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第九章

　　（九）
　　这天天气很好，橘子和周泽康两人出门逛街，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点的门面出租。跟黄韶华呆了半年，她多少还是存了点钱，那都是黄韶华叫她去买衣服和其他东西的钱，加上周泽康这两年打工存的钱，开个小店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这条街虽然不是很繁华，但是因为有很多特色小吃，所以还是满热闹的。老远就闻到了臭豆腐的味道。这里的臭豆腐是相当有名的，制作起来也很考究。小贩把一块块加工好了的豆腐放进油里炸熟，然后用大剪刀剪成成一小块一小块装进碗里，再放上花椒粉、胡椒粉、香油、姜、葱、蒜、香菜等等，搅拌以后就完工了。橘子买了一碗，边走边吃。重庆不愧是美食城，这里更加盛产美女，但是这里的美女之所以美，到并不是因为怎么温柔，怎么秀气。女人们有这漂亮的脸蛋，但同时却有着一副大嗓门，她们会在任何她们喜欢的场所做她们想做的事，所以在大街上到处都可以看到边走边吃的漂亮女人。或许她们也曾想过要注意所谓的形象，但无奈这里的食物实在是太好吃了。
　　重庆女人的美是大方实在的美。
　　路旁有个店门上贴着本店转让的牌子，这是个饭店，可是看起来却和其他店面完全不同，因为是老房子，而且是木制的那种，木门、木窗、木墙，过门还有个木栏。尽管有的地方都已经掉漆了，可是看起来还是古色古香。来来往往的人在里面吃着酸辣粉、包子稀饭、各种小炒。生意看起来也挺不错，可是为什么要转让呢？橘子两人找到老板，老板的一位七十左右和颜悦色的老婆婆。原来儿女都在深圳买了新房，自己年纪也大了，做不了了。
　　其实呀我是真的舍不得它，自从十几年前丈夫去世，我就是靠它才把儿女们拉扯大，本想叫他们谁来继承它，谁知都出息了，都看不起我这小生意了
　　，没办法呀，岁月不饶人呀。老板虽然一直说着不舍得，却一直都笑着的，谁不高兴自己的儿女出息呢？
　　那么，价钱方面呢？橘子相当感兴趣，她一直就想找一个象这样有特色的店面。
　　这好说，转让费三万，租金每月两千。我老太婆从来都是爽快的，价钱我知道是相当合理的，如果你们有困难的话我到是可以通融，分几次付也可以。
　　橘子看了周泽康一眼，她自己是相当喜欢的。周泽康一脸随意的表情，似乎在说你看着办吧？
　　那大妈，我们回去商量一下，明天或别的时间我们再来好吗
　　要得，是要考虑清楚的哈。
　　恩，那我们先回去了哦？
　　好嘛
　　橘子挽着周泽康的手出去了，那老太婆在后面笑个不停，又是个妻管严哦。
　　阿康在整个过程中一句话都没有，这让句子相当的不满，甚至有些反感他这种过分的内向。相对而言，她到是希望阿康也能是那种有思想有主见的或者稍微坏一点的男人。
　　下午五点的市场相当热闹。菜贩子们一边一个劲儿的吆喝着一边往菜上浇水，都大声夸着自家的菜多好多好，生怕放过眼前走过的每一个人，象是胡同里吵架的泼妇。苍蝇也跑来凑热闹，争先恐后的在猪肉上表演舞蹈。卖肉的不停的拿着扇子驱赶着。鱼摊上不时会有鱼从盆子里蹦出来，溅得行人一身的水，行人却也不骂，反倒乐个不停。
　　橘子买了份凉菜和番茄鸡蛋，回到家把菜往桌上一放，反正就是觉得心里堵得慌。周泽康也看出来了，但他也不问，拿起菜去煮饭。橘子见他一句话都没有更是气愤，索性蒙着脑袋睡觉。
　　他们租的房子很小，厨房是公用的。只有一罐气和一个灶，炒菜时自家带着油、盐、酱、醋，抽油烟机也没有，锅里一沾油就满屋子的油烟，呛得人眼睛都睁不开。有时碰上别家也做菜，还得排队等。橘子是最烦做饭的了。
　　没过多久，阿康就端来了番茄鸡蛋汤，就着凉菜，叫橘子起来吃饭。
　　橘子拿起筷子却并不吃饭。
　　你觉得今天看的门面怎么样？
　　你看着办嘛。我觉得还可以。周泽康俨然没有放在心上的样子，只顾着吃饭。
　　橘子干脆把筷子也放下。
　　喂，我说，你可是个男人，在这种事上总得有个主见吧？
　　周泽康终于明白橘子为什么情绪不对了。
　　天凉了，风从门缝中刮进屋。好像快要过年了。
　　我说你今年过年回家不哦？阿康只能暂时先扯开话题。
　　恩？
　　橘子还真是没想到这一点哦。
　　出来这么久了也没挣到啥钱，回去干啥？趁着妈老汉还年轻，多赚点钱最重要。
　　橘子勉强端起了饭碗，把一碗饭吃完。
　　我说啊，那个店看来还是可以做的。肯定也是老店了。你要是想做的话，我这有两万。
　　哼，请你把性质搞清楚好不？不是我做，是我们两个做。以后我们就还有另外一层关系，那就是合作伙伴。阿康很明白她的意思。
　　那我们明天再去谈一下嘛。
　　橘子终于笑了。
　　这就对了撒。
　　黄韶华很少到公司了，自从橘子消失了以后，他更加后悔当初叫周泽康去照顾生病的橘子。在他这一生中被他踢掉的女人可以说不计其数，而橘子却是第一个踢掉他的女人。这让他更加认为橘子不是一般的女人，也可以说他是更加喜欢橘子了。他心里暗自下决心，一定要把橘子追回来，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他可不能让何刚再取笑他。作为男人，他最不能忍受的便是自尊心受到伤害。黄韶华是标准的成功男人，但是现如今，成功男人也有着其他男人所没有的烦恼，人的欲望是永无止境的，在平静中幸福的人总梦想着要轰轰烈烈，在世俗中尽显风采的人又总希望渴望平平淡淡的生活。成功的男人虽然已经不再为金钱地位所困，但又总想着要在其他方面展示自己的能力，就算是泡妞，也要比别人泡得有水平。也许人类少一些多余的欲望，这世上就将少掉很多的犯罪。便也会少掉很多本来可以不发生的悲痛，法律也许可以尽量控制人们在绝望时做出的出轨行为，但却并不能从根本上消除人类因为达不到自己欲望而做出的冲动行为。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所以希望与失望是无止境的，所以犯罪是无止境的，所以我们的警察们根本不要因为政府大力构建和谐社会而担心以后会因为过于太平而失业。
　　黄昏，黄韶华无意中开车到了公园门口，突然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再在那么安静的地方去过了。他把车停好，一个人开始在里面转悠。星期天，人很多，小孩子们成群结队的嬉戏打闹，大人们聚在一起聊着柴米油盐。更引人注目的是那群出来放风的小狗，一个个争在异性面前表现自己。黄韶华突然觉得这才是生活。至少，没有什么可考虑的。再往上走，植物很茂密，羊肠小道就着昏黄的天色显的相当的凄凉和点点的阴森。掉漆的长椅上两个约莫十七八岁的青年正在耕耘着他们纯洁的爱情。
　　人走在自己的路上，多数都只是把眼睛死死的盯着前面。很少有人回头看看自己来来时的路上到底有多少荆棘和彩虹。等到走得累了，眼睛酸了，没有办法了，或许做在路边的石头上擦擦汗水，不经意的扭过头才会觉得那路已经走的太长太长了。
　　已是寒冬，重庆到处雾气蒙蒙。
　　唐娟准备回家过年了。
　　橘子正戴着一副塑料手套洗衣服。阿康一大早就去市场看店里需要的东西，当然先只是看款式和价格。
　　橘子的手机响了，也顾不得摘掉手套，只在还没有洗的干衣服上擦了擦。
　　是娟子打来的。娟子和阿健两个人仍然在黄韶华的工厂里拿工资吃饭，两人似乎完全没有受唐燕和橘子他们几个人的影响，当然这不能说他们就是没有义气的人，也许，他们想要的只是极其平静的生活。老乡依然是老乡，朋友依然是朋友，老板依然是老板，生活依然是生活。
　　寒暄之后。
　　嘿，我再过两天就回去了。过年了的嘛。
　　就是哈。
　　那你要回去不？
　　橘子还真没有想好，她现在一心想的都是店里的事。
　　我还不晓得。
　　我说，我想带阿健一起回去，你说可以不？
　　橘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阿康曾经说过想和她一起回去看她的父母。但是她一想到自己家的情形，裹着泥巴的墙，有洞的蚊帐，还有混合着老汉儿的叶子烟和腊肉的味道，其实，她也很想妈老汉儿，她也很想带阿康去见他们，但是，她实在不希望让他看到那些自己都很讨厌的东西。
　　他要去当然就最好了哦？我可能不得回去，因为你晓得我的店快要开张了，忙得很。
　　就是哈，都快要当老板的人了。
　　闪嘛。
　　因为已经决定要开店了，所以橘子和阿康要做的事情也非常的多。店面是肯定要重新装修一下的，营业执照是要办的，因为是要开川菜饭店，所以专门的厨师也是要找的。两个人一天到晚忙得不亦乐乎。
　　橘子其实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这么早开始做生意，虽然是很小的生意。想想家里跟她一样大的女孩现在大概还在做着打猪草喂猪放牛之类的事情。不知道她们要什么时候才能知道城市的繁华，城里的，灯火是多么的灿烂，当然她们更不可能知道男人和女人之间其实是那么简单而又复杂。回头想想，她觉得黄韶华的出现当然改变的她的人生，但是那毕竟只是一个短暂的停留，她恨他，但是同时却又在心里最深处感谢他。如果不是她，她不会现在这样成熟、稳重、现实。可是另一方面，在她心里，她开始痛恨男人，或者说是嫉妒男人，又或者是说她要让自己也成为黄韶华那样成功的的男人的女人。可以用钱买掉别人的人生。
　　那是对他的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