哪料他陡然一转身,剑身伸长,迅雷闪电般朝禇正青杀到。正青万没料到,狼狈的着地滚开,扬手间,飞镖射去。来人果然够快,连曲正青发射的飞镖都能用剑挑开,但飞镖身上携带的劲力震在剑上,整条胳膊痛不可挡,手一松,剑落在了地上。
  陈二东箭步而上,把刀抵在他身上,斥问道:你是谁,有什么阴谋?那人倔强得很,道:要杀就杀,老子还怕了你吗?何必他妈的那么多废话。陈二东勃然大怒,甩了他一耳光。那人眸子里射出仇恨的光,咬牙道:这一巴掌我一定会还给你。陈二东本是火暴性子,今日又死了兄弟心中正难受,哪容他逞英雄,连扇他耳光。禇正青赶紧制止住他。
  那人道:姓禇的,不要你做好人,总有一天老子要取你项上人头。禇正青疑惑道:你为何如此恨我?那人骂道:害我家破人亡,你他妈还装糊涂。禇正青越听越奇怪,道:你说清楚,我如何害你家破人亡了?那人血红双眼,带着哭腔道:我爹是何太吉。
  禇正青把他仔细打量一番,道:不错,我早该想到的。示意陈二东松开他,道:你爹是我误杀的,你要报仇这就来吧。随即闭上眼睛,甘心受死。
  那人道:装模作样,记住了,我叫何胜。拣起佩剑平直刺出。禇正青果然不避不闪,眼看就要血溅三尺,老骆从一侧抢出,横在中间挡住来剑。
  何胜急忙收剑,瞪了他一眼,绕到旁边再刺曲正青。文朋把剑一隔,也不为难他,只是护住禇正青。何胜绕过他又朝曲正青下手,陈二东又挺身而出。何胜喝道:你以为我真不敢杀你吗?陈二东却是毫不在意。
  何胜冲近,一连打了他四个耳光,道:我说过我会还给你的。陈二东也不生气,道:再打几下,只要你不再为难我大哥。
  余家人见此情景,十分震撼。此时他四人联手,别说是一个初出茅庐的牛犊子,就是最顶尖的成名高手也是手到擒来的事情。然而他们用的是另一种解决问题的方法,如此兄弟情深,义薄云天实在令人感动和折服。余英更是对禇正青生起一股敬仰之情。
  禇正青把众兄弟推开,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难道要陷我不仁不义。对何胜道:来吧!
  何胜忽然觉得握剑的手有些颤抖,一直坚定的报仇志向此时不由自主的发生了动摇。余进道:年轻人,不要只图一时痛快,禇大侠做的抗日救过的大事,你这样做不是报仇,是在帮日本鬼子。这和汉奸有什么区别?
  何胜一声怒吼,把剑收了起来。余英提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禇正青抱拳道:多谢不杀之恩,我还有一句话说,年轻人应该志在报国,不要随便砍人的头。何胜道:你是说刚才的人头吧,那是在山下追你们的鬼子头儿的脑袋,不识好歹。还有,我没说不杀你,等把鬼子赶走,我还会来收赃的。曲正青听他说杀的是敌人,收起严肃的表情,道:届时禇某自当将双手奉上。
  何胜白他一眼,身形几闪就没踪影了,留下一句姑娘们被囚小赵谷在林间回荡。
  禇正青为自己的鲁莽向余进请罪,余进牵念女儿安危,还盼他鼎力相助,自也不来怪他。
  提前吃了晚饭,申时正,禇正青兄弟和余家父子共七人整装出发,先到破庙取了他们以前从鬼子手里缴来藏在暗格里的几支步枪。到小赵谷西侧的山顶上刚好傍晚。只见那谷地成口袋形,面积也不算小,大大小小摆着十来间民房。出路有两条,一是谷口,那里把守着十多名鬼子,还有一挺机关枪。东侧有一条小路可以上山,但路口却被炸毁了,除拉了一道铁丝网外,也守着七八名鬼子。总兵力约一个步兵小队,六十人左右。
  禇正青想了一下,道:那边的山路已经被毁坏了,我们练武之人勉强能过,但普通人绝对过不了。咱们分成三组,第一组在谷口生事,第二组控制机关枪,第二组救人。等第一路引开鬼子的注意力,第二路从山路下到谷中把姐妹们集结起来,以布谷鸟叫为信号。鬼子兵力不多,只会集结在谷口防守,这时第三路听到信号用机枪收拾谷口的鬼子。最后把姑娘们从谷口救出。
  余进道:妙计,老汉愿下谷救人。老骆也跟着起哄。曲正青道:前辈年纪大了,老骆身体笨重,二东性子急噪,你们就和英姑娘为第一组。文朋为第二组。我和对了,钟兄弟,你轻功如何?
  钟义人脸上一红,余英道:换我去吧,我是女身,和她们比较容易沟通。当下这样议定,只待天黑。
  夜幕降临,一辆汽车带进几个日本人来,看不到他们的样子,反正他们下车后不久,就有女人惊慌、屈辱、痛苦和无助的尖叫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禇正青一声令下,大家分头行动。曲正青和余英从山路下去,到半腰的时候,禇正青拉着余英停下并示意不要出声,用手指了指。余英顺势看去,只见丈把远的路两旁的暗处各伏着一个人,对他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们轻轻摸近,最后突然发难,两名鬼子一声不吭就去见了阎王。后面的路他们走得小心,但没有暗伏了。到断毁的地方隐伏起来,那路口毁坏得很严重,铁丝网有一丈多高,网后面的鬼子点了盏马灯在赌色子。
  过一会儿,谷口枪响,老骆的喝骂声最是洪亮,惊雷一般。接着枪声大作,喧哗不断。山路口留下三鬼子把守,其他的和分散在各处的鬼子立即往谷口支援。正青和余英趁机过毁坏的路段,那路十分难走,余英一脚踏空就要摔倒,多亏禇正青眼疾手快。两个拉着手这才艰难的通过,任他禇正青内功深厚眼睛明亮也看不到余英此刻脸上飞满的红晕。
  禇正青打个手势,两人齐地越过铁丝网朝那三名鬼子下手。正青一手捂住一个鬼子的嘴巴,用力将他们脑袋相互一连三撞。他臂力极大,只一撞就头破血流,哪里还经得起三撞,立时委顿在地。余英也敏捷的做掉了另一个。
  禇正青把从独眼汉奸那里缴来的手枪交到余英手上道:我们分头行动,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开枪。转身往里行,突然余英拉住他的手飞快的说了句小心,往左边去了。他心中一热,随即刹住念头,挨到近处一间房外。
  屋子里点着马灯,从窗缝望里看,一个鬼子想是听到枪声正慌张的穿衣服。一个赤裸着身体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少女泪眼模糊,趁机往门外跑。那鬼子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头发,毒恶的踢打,嘴里还在咆哮。禇正青大怒,破窗而入,左臂锁在鬼子脖子里不让他发声,右拳在头顶一记重锤,直打得头骨深陷,脑浆横流。突听里间有女子惨叫声起,拣起一间衣服把少女身子裹住后冲进去,正碰上四个相互打趣,一面拴皮带一面出门来鬼子。不容他们反应,双手连拍,把他们打晕。往里走,眼前的画面把他惊呆了。
  只见一个女子手足都被挑断了筋大字绑在床上,脸被划得面目全非,两乳房都给切破开来,腹部以下被捅了数十刀,她身子尚在抖动,竟是还没断气。鲜血放水一般的顺着床板往下流,画面惨不忍睹。
  变态的,灭绝人性日本法西斯!
  那女子已经没力气说痛了,只喉咙微有哽咽之声,依稀是想说出一个字杀!这时身后稍有响声,禇正青一回头,却是一个鬼子假装昏厥,这时突然偷袭。正青早已经恨得牙痒痒了,左手虎爪扼住他喉咙按在墙上令他不能动弹和发声,右手抢过他的短刀,也就是刺少妇的那把,在他的下身也是一阵的乱刺。那鬼子痛得脸都变了形,可是逃不开禇正青,一如那少妇逃不过他一样。那女子看他受到报应,终于咽了气。
  禇正青松了手,胸中愤怒兀自未平,可他知道自己作错了,虽然是以齐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但自己这么做和鬼子有什么差别。杀人不过要人死,何必多让他受些痛苦呢。想到这里,对另外三人的处置就是点了他们的死穴,让他们永远的睡去。对于他们三个来说,这是善终,根本算不得惩罚。
  外屋的少女扪声哭泣,把嘴唇都咬破了。禇正青正要安慰她,少女道:求求你救她们吧。
  多有情意的姑娘,不知道她能不能从这个噩梦里走出来。禇正青在心里暗暗祈祷,把他背起来,道:你指路,我们去找他们。
  走到一间没有点灯的屋子门前,门里突然闯出三名鬼子。禇正青斜身一让,三把飞镖算是招呼。
  在少女的指点下,禇正青轻轻的接近最大的那间房子。听她说那房子周围守了多鬼子,每每有人往外逃都会被活生生被打死,这几天每天都有新的来,一共有百把个,除了被折磨死的和外面的鬼子来带走的外,现在只剩下三十来个,而被带走的没有一个回来。到屋外才发现围着房子的鬼子都已经给人解决了,知道是余英得了手,可又觉得不对,她一个人怎么可能一下子解决这么多还能令他们不发出求救的信号呢?将到门边,听到余英的说话声,突然感觉心中好象被什么东西顶了一下。
  把少女放下,纵上房顶,只见顶上有人,立即举掌打去。掌到半路又突然收住,道:你也来了啊。原来那人正是何胜。
  何胜没有好脸色,道:我早来了。说完跳了下去。
  禇正青不去管他,作布谷鸟叫了几声。信号一发出,机关枪放鞭炮似的响了起来。鬼子的喊叫声,喝骂声,痛呼声,呻吟声响成一片。
  正青下到屋里,看每个女子的脸上都浮现着希望,放下了心。余英惊慌道:小秀,小秀没在。禇正青让她再找找,余英一张张脸的又看了一回,又失望一回。正青心想该不会是被鬼子虐死的那个吧。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时何胜箭一般射进来,道:我已经到谷口查看过了,鬼子十死七八,谷外有汽车光照进来,想必是鬼子援兵到了。大家快走。余英道:不找到小英,我不走。何胜道:已经找到了,就在外面。余英一脸兴奋,将信将疑,何胜道:不骗你。
  此刻的谷口横七竖八的尽是鬼子的尸体。文朋在丈余的高地上一刻不停的扫射着,看到禇正青等出来,松了扳机。喊道:小秀在这里。跟着他身后探出一张清秀的脸来。余英看到妹妹,激动得热泪盈眶。
  突然左边屋后面跑出一个半裸的女子大喊救命,她身后跟出一名握着刺刀的鬼子。也是她运气好,鬼子连刺两刀都没刺中。第三刺刺在腿上,姑娘痛叫一声,摔倒在地。何胜呵斥一声,用鬼魅一样的身法把那女子救下,禇正青同时把飞镖射中鬼子要害里。
  这时老骆等冲进来接应,余进看到女儿,老泪纵横,朝文朋连连作揖。当下众人撤出谷去。那姑娘腿受了伤,何胜就背了她走。
  到了相对安全的地方,禇正青等各自掏口袋,凑起百来个银圆,给每人分了三个叫他们回家。一众姑娘千恩万谢的散开了。
  何胜还是第一次和女人这么亲近,一颗心砰砰乱跳。这时放下来,道:你也回去吧。只觉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心里欢喜得很。
  禇正青拍拍他肩膀,道:加入我们吧!何胜道:为什么要加入你们?
  老骆道:要你加入,是我大哥看得起你。何胜道:我为什么要他看得起我?
  余进看又要起争执,道:反正我们大家都是杀鬼子,又何必要要有你我之分呢?禇正青道:余前辈,我想请他到贵庄做客,不知可否?余进道:何少侠侠肝义胆,欢迎得很。
  何胜正要拒绝,看那女子还愣在自己身边不走。问道:你的腿能走吗,要不要我送你回家?那女子哭道:爹娘都被鬼子杀害了,房子也被烧了,没有家了。
  英道:都是苦命的孩子,爹我们收留她吧。余进自然不会反对。
  何胜不知是哪根筋接错了,当即答应到余家做客!
  〈三〉
  余家房子大,住宿不难解决,但食物明显的缺了,禇正青就和一班兄弟打野物,采野菜。
  被救出来的两个姑娘大病了一场。何胜救下的那女子叫田清,她病多久,何胜就服侍她多久。可谓是用心用力,无微不至。老骆时不时的开玩笑,道:什么时候成亲啊?
  方彪也能勉强下地走动了。
  第三天晚上,余进从山下采买带回来一个噩讯鬼子在在南城大屠杀,数量无法估计。
  大家怒不可遏,恨不能把罪恶的法西斯赶尽杀绝。文彪也不顾自己的伤势,道:大哥下令吧,我们和鬼子好好的干一场,大不了一死。
  陈二东道:大不了一死,哼,要不是你不听大哥的话自作主张,四哥怎么会和我们阴阳两隔。天不长眼,死的怎么不是你!
  换成别人这一番数落,方彪听着也就是了。可他偏不买陈二东的赃,把桌子一拍,吼道:不错,四哥是我害死的,你待怎么样?
  陈二东大怒,喝道:你敢跟我拍桌子,太也没大没小。
  这一句却更惹火了方彪。他们几兄弟是按入伙先后顺序排行的,所以文朋年纪最轻,却是二哥,长须者楚大云年纪虽大,却是老四。方彪先见曲正青,而且年纪也比陈二东大,可陈二东却抢先给曲正青敬茶占了自己的位置。虽然他明里没说出来,可一直耿耿于怀的。骂道:你大,你哪里大了,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了,我呸。
  二东大怒,拔出双刀喝道:我知道你一直不服我。方彪冷笑道:怎么,要动武么?要想我服你,除非你把老子杀了。
  禇正青道:文朋送老六去休息,顺便把药换了。
  方陈二人看他面色不好看,也就不再闹了,各自狠狠的瞪了彼此一眼。余进打圆场,道: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天晚了,大家都休息吧。
  这天晚上禇正青却睡不着,倒不是因为方陈二人这一点小事,而是从这件小事看到中国人还不够团结,否则又岂能容小日本人放肆。
  睡不着,索性出院到林中走走,夜间的山林一片安静祥和,晚风轻得恰倒好处,几可吹散心中的忧愁。这时余英也出来了,他们一起救人,彼此都亲近了不少。余英道:你还有两个兄弟吧?正青道:老三武人雄,老七,哎,老七!余英道:那为什么没和你们在一起呢?正青道:老三主张多集合人力和鬼子拼战。我不希望一些不会武功的白白牺牲,与他意见不合,结果他离开自己创立门户了。说时摸出半包香烟抽了一支,却找不到火柴。余英晃着一盒火柴,道:肯定是在找它吧!曲正青正想去接,余英抢着给他点火,道:爹以前抽烟,都是我给点的火。
  禇正青是过来人,自然知道踏她言行的含义,但他不想给别人和自己留牵挂。顺着这句话道:我要是有你这么个女儿就好了。余英笑道:你才三十岁出头,怎么会有我这么大的女儿!一顿又道:你有女儿吗?曲正青点点头。余英道:她有多大了,乖不乖?
  禇正青从树阴的空隙中看看夜空的星星,在一块石墩上坐下,余英蹲在他旁边等他讲故事。
  她很乖,很聪明。正青面色突然变得很温柔,仿佛看到他女儿了一样。余英道:嫂子也一定很漂亮吧?曲正青道:很漂亮,很漂亮。余英又问道:他们现在在哪里,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把他们接到这里来住。曲正青面色陡变,身子竟轻轻的颤抖起来。良久才缓过来,道:他们已经不在了。
  余英突然觉得这个堪称英雄的汉子好可怜,抱住他道:嫂子虽然不在了,但是还有我呢。
  禇正青感觉到事情要坏,又不好把她推开,忙大口大口吸烟,哪知余英甘愿被呛得连连咳嗽都不松手。正青一下子慌了神,急中生智道:你真象我的女儿,要是你愿意,磕个头,我收你做干女儿。余英松开他,失望道:你真这样想,就没别的想法吗?正青道:怎么,你不愿意吗?那算了,太晚了,早些休息吧!说完转身就走。余英一个箭步追上,从身后抱到。曲正青听见风声,往左一闪,余英就抱了个空。褚正青打趣道:我还以为你不愿做我干女儿,要打我呢?余英心里骂他呆子,道:我怎么会打你呢,我我
  禇正青正怕她再一个我就把窗纸捅破表白出来,一声惨叫陡然想起,那声音急促而短暂,很明显是临死前最后的奋力一呼。那声音曲正青再熟悉不过,是方彪的。
  两人心里都咯噔一下,立即赶到方彪的房间。余英擦火柴点着油灯,房中的景况让他们痛心失色不已。
  方彪斜躺在床上,心口被扎了一刀,又快有准的致命一击。右腿从床沿上滑下,差一点就能蹬着地坐起来了。左手握拳,似已发出一击,右手紧把床头的的单刀,却终未拔出鞘。他的表情并不复杂,有与生俱来对死亡的害怕,有无能为力的绝望,有啊,竟然是你的愤怒。
  禇正青扶他坐起,探鼻息,已经死去。这个你是谁也就没人知道了。
  庄子里的人陆陆续续都赶到了,老骆跪倒在地,放声痛哭,一面哭一面骂道:是哪个狗日的王八蛋害我六哥,给老子滚出来。
  禇正青目光自然而然的看向陈二东,只见他悲痛的表情里竟然还有一丝恐慌。往下看,他的手里只提着一把刀,而在场人都知道他的双刀是从不离身的。
  禇正青吸一口气,心里一阵激烈的斗争后,道:老五,你站出来。
  大家一齐看向陈二东。
  陈二东愈发的惊慌,连忙道:不是我干的,真的不是。大哥你要相信我,我没有的。禇正青道:不是你你为什么会慌张,为什么说话要结巴?陈二东道:我的刀,被人偷了一把。
  老骆联想到晚上他和方彪的争执,立即便认定是他,一把揪住,喝道:你的双刀从不离身,谁又能从你身边把刀偷走?陈二东道:今天晚上我把刀放在门口的,没有放在床边,天气热又没关门老骆打断他道:你干脆说是刀自己飞过来杀了六哥的。你也太狠了,六哥不过顶撞了你几句你竟然要下此毒手。说时一声暴喝,一拳重重的打在陈二东心口。这一拳虽然不至打他成内伤,却也着实吃痛,当下也还了一拳。喝道:就算我是凶手,也轮不到你放肆。
  老骆听风就是雨,道:好哇好哇,你终于承认了。抡起拳头打将过去,陈二东却不让,和他对打起来。禇正青过去把他们分开,抓住陈二东道:咱们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敢做就不要不敢当。你磊落的承认,我痛快的一掌,你还是好汉子!陈二东曲腿跪下,道:大哥我真的没有。
  禇正青道:老骆,你去他房间找找另一把刀。老骆去了,过一会就听他的叫骂声一路而来,最后进屋来把一把前端带血的单刀重重往地上一掷,怒气冲冲道:你刀不是被人偷了吗?藏在马桶后面,亏你想得出。
  大哥我
  禇正青打断他,道:你闭上眼睛,很快的。说着颤抖的提起手掌往他头上放去。陈二东使劲摇头,看他下了决心,索性把心一横,挣脱出来道:既然你决意要我死,我就要死得堂堂正正。我一直想和你过招,这是最后的机会了。禇正青道:好吧,到院子里来。
  两个下到院子,老骆把双刀递给他。陈二东道:他赤手空拳,我用双刀岂不占了便宜。只拿了一把,发一声喝,冲杀过来和曲正青打在一处。大家自己兄弟,自然知根知的,没有出奇制胜之道,拼的只是是内功高底和招式快慢。但这两点陈二东都不及禇正青。
  到第十招,陈二东左肋破绽大出。曲正青挥拳打去,拳到半路,心想不可以让他在几招内就输,当即收住拳式,斜身让开。斗到百招以后,在众人眼里仍是旗鼓相当。陈二东突然跳开,道:大哥你要给我雪冤。说完把刀横颈,从此他们的团队就只剩曲正青,文朋和老骆三个人了。
  这一场变故来得太突然,两个兄弟相继逝去,禇正青哪怕是铁打铜造的也顶不住这个打击。从来没有生过病的他在此事件后一病不起,连两兄弟的葬礼也没能参加。
  看他满面憔悴,大家痛在心间。余英更甚,除了文朋给用针以外,是夜以继日的守着他。何胜也不再和他抬杠,时不时到房间去看看他。
  第三天早饭后,禇正青突然呼痛,而且越喊越大声。
  大家都赶了过来,问他怎么了。禇正青道:我肚子痛的毛病犯了不得,这毛病可害苦了我,每一次发作都能要我的命。余英惊慌道:那怎么办?家里现在没有肚子痛的药。禇正青道:蜈蚣草煮水喝可以治我的痛,以前每次发作都是这样。
  文朋道:大哥,这蜈蚣草禇正青喝断他,道:叫你找蜈蚣草就找蜈蚣草,是不是我现在功力尽失命令不动你们了?说着动了怒气,想起身训斥,却怎么也坐不起来。
  余进道:既然禇大侠这么说,就一定有他的道理,但蜈蚣草这山上不多,多个人多份力,大家分散来找,总有一个人能碰得上。众人都说是,文朋就把蜈蚣草的样子说了,大家立即去找。
  余家一下寂静下来,惟有禇正青的呻吟和大口大口的喘息声,似乎就要死了。这时钟义仁推门进来,手中拿了一丸药,道:禇大侠我想起来了,我这里还有一颗药,专门根治肚子痛的。你吃了吧,马上就好。
  禇正青道:我我快不行了,不知道这次发作怎么这样这样钟义仁道:你可千万不要泄气,你武功盖世,不会有事的。禇正青感叹道:武功好又如何,我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谁?钟义仁大喝一声,冲出门去,接着便听他和人动起手来。钟义仁喝问道:你是什么人,到这里有什么目的?对方却不回答,打斗声更加激烈。钟义仁突然道:禇大侠你帮我一把,我快撑不住了。
  禇正青挣扎着,终是坐不起来,道:外面的人听着,趁人之危算什么本事,十天后你在上山来,我一定奉陪。一口气话说得多了,又咳嗽起来。
  打斗声止,钟义仁返回房间,奸邪邪的道:看来你真的武功尽失去了。说着挺剑刺去。禇正青大惊,使出浑身解数终于从床上摔了下来,狼狈不堪之极。钟义仁大笑道:没想到你也会有这么一天,你曾经问我轻功怎么样,你轻功好,现在怎么不逃呢!
  禇正青道:就因为这么一句话就要置我于死地,你太狠了。钟义仁道:本来我和小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们已有婚约,就差拜堂。你一来她全变了,心里眼里都只有你,我倒成外人了!禇正青道:我一直把小英当普通朋友,请你不要误会。钟义仁道:我不管你怎么想,反正小英喜欢你你就得死。否则我不安心。
  禇正青正色道:想不到你表面俊美,心地却毒如蛇蝎。我问你我六弟方彪也是你杀害的了?钟义仁看他一脸怒气,笑道:就算是又怎样,你还能报得了仇么?曲正青道:原来是你给我下了毒。
  钟义仁道:你总算不笨,知道是我给你下毒了。不过真要谢谢你肚子痛的毛病,否则他们也就不会都出去采草药,给我亲手处死你的机会。怎么样,你想死得快点还是慢点。说着走近,把剑逼了下去。
  禇正青道:你知不知道蜈蚣草有什么作用?钟义仁看他浑然不怕死,喝道:什么作用?曲正青道:蜈蚣草其实就是金钱草,其作用是清热利尿。你想想,清热利尿的药怎么能治得了肚子痛呢?钟义仁大是不解,道:那你为什么要蜈蚣草?
  因为我肚子根本就不痛。禇正青说着站起身来,脸上的青紫之气散去后又容光焕发。钟义仁的面色也在变,变得一片灰土。想问他为什么没有中毒,竟发不出声音来。禇正青道:从老五甘心就死那一刻我就觉得事情有些蹊跷,猜想假如老五不是凶手的话,这人会是谁。外面来的不可能准确的找到老六的房间和利用他和老五的矛盾,那么凶手就一定是自己人。不是我主观,文朋和老骆我绝对信得过。事发时小英和我在一起,小秀和田青不会武功,基本可以排出。那么这个人就只剩下余前辈,何胜和你三人。无论是你们其中哪一个,杀老六都没有道理。这人既然没有道理的杀第一个,就会莫名其妙的杀第二个,所以我装生病示弱,引他下手。这几天的饭菜我都用银针试过才吃,今天早上我发现稀饭里有蛇毒,就将计就计,把大家遣散,引这个人现身。而我估计得不错,这人果然就是你。
  钟义仁听他娓娓道来,才知道他早盯着自己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禇正青道:念在余老爷和小英面上,你下毒害我我不会和你计较,但你杀死老六累死老五,这两条人命就非要讨个公道不可了。钟义仁语气都吓得变了,连忙道:六侠不是我杀的,我只下了毒,其他的都没干过。
  禇正青道:如果我说你下毒害我就非要讨个公道了的话,你就会说只杀了六侠,毒不是你下的。不用狡辩了,你这么毒辣心肠的人,留在世上只会祸害人!说着使擒拿手朝他抓去。这钟义仁就像耗子碰到猫一般早吓得骨头都软了,加之曲正青动作又快,一擒就中。
  禇正青把他提到院子里,等大家回来后把这件事公诸于众,让余家处理。钟义仁连喊姑父救命,余进怎么也想不到竟是他们家的人杀了方彪,又是愤怒又是惭愧,义正言辞的道:杀人偿命,曲大侠尽管处置,老汉绝无异议。
  钟义仁朝向余英,道:小英你知道吗,我完全是为了你呀,自从他一来你对我就不理不睬。还记得吗,我们以前是多要好,难道你真的一点情义都不讲吗?
  余英心软,便代他求情。
  老骆怕大哥在女人面前心软,把钟义仁抢过来抓到自己手里,道:不成,他的命金贵,难道我两位兄长的命就低贱吗?万一他下毒成功,现在死的就是我大哥了!我要把他的血撒在五哥和六哥的坟上。说着提了钟义仁大步朝两座坟头跑去。钟义仁直吓得哇哇怪叫,余众随后跟到。
  老骆把他往坟前一放,正要往膝盖窝里踢,钟义仁早已曲腿跪下了,一面连连磕头,一面道:陈五侠,方六侠你们显现灵吧,我冤枉啊。老骆骂道:你他妈有什么冤的,我五哥才冤呢,他什么都没做搭进了性命不说,我们还一直误会他。钟义仁道:要不是你一口咬定是他,他又怎么会自杀,你杀了我你自己就能逃脱干系吗?老骆被他说中要害,愧从心起,跪伏在坟前放声大哭。
  钟义仁乘机突然出手点了他穴道,摸出一把匕首地。抵在要害处警告余众不准靠近。
  余进喝道:畜生,你还要造孽吗?钟义仁得道:废话少说,一命换一命,你们放我走。
  好,今天我放你走,下次让我撞见绝对不会手软。禇正青答得极是爽快,他不能再失去一个兄弟了。
  老骆急道:我害死了五哥,死不足惜,可千万不能放他走。钟义仁喝道:你住嘴,我只要一用力就能要你的命。老骆骂道:直娘贼,你以为人人都像你怕死呀。有种你杀我呀。他真想把脖子去抹匕首,可穴道被封,无法动弹。
  曲正青道:你还不走,迟些我可要改变主意了。钟义仁道:你说话算数?
  文朋道:我大哥说话还没有不算数的时候!
  钟义仁还是不放心,道:你们全部退后二十步。禇正青道:你若敢伤老骆一根寒毛,我追到天涯海角也必然把你碎尸万断。说完当先退开,余众也都退开。钟义仁仍然不放心,道:再退二十步。大家又退了二十步,丛林本密,这时已经看不到他们了。禇正青数了三下,快步回来,已经没有了钟义仁的影子。他倒还算信用,没有伤害老骆。
  〈四〉
  当天傍晚,半天通红。禇正青等登上山顶,只见县东南火光冲天,依稀能听见其中夹杂着的悲苦喊叫声。根据以往所见,当是鬼子抢夺屠村后放的火。
  众人的怒火毫不逊于鬼子的那一把火,老骆嚷道:上次只差一点就把村上原一这个王八蛋杀了。禇正青道:上次不期而遇,刺他不死。这次我们做好准备,他就没这么好运气了。
  老骆听他这话,念头转过来,喜道:我们要去刺杀他么?禇正青道:我是要去,但你不能去。老骆大急,嚷道:我为什么不能去?禇正青道:说不能去就是不能去,不必多问。此行就我和文朋两人。老骆心中老大的不高兴,忽然灵机一动,你不让去难道我没长脚么,也就不再争辩。
  何胜把剑一晃,道:我也去。田青拉住他手,道:你不能去,很危险的。何胜摸摸她的头,道:没事的。田青劝了良久,见他铁了心肠,只叹了口气。
  禇正青道:你想清楚,她说的没错。何胜道:不用你多说,什么时候出发。曲正青看他的倔强样子仿佛当年的自己,打定的主意是轻易改变不了的。道:事早不宜迟,就今天晚上吧。当下回到庄里取兵器和绳子铁钩等器物。余英把手枪还给他,反复交代他要小心。
  下山来,只见路上倒着一人,那身影甚是熟悉。走近细看,却不是钟义仁是谁。他身上中了好几枪,身体冰凉,已经死去多时了。文朋道:恶人逃得过一时,终究逃不了一世。
  日军占领大冶后,国民党县政府名存实亡。真正的县政府被赶出城流亡在外,取而代之的是日军设立的伪中华民国湖北省大冶县政府。
  城门口,城楼上布满了鬼子把守。他们绕到侧面,利用铁钩和绳子进了城里,正逮着两名偷懒的鬼子,点了穴道拖进巷子里把衣服换了过来,又端了步枪,这样便可以大模大样的行动了。
  他们在城中绕了半天,虽然没有碰上麻烦,却也寻不到村上原一半点踪影。文朋终于忍不住抓住一个鬼子到暗处,他没有学过日语,用在学堂时道听途说来的日本话生涩的询问,直听得何胜发笑,鬼子莫名。文朋见问不到什么,点了他死穴。道:早知道,当年就不学英文学日语该多好。
  陡听左面街面上有人说道:你走快点,村上大佐还等着呢。
  真是踏破铁靴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三人对望一眼,寻声过去。只见两个穿衬衣的往东边匆匆行去。前一人道:你肯为皇军效力,村上大佐听了很是高兴,这才召见,能得到大佐的召见是你的荣幸。只要我们忠心为皇军办事,村上大佐是不会亏待我们的。他的声音特别的大,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禇正青笑笑,这贼汉奸可真有一套。话只要说出来了,总有一天会传到村上原一耳朵的,这比当面拍马要有意义得多。
  不时那两人进了一座三层的楼房,门口懒散的斜倚着一名哨兵。先前他们也从这里经过,却都没想到村上的所在会防守得这么松散。
  两人进去后就有日本人说话,那汉奸也说日语,两个叽里咕噜一阵,汉奸道:大佐说很赞赏你,你以后要好好效忠皇军,不得生异心。好了,你和这位警卫太君出去吧,大佐有话和我说。不时被汉奸带进去的那人和一个鬼子一同退了出来。
  里面留声机起了,放的是日本民歌樱花。日本鬼子虽然不是好东西,但音乐的创作还确实不赖。
  禇正青等扰到屋子侧面,然后突然下手,一人解决一个,当真是做得干净麻利,一点动静都没弄出来。把尸体拖进巷子里藏起来后轻轻摸进屋里,只听音乐中谈话声从灯光幽暗的里屋传出来。禇正青打个手势,三人一起冲进里屋。
  一进屋,身后门板陡然关上,灯光也一下子亮了起来。只见这房间极大,天花板上转着两把电风扇。周围靠墙围站了一圈穿着紫酱色和服的日本武士。他们同时发一声喊,同时把垂着的武士刀高举过顶,气势凌人。假如不是留声机音乐的覆盖,禇正青一定能在外屋就能分辨出这里的埋伏,也就不至落于如此险地。
  文朋道:有人事先通风报信。这时楼梯上脚步声起,走下来两个人。
  前一人身着军装,胸口的勋章闪闪发光,禇正青和文朋都认得,他就是村上原一。后一人剪着短发,穿白色武士装,瞪着木屐,每一步都碰出咔啪的声响。
  楼梯口那汉奸孙子般恭敬的垂手哈腰待着,村上对他说了几句,他赶紧点头。转身过来,立时从孙子的角色换成老子,大模大样的道:大佐说,自从上次一别,他老人家很是挂念,问你们别来无恙。文朋道:畜牲,你告诉他,彼此彼此。汉奸面色温怒,喝道:你管谁叫畜生呢?文朋道:不对不对,你不是畜生,你是畜生都不如。汉奸勃然大怒,在鬼子面前又不敢发作。于是把文朋的话强加到村上身上,说他是畜生。这嫁祸之计他自以为无人识破,哪知村上突然拔出军刀从左肩穿入,把他定扎在楼梯扶手上,痛得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村上咆哮一声,用生涩的中国话道:汉语我也懂一点的。那汉奸哪里还敢喊痛,嘴唇都咬破了,黄豆般的汗水漱漱而下。
  禇正青道:你是怎么会预先知道我们要来?村上道:你说。
  是那汉奸单手摸出手帕擦了擦汗水,把事情说了。原来果然有人通风报信,汉奸在路上大声说话就是为了引出他们带到这里来。禇正青本以为他那些话是说给村上听的,没想到上当的却是自己,追问道:那通风报信的是谁?
  村上往楼上唤一声,走下来一个和服纹着樱花图案的女子。当看到她脸时,三人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何胜颤声道:你你你那女子却不是田青是谁!
  田清看到他,叹气道:你不是他们一伙,我早就劝过你别趟混水,你就是不听。何胜想说什么,喉咙一时好象被梗住了一样。
  禇正青道:他给了什么好处,值得你这么做?她摇头道:我叫石田清子,是日本人。对村上一笑,道:也是他的妻子。
  何胜心中一酸,原来她竟然是有夫之妇!这些天来和她朝夕相处,自以为完全熟悉她了,此刻才知道这个人于自己而言原来是如此的陌生。
  禇正青陡然想起当时她被那鬼子追杀,砍她两刀都不中,还以为是她运气好,原来却是演戏。
  石田清子道:那一天我奉命到小赵谷提几个女子回城慰劳军士,正好碰上你们,又看到燕尾镖。为了弄清你们,一网打尽,所以也扮成难女被你们所救。禇正青心里立时闪过一个念头,沉声道:那老六的死与你有没有相干?清子不置可否,道:他是我杀的,目的是嫁祸给陈二东,让你们自相残杀。后来你生病我也打算下手的,却被那个姓钟的抢了先,也正是这样我才知道你是乍病。好险!
  禇正青心想钟义仁原来没有说谎。道:你可曾想过何胜,他是那么的喜欢你?
  村上冲清子喝道:何胜是谁?见她不敢抬头,咆哮着一个巴掌摔出,打得青子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半边脸火辣辣的作痛。青子站起来,弯腰下去道歉。村上翻身下来,一把捏住她喉咙,清子毫不反抗,只眼巴巴的望着他。村上松开手,又重重的甩她一个耳光。清子顿时嘴角见血,兀自温驯的,恭恭敬敬的立在他旁边。
  何胜哪里看得过眼,把剑刺将过去,却不料清子竟然横身护住青木并拔出匕首要和他搏斗。何胜如遭重击,心口作痛,五内翻腾,百般的不是滋味。
  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下贱的确女人,对她好的被她欺骗玩弄,却死心踏地的跟着对他不好的人!
  村上拍拍清子的头,说了句什么。清子应了一声,直把匕首朝何胜刺来,何胜一时想不开,毫不避让。眼看就要被刺到,禇正青快步而上把他拉开。清子赶上一步又刺,正青弹腿踢中她手腕,匕首落地。
  禇正青道:你既然把我们引诱到这里来,不外乎要我们死。让他们换上枪械,你一声令下,我们立时就灰飞湮灭了,何必摆这种阵势这么麻烦。
  村上道:我们大日本帝国他汉语有限,说到这里接不上词,看清子一眼。清子道:大佐的意思,我们大日本帝国是礼仪之邦,绝对不会欺负客人。我们也是最具实力之帮,因为我们的确空手道是世界上最强的武术。
  禇正青不再多言,单手虚引,道:禇某领教空手道的高招。
  村上做个手势,一名武士挺身出众,朝禇正青鞠一躬,着刀砍来。正青知道村上的意图,只起两层功力和这名武士对招,把他耍得差不多了,退一步道:阁下好功夫!说时也鞠一躬,那武士便不好追击,转过脸来等村上的指示。
  村上挥手让他退下,把领口的纽扣松了,道:我只想让阁下热热身,何必说着走近来,却不先行出手,做个招引的动作,神情十分嚣张。禇正青也不客气,左拳划弧分散敌方注意力,右拳乘机打出。村上斜身一让,并不还手。正青踏步赶上一步,拦腰攻到,村上又让一招。在旁人看来是村上礼貌相让,但禇正青知道他其实是在洞察自己的招式的力量,速度和破绽。因此他每一招都只是敷衍,不用全力,以给对手产生错觉而轻敌。
  到十三招上,村上突然转被动为主动,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拳脚恰如疾风骤雨一般疯狂的攻击。
  空手道也称空手,它的前身是琉球王国武术结合中国武术形成的唐手。后来日本侵略琉球,唐手受日本武道影响,就演变成了空手。空手道讲究快和狠,一击必杀。禇正青心想今天之事势难善休,只有挟村上为人质方能全身而退。要擒下他必出奇招,所以仍旧不出全力。
  初时禇正青的确被这种打法抢攻得手忙脚乱,但万变不离其宗,渐渐的他也发现一些破绽,却不立即还手。
  到第三个回合,正青突然用尽全力反守为攻,专取对方弱点。村上大吃一惊,方知自己不如对方。他是这个县城鬼子的最高长官,起初的目的是想打败对手以壮自己的威风,现在看来却要败给对方颜面扫地,惊慌中更是破绽百出。禇正青加紧攻势,左掌虚攻,右爪猛然抢出,眼看就要得手,村上突然超常的往后退开,生生从爪下溜了出去,刚好退到汉奸身边。
  原来是那名白衣中年武士在紧要关头及时施援,他一手解救村上,一手着拳从斜里击打过来。禇正青右手变招已然不及,忙出左拳相对,各自被对方拳力震开。那武士冷笑一声,迎击上来,拳掌连环,手脚并用。正青也不惧他,提起内劲和他斗在一处。
  村上一把抓住军刀就势拔出,那汉奸只痛得一声哀号。村上大骂一声,把刀一拖,汉奸喉口破穿,瘫倒在地。
  架已经打开,自然也不必在做文明人。文朋怕何胜为难,道声村上交给你。,挺剑朝石田清子刺去。何胜不由自主的道:可别伤了她。文朋道:我有分寸。看他还在原地发愣,道:人和动物一样的道理,女人喜欢强者,你只要打败村上,她就会喜欢你了。何胜听他这么说,也不管是真是假,心间升起一股豪气,朝村上飞扑过去。于是房间里就形成了三个战圈。
  那中年武士比村上确实高明得多,又是以逸待劳,暂时无败迹可寻,算是和禇正青旗鼓相当。村上的力量比何胜强,刀法沉稳刚猛。但何胜比他快,剑法灵活多变,因此各有长短,都不占便宜。
  文朋本以为清子手段一般,动上手才知道她并不像村上打骂时那般柔弱。对方用匕首对战自己他长剑,让他怪难为情的。突然心念一动,一记虚刺迫她退开后,转身迅疾的朝村上左肋刺到。
  村上正全力迎战何胜,哪里分得出手来,跨步右闪。何胜快若鬼魅的跟着跨步,刺剑的同时按动机括,剑身延长正好刺中村上右胸。也就在这时,何胜背部作痛,略一回首,心中的痛尤胜十倍。那下手之人正是石田清子。
  文朋赶上一步把剑搁在村上的咽喉处,道:大家住手。禇正青见此景况,不在缠斗,和中年武士一拍两散。周遭的武士一起涌近,但投鼠忌器,都不敢轻举妄动。文朋道:大哥,怎么办?
  禇正青把何胜拉到自己一边,朝石田清子投去轻蔑的一瞥。道:先把他送出去。
  文朋挟了村上往外走,众武士不敢拦截。屋外早围了数十名鬼子兵,见此情形也都不知所措。此刻武士道精神也失去了作用,村上原一心惊肉跳,哪里敢真为天皇献身。
  出街往东转,拐弯处抢出一人飞掌击在文朋胳膊上。这一着来得太突然,文朋一声惨叫,胳膊立时骨折,长剑脱手。那下手之人正是在屋里和曲正青对打的中年武士,原来他见文朋往这边撤退,先行赶到埋伏,然后突发奇袭。
  村上脱开掌握,拔出手枪射击,禇正青眼疾手快,扑上去把文朋压倒在地,这一枪便打在追近的一名鬼子身上。其他的鬼子一齐抢上,数十把步枪的枪口全部对准他们三个。大家都在想,这次纵然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了。
  便在这时,靠村上近的个鬼子兵突然掉转枪头向他对准,道:不要动,你一直都知道我枪法很好的。对禇正青道:你们快走。
  曲正青细看那人,颤声道老七!再看这身衣服,不正是和独眼拼斗的那人吗!老七道:我以前糊涂投靠了鬼子,请大哥二哥原谅!正青道:知错能改,你还是我们的横扫兄弟。老七摇头道:我不配,你们快走吧!文朋道:我们一起走。老七道:你们先走,我随后就来。又吼了一句日本话,鬼子们看吓得面色灰土的村上挥手,只得让出路来。
  禇正青三人脱出包围继续往东走,刚转过弯,突然嘭的一声枪响。那枪声起了个头,稍微一顿,更多的枪声响鞭炮一样的传来。禇正青知道是那人和村上同归于尽,强忍着心中的悲痛,拐进一条小巷子。
  巷子里西边有一间屋子亮着灯,禇正青把门敲开,一身鬼子军装直把吊着绷带的户主吓了一跳,以为是鬼子来为难。待把话讲明白,那户主赶紧把他们让进去。禇正青道:鬼子随时会找到这里来,你这里有没有暗屋什么的,免得给你惹下麻烦。户主却不以为意,道:我一家都给鬼子杀了,之所以留下我,是看我身体壮可以给他们做苦力。听说是村上原一明天过生日,我不小心说错了话,就被暴打一顿,我这条胳膊就是这样被打断的。现在我想明白了,不怕了,哪天杀他一两个,死了也值得。
  文朋笑道:鬼子就好打断人的胳膊,其他的不会。
  何胜伤得不重,只是痛于石田青子向他下毒手以至急火攻心而昏迷。禇正青放了些心,给文朋检查胳膊,文朋汗如雨下,兀自顽强的开玩笑道:它累了,想歇歇气。曲正青暗暗叹口气,这条胳膊算是废了。道:这位大哥麻烦你照顾他们,我去办点事。那户主点头同意。
  文朋道:我和你一起去。禇正青道:我只是想出去走走。文朋道:这么多年兄弟,你还瞒得了我!我是医生,我这条胳膊什么情况我知道。大哥你要是真为我好,就让我和你去轰轰烈烈的干一场,杀一个不亏,杀两个有赚。我们结为兄弟的时候说过不求同生,但求同死。
  禇正青实在找不到什么理由来拒绝他,最后豪气道:不错,大不了一死。
  陡听外间枪声,叫喊声响成一片,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五〉
  文朋看窗户上挂着一条破旧的帘子,道:兄台,可否把这块布送给我?户主不知道他要来做什么,但佩服他的豪气,二话不说的摘下递过来。
  禇正青接住,颤抖着双手用帘布把文朋的胳膊和身体固定在一起,以减少晃动带来的痛苦。把何胜托付给了不户主,和文朋出巷子来。
  迎面就碰上两个鬼子,文朋大步上去将他们一举斩杀。禇正青道:你左手剑法丝毫不逊于右手嘛。文朋知道他褒奖是要给自己信念,笑道:现在就杀了两个,到底我还是有赚。
  寻声音处去,路灯下面,不同年纪的中国人或明或暗的和鬼子们战斗着。他们有的有的用抢过来的步枪,有的用弩箭,有的有大刀长矛。敌我装备可谓优劣分明。
  文朋发一声喊,当先冲入战团。人未到,飞镖先出,射倒左边二楼上的两个,接着拔了长剑先后刺死了两个。但因目标太过暴露,且取得如此战绩还不隐蔽,被敌人连射数枪,摇摇欲坠。
  禇正青飞步上去,一手三把飞镖射毙杀三名鬼子,一手拖了文朋进到旁边的屋子里。此时文朋鼻子口里一个劲的呛血,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正青知他平生爱干净,用自己的衣服给他脸擦干净,道:二弟今天特别的俊美。文朋笑笑,生气渐渐散开,阖上了眼睛。
  禇正青也许是平时泪水憋得多了,闸门一打开就如黄河之水,绵绵不绝,一发不可收拾。想当年相遇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学生,那时的他就雄心壮志,忧国忧民。知道读死书不能救国,毅然放弃功课跟随自己学武,发誓要赶走所有到中国土地上胡作非为的外国人。到今天志向依旧,可人却先走了。
  突听后窗一声闷哼,接着一名鬼子头撞破窗格扑进半个身子来。禇正青正要发射飞镖,那人却是一动不动,竟是死了。窗外另有一人,却不是余英是谁!
  余英跳进来,急不可待的拉着他上下打量。看他安然无恙,分外欢喜,一下子冲进他怀里。曲正青不在逃避,迎合着,抚摩她的头发听她讲事情的由来。
  原来禇正青等下山后,老骆和田青双双失踪,她父女觉得事有蹊跷,也下山来,只留下余秀一个人在山上。到山下见一支三百多人的义军夜袭县城,就跟着他们冲进来了。方才她看到文朋和自己现身,摸索着过来寻找,却正好把窗外把枪朝曲正青瞄一准的鬼子消灭。
  褚正青道:田青是日本人,见到她绝对不要心软。余英难以置信。正青道:你爹呢,他还好么?余英道:他腿受了伤,我们过去吧,还有个熟人想见你。曲正青问是谁,余英道:他是这支义军的首领,我问他名字,他说见到你就知道了。
  禇正青最后看了一眼文朋,随余英从后巷过去。进了一间楼房上到三楼。只听四周到处都是枪声,爆炸声。时不时有一两枚弹头射在左近的墙上,留下一个别致的窝。余进倚在墙角,腿脚受了伤。窗台侧面靠着一个面色黝黑的大汉,他手执一把连弩窥视外面的情况,这时转过脸来。和禇正青对望良久,却不说话,突然闪到窗口,连弩嗖嗖一连数响,然后又迅速隐到窗户侧面。
  只听外面一连好几声惨叫,有鬼子咆哮什么,便有稀细蜜密密的子弹朝这边来。禇正青也不和他打招呼,从兜里摸出一叠飞镖。待火力弱下来,跃至窗口。他一手掌镖,一手发镖,惨叫声又接连响起,其速度竟比连弩还快。自然免不了又引起一拨弹雨。
  那人道:你还是比我快。正青道:我一直不赞成你这样做。那人道:人不同,想法自然也不同。禇正青道:鬼子人人有枪,你们几个人有?以卵击石,何必让他们作无谓的牺牲?那人道:装备比不上就不能站出来了,照这样说,中国军队的装备比不上日军,是不是就要投降呢?禇正青无言以对,那人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你不怕死,他们就怕了吗?
  余英听得半懂不懂,想起那天晚上和曲正青在林中的谈话,顿时恍然了。脱口道:你是武人雄!
  便在这时,一颗手雷飞进来,尾部冒烟,立时就要要爆炸。余进站不起来,大喊一声走,奋力把余英推向窗口。得亏靠窗,曲武二人反应够快,终于在手雷爆炸前带着余英脱离了房子。
  才出窗,对面楼上阳台上的鬼子又把一颗手雷投来。武人雄一抬腿提了回去,那鬼子以葫芦画瓢,也从窗往下跳。可他不会轻功,比炸死好看些罢了。两座不知费了多少血汗修起来的楼房,随着两声爆破声响坍塌下,毁于一旦。
  余英喊一声爹,朝废墟跪倒,泣不成声。
  这时对面有人发一声喊,隐在房屋里面的鬼子一起涌出来。武人雄也喊一声,隐在街面这边的义军也冲了出来。鬼子初时开枪射击,但被义军舍命一冲,立时变成混战,再开枪便极有可能打中自己人。义军也一样,弩箭也不能再用。
  当靠血气和力量的公平战斗展开,鬼子顿时溃败。
  禇正青突然觉得武人雄是对的,他们和自己一样,都愿为国家的兴亡出一分力量。在武器上他们是弱者,鬼子的火器可以毁坏他们的肉体,但毁不灭他们的爱国情怀。而只要心不死,胜利就有希望。
  只听人群中有人喊道:大哥,你还塄着干什么,给兄弟报仇啊!
  这喊话之人是老骆,混战中的他正一手抓一个鬼子高举过顶朝离得近的鬼子砸去,接着双手探出又抓住两个举起来。禇正青回过神来,拳脚齐动,瞬间放倒几个。余英有杀父之痛,更加的拼命。
  稍时,鬼子伤亡十之七八。剩余二三哪里还敢战斗,撒腿就跑。义军趁胜追击,老骆一马当先,揪住个腿短的一拳打得脑袋陷进去了一半。这时街头突然有两个敌人抬了一挺机枪出来往地上一架,扫射起来。
  老骆第一个倒地,跟着前一排的纷纷中枪,武人雄忙率领大家往两边房屋里隐蔽,却仍旧死了二十几个。
  机枪声响了半天,陡然停住。只听一人吼道:出来呀,你们这群东亚病夫!
  禇正青探头出来看,机枪后面竟又冒出了一大群鬼子,那叫嚣之人正是村上原一,他竟然还没有死。他头缠纱布,只是受了伤。
  就在村上得意之时,老骆突然爬起来狂冲过去。机枪手连忙射击,老骆一声雷霆之吼,忍受着千疮百孔,一气冲过去将机枪捣毁。却也在同时被村上用军刀拦腰短为两截,肠子内脏都涌了出来,惨不忍睹。
  禇正青和武人雄再也按捺不住,冲杀过去。不待武人雄发话,义军们顶着枪林弹雨一同涌向前去。几乎是每一声枪响就有一条生命的终断。他们有的是白发苍苍的老人、有的是有老有小的家庭支柱、有的是正值春天的青年、还有的只是稚嫩的孩子。他们本应该坐在躺椅上,晒着太阳颐养天年;在田间或工厂里劳动,尽子孝,尽父慈;谈情说爱,卿卿我我,陪在恋人身边一起看日出日落;在学校里读书识字,歌颂和平。可战争一来,什么都改变了。
  他们中间有工人,农民,商人,乞丐,甚至还有流氓和土匪。他们年龄不等,社会地位不同,但在民族大义面前,他们都有着一腔同样的爱国热血。在国难当头的时刻,他们自主的,自发的团结起来。抛弃一切他们本该拥有的、美好的东西为我们的国家而战斗,包括宝贵的生命。生命在这一刻极至的体现了永恒的,不可估量的价值。
  前面的人倒下,后面的人并不退缩,他们坚强的踩在前人的足迹上重复着光荣的历史使命。虽然有可能无法完成任务,但是他们拼了。为国家,为民族,为无数惨死在法西斯刺刀下的同胞和战友们,拼出了一切。
  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接踵逝去,到最后只剩下禇正青,余英和武人雄三人。鬼子重兵包抄过来,将他们围得水泄不通。禇正青抓住余英的手,道:不要怕,很快的。余英道:我不怕!
  村上狂笑道:不怕!哼,我要让你们说到这里又接不上,示意石天清子把话接下去。青子道:死无葬身之地。说着走近禇正青,细声道:挟持我,也许能走得掉!正青先是一愣,然后指着村上道:我只要他的狗命!
  清子无言,退了回去。村上二话不说,突然把军刀捅进了她的肚子里。
  禇正青怒道:连妻子也杀害,你真是毫无人性了!村上道:敢和我作对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清子双眼含泪,道:告诉他,我对不起他!说着身向前扑,军刀从背上冒了出来。同时抱住了村上,一口咬在他肩上。村上痛叫一声,极力挣扎,可清子就是不松手,突然脚下一拌,摔到下去。清子就势拔出匕首抵在村上咽喉上,道:你们走!
  曲正青三人已下必死之心,这以来倒有些不知所措。清子喝道:走啊!
  没走出多远,青子就咽了气,她完全可以和村上同归于尽,但她最终没有这样做。村上挣开她,拔出鲜红的军刀命令士兵开枪射击。这是第三次了,他倒真是命大!
  三人冲进一间屋子,那屋子刚好有扇后门。等禇正青和余英一出去,武人雄立即把门闩上。禇正青喝道:老三你要做什么?武人雄道:大哥,来身再做兄弟。然后枪声大作,和武人雄豪气的喝声混在一起。
  禇正青知道武人雄已经罹难,挥掌打门,余英横身拦住,道:我不想死在这里,带我出去。她突然之间面色暗淡,本来美丽的面孔透着憔悴。正青心里一痛,拉着她穿过几条小巷子。余英越跑越慢,最后突然摔倒。禇正青这才发现她背上中了一枪,而且正是要害所在,性命只在一瞬之间。她之所以说不想死在这里,实际是为了让自己活命。
  余英却并不害怕,微笑道:你在想什么?禇正青强忍悲痛,道:我在想你真好看!余英道:我好看吗?正青说不出来话,只拼命点头。余英道:那你还要我做女儿吗?禇正青惟有顺着她的意思摇头。余英道:帮我照顾好小秀,她没有一个亲人了。答应我,你一定要好好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双目无神,香消玉损!
  他不会好好的!说话声中,白衣中年武士闪了出来。禇正青仿似没有听见,把余英的尸身抱进旁边的屋子里,那武士跟了进来。正清把余英放平,找了一块布盖上,然后猛然出手,如疯狼饿虎一般的猛烈抢攻。空手道重在主动,武士这一落后手,局面危急。不一刻,被曲正青打中一拳,退开好几步。禇正青还待追击,武士掏出一把手枪,道:你是很快,但你快不过它。
  禇正青这才想起自己也有一把手枪,掏出来道:我快不过,你也快不过。说着两人同时开枪,一发接着一发。同时中弹,一弹接着一弹。武士感觉到死亡的恐怖,转身出门,没跑出几步,翻身栽倒,永远也爬不起来了。
  踉跄退到余英旁边依墙坐下,只觉眼前开始模糊。用最后一口气摸出一只飞镖。这支镖磨得非常光亮,把他这一辈子的一切往事,包括已经遗忘的全都清晰的映了出来。
  门里何胜走了进来,正青微弱的道:你来晚了,我的命何胜道:这辈子没算清楚的赃,下辈子接着算。说着从他手里把镖接过来。
  村上为庆祝将飞镖盟连根拔除,把生日寿宴办得分外的隆重。他自以为从此可以高枕无忧了,却万没想到寿辰亦是他的忌辰。直到第二天,才被手下人发现死与卧房之中。
  是谁下的手,无人知道,但制他于死地的霍然是一只燕尾镖!
  2013年5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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