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祸二十一

　　王德成看看王老汉语塞气滞的脸色，缓了缓脸色接着说道，我这不但是为了自己的日子，为了兵娃他们，也是为了你好。看看老爹的脸色，王德成咽下一口唾沫，决心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一定做通老爹的思想工作，让他吐出个准话，于是，他如同入戏之前的演员，先把剧情在心理略略酝酿，然后把声音和表情用凄苦装饰一番，这才接着说道，爹呀，人心都是肉长的，我自己现受着养儿养女的艰难，怎么能不知道你老当初养我们的不易来，我不是不想为你养老，你知道的，我一家六口，自己吃饭尚且艰难，你老人家到我屋里，还不是受罪？我当初的意思，是想逼一逼老大，让他接你到他屋里，谁知道你老人家也是一副倔脾气，索性回到老屋，自己独个儿过起了日子，再也不理我们。你现在瘫在炕上，我虽然没能耐把你送进医院，但心里无时不在为你盘算。
　　说到这里，王德成停一停，打量一下王老汉，见他虽然面无表情，但对自己一番话似乎并无反感，遂接着又道：我估摸着你现在中药、西药、食疗的那些开销，每天怎么着也得二、三十块吧，这样算来，一年下来就是一万出头，这还不算冬天取暧，夏天驱暑，两个人穿衣吃饭，有个病儿灾儿等等的开销，如此一来，你那十来万块，再有十年就差不多吃干花净了，到那时你咋办，还能指望得了谁，不还得指望儿孙！我和老大，你都信不过，这我也不怨你，但这些孙子，你总不能一个都不信，一个都不指望吧？所以我说，如果我有办法，日子好些，让你这几个孙子都能上得好学，将来都能过得好些，这是我的指望，不也是你的指望，不也是为你自己着想吗？
　　谁知道我还能不能再活上十年，就算能，真到了实在没办法的时候，我一瓶农药了结了自己，给你们谁都不添麻烦！王德成一席话说到这里，王老汉却突然闷声冒出了这么一句。
　　听到些话，王德成不由得楞了一下，搭眼瞧着王老汉道：话是这么说，但你想过没有，你现在和以前可不一样了，你活着，现在已经不单单是为你自己，还得为他人打算！
　　话到此处，王德成故意停住话头，看着王老汉的反应，果然，只见王老汉虽然面无表情，但两只眼睛却是怔怔的望着自己，显然是被他的话打动而在静听下文的意思，于是王德成把声音抬高几度，吭声说道：不说为了别人，你也得为这个姨打算打算吧！
　　静默之下，王德成抬头向李桂花看去，只见女人坐在炕对面火炉旁橙子上，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老爹，遂接着说道，自从这姨进门后，我看她是一心一意在伺候你，说句让我自己脸红的话，我们这些儿子媳妇哪个也比不上她、不如她，她这是为的什么，难道就是为的让你早早丢下她？你一瓶农药了结了自己，让她怎么办？让她投靠我们？投靠她的女儿女婿？你倒是替她想想，这样行吗，靠得住吗？
　　王德成果然有一番能用舌头杀人的本事，凭三寸不烂之舌，一席话说得王老汉哑口无声，既不能答应他借钱，又无话驳他，索性闭上眼睛，还把那装聋作哑四个字拿来做主意。
　　不说王德成一番话，逼迫得王老汉只能闭目无言，用装聋作哑四个字用作对付儿子的武器，不料他这一番话，一箭双雕，把一旁静听的李桂花也搅得心乱如麻，偷眼看看王老汉，忍不住插话道，说得也是呵，可又怎么办呢？
　　李桂花从暖瓶里倒上一杯开水，双手递到王德成跟前，接着说道：人不为自己打算是假的，我刚来的时候，你爹每天的开销是二十多些，后来渐渐打不住，到现在，这才一年多的功夫，差不多得三十才行，你说的这些话，睡不着的时候，我也十遍八遍的想过，别看我平日里欢欢喜喜，那全是为着让你爹高兴，虽然还有那租出去的几亩地，但万一你爹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怎么办，心里头，哪有不想的。说到这里，她偷眼看看王老汉，虽然在竭力控制，脸上还是不免露出一些淡淡的忧伤出来。
　　见此情形，王德成赶忙接话道，所以啊，还是那戏文里说的好呵‘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有些事是要早做打算才好。
　　你是说让你爹把钱借给你做生意？李桂花再偷眼看看王老汉，忍不住试探着向王德成问道。
　　见李桂花着急，王德成却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伸手捏起几个爪籽，边剥边不紧不慢地答道，也不全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