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爱情上了年龄

　　似乎刚刚拉扯大孩子，坐下来准备歇歇，突然发觉根根白发如粒粒星星，闪耀在你我的两鬓，一豆大的褐斑清晰地印在你的右脸侧，一凸起的眼袋安静地挂在我的右眼下。悄无声息地，岁月已宣布我俩不再年轻，掐指一算，我和你坐拥围城十九年了，我们的爱情也上了年龄。
　　情人节，七夕，光棍节，平安夜，一个个接踵而至的节日，都是为爱情狂欢举办的盛宴，当它随着诱人的广告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时，周围很多人在疯狂，在沉醉，鲜花、香水、咖啡、美食，营造出二人世界的温馨和浪漫，这种情调曾多少次让我羡慕嫉妒恨，我也曾不知多少次在心底抱怨怅惘：你这个没有一点情趣的家伙儿，竟然连情人节、平安夜是哪一天都不晓，竟然从恋爱到结婚一份小礼物都不送。也许渐渐习惯了你的安分守己的过日子，也许是爱情上了年龄，才悟出平时的细心呵护胜过一时的缱绻甜蜜。于是，和你一样，把这些节日当作了光阴中的过客，只用行动诠释一句话：婚姻就是把浪漫藏进心底，把稳定留给对方。
　　十九年平淡如水，几乎每天我和你都要围着锅台旋转，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慌乱中锅碗瓢盆磕磕碰碰的嘈杂之声演绎成了默契里的和谐之音。我去菜场采购，你在家抽空洗切；你掌勺，我配料；我洗涮，你擦拭。儿子上高中了，住校，每星期给他送两次饭，为了让儿子吃上可口的饭菜，你骑车带我去寻找他爱吃的蔬菜，回来后，我在百度里搜索家常菜的做法，逐条记下，然后交给你，你对照笔记，一遍遍尝试，每当一盘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端在手中时，我总是抢先大快朵颐，当然也会夹一筷递入你嘴里，我会毫不吝惜地赞美：好吃，好吃！你会无不得意地应允：自然，自然！要赶在儿子放学前到达学校，你匆匆地扒饭，我就在一旁默默地清理要带去的东西。
　　有时，望着煤炉上一罐浓郁的排骨汤，我更相信爱情其实就是一罐汤，心灵的契合只是有了上等的食材，若想在婚姻里煲出浓稠馥郁的美味，你不得不选择瓦罐煤炉这些原始古朴的方式，守一摊子琐碎，在寸寸光阴中慢慢熬制。
　　日子周而复始，十九年的生活似乎就是十九个轮回。你在家时，每个黄昏我们都会沿着河堤或者绕着村庄，慢走闲聊，看夕阳西下，听蛙鸣虫唱。每个周末，只要休息，你准会用一辆摩托把一家三口拖到你父母身旁。每隔一星期，我总要为一家人煨一罐汤。在一天天的重复中，你一个大男人也变得婆婆妈妈，药吃了没有？这样的提醒，一日之内我不知道要听到多少遍，即使在外上班，你也要打回电话过问。我的病需定期检查，临近医生告知的日期，你就把医保卡、病历还有一大堆化验单翻找出来，放进我的包里，生怕到时候因匆忙遗漏什么。你上班要在单位呆两天，因此，上班前的那个下午，你总是很忙碌，从客厅到厨房，每间屋子你都要打扫一遍，现在是夏天，你特地把蚊香和打火机放到我的床头，还不忘唠叨一句：记好啦，蚊香和火机在这里。
　　我和你是围炉取火的两个，当爱情上了年龄，我们越来越珍视对方，一起烤火夜话，这样漫长的冬季才不寒冷也不孤寂。我感到我这个大大咧咧的人也心细起来，我知道你外出时会面对抽屉里的衣服发呆，不用你开口问，前天晚上我就把你的一整套行头摆放在椅上。熬夜工作，你爱上了抽烟，烟熏黄了你的手指，我担心它会熏坏你的身体，我买了一套电子烟具，可你嫌它满足不了你的烟瘾，我只得特批你抽点好烟，多嚼点口香糖。像小孩一样，你爱上了零食，和儿子抢东西吃成了生活常态，买零食时我就备上两份。
　　絮絮叨叨了半天，回头望去，当爱情上了年龄，褪去浮华的光环，两个凡夫俗子浑身包裹的，全是烟火气，世俗气，与柴米油盐打交道的平常日子，找不到1314、520这些新鲜激情的语言，伴随左右的是家常话。正是有了人间这种本真，我才觉得我们的婚姻不是缥缈的空中楼阁，不是荒寂的断瓦残垣，而是牢牢地矗立在地基上的一座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