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hr三月的一天,乍暖还寒。经过一冬的休整,欣然的心情也有些好转。一冬天,她都没有再上网,也没有再单独见过文煊,文煊的电话她也没有再接过,文煊也很知趣,电话越来越少,后来已经少到几乎没有的地步。 欣然松了一口气,文煊这个人在她心里正在被逐渐稀薄,她很庆幸。 傍晚时分,欣然刚吃过晚饭,陶悦打过来电话。接电话的时候,欣然还有些纳闷:才开学几天,又有什么事了?谁知,陶悦竟在电话那头吼了一嗓子道,小姨,生日快乐!欣然吓了一跳,才恍然记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欣然笑道,也只有你,每年都记得我的生日。 陶悦调皮道,那当然了,你自己都总是不记得,还没我记得清楚呢! 欣然没有说话,只是无奈地笑笑。 陶悦接着道,对了,小姨,你不要出门,待会儿会有人给你送蛋糕,还有鲜花。 欣然先是一惊,而后怒道,悦悦,你姨夫给你的生活费并不宽绰,你哪来的钱买蛋糕和鲜花? 陶悦嘻嘻笑道,不是我出的钱啦! 不是你?那是谁? 还有谁?当然是文煊啦! 你怎么能让他出钱呢? 是他自己愿意的。我跟他提到过今天是你的生日,他就说刚好他也有个朋友今天过生日,要买蛋糕和鲜花,顺便就帮我给你带一份。 陶悦的话让欣然有些紧张。 悦悦,你今天晚上要回来陪我过生日吗? 不了,小姨,今天晚上我还要代表我们系参加学校的辩论赛呢! 欣然本想再问问晚上文煊是不是也去,又怕引起误会,她想了一下,还是没问,将电话挂了。 电话才挂没多久,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从门镜里看去,欣然没看到人,只看到一大束百合。她心道,悦悦还挺有心的,知道我喜欢百合。 欣然刚把门打开,文煊便嗖地一下从百合花后蹿出,冲着她说了一声生日快乐,并将花递到她跟前,欣然没有接花,转身要去关门。 文煊用身体死死地抵住门,欣然怎么努力都关不上门。力气用完了,欣然只好罢手,文煊顺势从门外挤了进来。 欣然接过花,淡淡道,花送到了,你可以走了。 文煊却慢悠悠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我可以走,但你也要跟我一起走。 凭什么我要跟你一起走? 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不去。 你不去?那我就坐在这儿不走了。万一待会儿你老公回来,看见家里坐着我这么一个陌生男人,你说,他会怎么想? 一语惊醒梦中人,文煊的话让欣然害怕了,她把花放到茶几上,慌忙道,我跟你去就是了。边说边拉着文煊跑出了家门。 楼下停了一辆奔驰车。 文煊走近它,开了车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欣然看了他一眼问道,你的车? 不是,是我偷我爸的。 欣然上了车,似乎还有些不放心。 你会开车吗? 不是我吹牛,我八岁就会开车了。 是遥控车吧? 文煊笑道,你真聪明。 欣然不说话了,她突然察觉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向他走近了。 文煊看了她一眼道,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欣然还是沉默着。她将头转向一边,眼睛望着窗外,眼睛里的一切东西都在飞快地后退。欣然觉出有些不对:这怎么像是在出城? 你要带我去哪? 去了你就知道了。 你快停车,我不去了。 文煊加快了车速,这可由不得你了。 欣然要去开车门,车门已经被锁。欣然知道自己再怎么做也是徒劳,只得安静下来,耐着性子由他带着自己到那个未知的地方 终于到了。 推开车门,一阵风吹来,还夹着丝丝凉意。在看到车外世界的一刹那,欣然惊呆了。 夜幕下,宽广无垠的海水正卷着一层一层的浪花向她靠近。浪花击打在岩石上,撞出无数颗晶莹的水珠,落在身上。欣然已经完全感觉到了海的存在,她能听到海的声音,闻到它的味道,感受到它的气息,她轻轻地闭上双眼,静静地享受着这一切,享受着和大海拥抱的感觉 耳边突然响起了祝你生日快乐的歌。欣然睁开眼,看见文煊捧着燃有蜡烛的蛋糕站在她跟前。 欣然看着跳动的烛光,眼睛有些潮了。这在别人看来,不过是一个简单到俗的生日蛋糕,可对欣然而言,却完全不一样。从小到大,她几乎没过过生日,能有人记得她的生日就不错了,更别提什么生日蛋糕了,简直想都不敢想!但是今天,鲜花,蛋糕,大海,她想要的生日礼物全都得到了,竟然真的会有这么一天,她也会被人重视,会被人放在心上 文煊放下蛋糕,看着欣然道,我还有一件礼物要送给你,你先闭上眼睛。带着疑惑,欣然很听话地闭上了双眼。 欣然睁开眼时,见文煊正双手捧着一双舞鞋。欣然傻傻地看着这双舞鞋,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从小她就很喜欢跳舞。从八岁起,她就一直是学校业余舞蹈培训班的学生,也一直参加学校的各种文艺活动,也曾代表过自己学校和其它学校比赛,也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因为每次都是学校组织,服装鞋子都由学校提供,欣然从未觉得自己贫困的家庭会对自己喜爱的舞蹈产生什么影响。直到她上高一那年,市里举行了一次学生舞蹈大赛。说是拿到冠军的学生不仅可以拿到一笔奖金,还可以成为著名舞蹈老师周婷的关门弟子,成为她重点培养的学生。周婷的名字她熟得不能再熟,她是欣然最崇拜的偶像,别说成为她的学生,就是能扒着窗户偷偷地看她上一堂课,她都会觉得无比幸福。因为这个理由,欣然毫不犹豫地报名参加了,并且很快进入了决赛,最终却仅仅因为一双舞鞋她买不起舞鞋,只能用一双帆布鞋代替。当她站在台上,与实力相当的一名选手进行最终时,评委将挑剔的眼光转移到了她鞋上她被淘汰了。 当评委问及她为什么要穿帆布鞋参加比赛时,面对那么多眼睛一样的镜头,强烈的自尊心让她不敢将自己贫困的窘相曝于人前,她极力控制住眼泪,一言不发,转身走向了后台。 这之后,铺天盖地的负面新闻开始向她席卷而来,很多人都说她过于自傲,丝毫不将评委,比赛放在眼里,不但在决赛时穿帆布鞋,还对评委的提问不理不睬,扭头就走。也有个别人站出来为她说话,说她家里过于贫困,比赛时的各种服装道具都是向学校,向同学借来的,决赛时她实在是借不到适合那场舞的鞋子,买又买不起,所以只好穿一双颜色相近的帆布鞋参加,至于她不理评委的提问,是不想让别人可怜她。很显然,这都是比较熟悉欣然的同学回的,但毕竟力量过于薄弱,难敌众人的幽幽之口。直到半年后,这场风波才得以平息,欣然也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开始过起了平静的生活。但自此以后,欣然再也没有踏进舞蹈教室半步,也没有再跳过一次舞。那次比赛留下的创伤是巨大的,她无力去承受,只能让舞蹈彻底走出自己的生活,让时间去抚平伤口。 然而,一切并不是她想得那么简单,时间并不能抚平她的伤痛。此刻,她亲眼看到毁掉自己梦想的东西摆在眼前时,伤口再一次被揭开,她还能隐约地感觉得到伤疤下血肉模糊的疼痛 欣然转过身,擦擦眼泪道,你根本就不知道这双舞鞋 文煊急道,我知道,你跟悦悦讲过,是悦悦告诉我的。 那你还 文煊打断她道,我不想让这个遗憾永远留在你心里。 欣然看了文煊一眼,文煊的眼里没有任何愚弄或是嘲笑,有的只是鼓励。她犹豫着接过鞋,换上了它正合适。鞋子穿在脚上,很轻盈,很舒适,她突然有了一种想翩翩起舞的感觉。不由地,她跳起了当年参加决赛时的那支舞蹈。在舞中,她似乎又找回了当年那个自己,那个有爱跳舞,有梦想的执着女孩,那段虽然艰难却像阳光一样灿烂的青春年华 文煊完全被欣然的舞蹈征服了。这么多年没有再接触舞蹈的欣然依然那么柔美。他不得不承认,欣然是天生的舞者。只是,生活的无奈让她不得不放弃自己的梦想。他不敢想象,这么多年欣然是怎么走过来的。十九岁,一个正在做梦的年纪,一个本该被父母娇着宠着的年纪,可是她却不得不面对现实的残酷,独自一人背负起抚养仅比自己小五岁的外甥女的重任。在遇到欣然之前,他也曾无数次地抱怨过自己的不幸,可现在,与欣然所承受的一切相比,他觉得自己太幸福了,他为自己曾经的抱怨而羞愧 一曲跳完,文煊不由地鼓起掌来。欣然很是激动,含泪的眼睛在星光下闪动,像一汪秋水,一潭碧波,动人之处赛过满天的繁星。文煊走近她,看着她,双唇情不自禁地一点点地贴近她的唇,他能感觉到她的颤栗,她的双唇已经冰冷 欣然猛地回过神来,她一把推开他,慌道,天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欣然的慌乱让文煊也莫名地紧张起来,他赶紧噢了一声,转身走向车子 回去的路上,两人一直沉默。文煊不时地转头看欣然,欣然却将头转向一边,眼睛始终盯着窗外,不曾看过文煊一眼。文煊很想打破这可怕的沉默,但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合适的话题。难道是自己刚才的行为太过冲动,伤害到她了? 刚才的事,对不起。文煊真诚地说。 欣然终于将头转了过来,眼睛却仍没有看他。 没关系。只是,我们以后别再见面了。 文煊的手一抖,手中的方向盘有些偏移。 车窗外传来一个男人狼嚎般地叫骂声,找死啊! 文煊阴着脸,没有说话,一个急转弯,车子靠路边停了下来。 你怎么不走了? 文煊还是不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道,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一直都是我在自做多情? 欣然埋下头,不敢正面回答他。 我不想伤害悦悦。 我不想听这些。文煊显得有些不耐烦。 欣然犹豫了一阵,才低声道,我是喜欢你,我也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我们不能那样对悦悦。 文煊打断她的话,如果要在我和悦悦之间做个选择,你会选择谁? 悦悦!欣然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我明白了。我尊重你,我以后不会再见你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