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青春错过了谁

　　张雪儿是仁义中学的风云人物，高一新生军训的时候，她便在女生厕所把一个女生揍了。后来听学长说，张雪儿创造了仁义中学最快的记大过留校查看的处分。就是这么一个丫头，咖啡色精干短发，大眼睛，瓜子脸，活脱脱一个美人胚子，却是仁义中学无人不知的小太妹。
　　我跟张雪儿并不是同班，但她的花边新闻却总能从荷尔蒙过剩却又无所事事的同学嘴里得知。她又换男朋友了，她又打架了等等一系列在那些所谓好学生眼里看来不可思议的事情从他们嘴里蹦了出来。他们用那看似鄙夷的语气述说着另外一个人所发生的他们这辈子都不会有的事。他们用鄙夷掩饰羡慕。我之所以会这样想，毫无疑问，我喜欢上这个小太妹了。
　　张雪儿换男朋友的高速度是在她连续扇了好几个男朋友耳光之后才慢了下来。其原因曝光之后在仁义中学引起了轰动。甚至连老师都对这个话题产生了巨大的兴趣。那些男生想拉张雪儿的手，所以才会被扇耳光。这一消息震惊了所有人，包括我在内，但在震惊之余，我又在心中暗自欢喜。
　　我一直在偷偷关注着张雪儿的动态。其实我根本用不着偷偷关注，我只要竖起耳朵便能听到各种各样关于张雪儿的传闻。我就这样听着或真或假的传闻持续着自己内心那小小的暗恋。其实我可以离张雪儿更近一些。只要我在某个午后，在校门口拦下张雪儿，告诉她我喜欢她。如果此时她没有男朋友，她会笑着说，你想做我男朋友？没问题。如果她此时有男朋友，她会笑着说，你跟我男朋友打一架，如果你赢了，你就是我的男朋友了。
　　但我没有这样做，我并不是怕被扇耳光，也不是怕打架打输。我要的不只是站在她身边，我还想住进她心里。事实上，那些站在她身边的男生，并没有一个走近她的心里。她和她的男朋友约会的方式也只是逛逛街，吃吃饭，一起上下学而已。有趣的是，张雪儿和她的男朋友在一起的一切消费，都是AA制。
　　随着对张雪儿的不断了解，我的好奇心愈发膨胀。我越来越想了解张雪儿，而后果就是我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她。
　　我一直在努力扮演好我的角色，路人甲。我总会有意无意的出现在张雪儿的视线里，当放学铃声响起我总会第一个冲出教室，只为在那汹涌的人潮中，能离她近一点再近一点。如果将那一幕定格，她永远是最耀眼的那一个，而我与那些行色匆匆的同学，一起沦为背景，是那么心甘情愿。
　　我从没有想过会和张雪儿有所交集，我只是一味的持续着自己卑微的暗恋。没有人知道，没有人倾听。可能哪一天老天爷睁开眼看见了我这个可怜的小屁孩，想帮帮我。于是高二年级分文理的时候，我跟张雪儿成为了同班同学并且是同桌。我在心里笑开了花，终于不再是路人甲了。虽然依然在跑龙套但毕竟有了台词，我心满意足。
　　就这样，我跟张雪儿成为了朋友，很普通的那种，偶尔开几句玩笑，还是她调戏我，走出教室门，我们便是两个世界的人，唯一不同的就是，从陌路，变成了点头示意。
　　张雪儿其实并没有外界传言那么坏，她敢作敢当，敢爱敢恨，讲义气，重感情，学过书法，练过舞蹈，会弹吉他，会做饭。而且她学习名列前茅，上课的时候，她很少开小差，她总是安安静静听老师讲课，安安静静看书，好像她身体里有两个灵魂，下课铃声就是转化器。于是，我经常开小差，她看书，我看她。
　　张雪儿很喜欢看短篇言情小说，有时候甚至会被书中的情节感动而悄悄落泪。这个时候，我会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她会在接过纸巾的同时红着眼睛瞪我一眼，仿佛在说，你要敢说出去我跟你没完！之后我也开始看短篇言情小说，以至于每次递给她纸巾的同时，我自己也要用一张。
　　我开始讨厌下课，讨厌放学，讨厌周末，我想和她在一起，哪怕只是以同桌的身份。于是在张雪儿连续三天都没有来学校的时候，我开始慌了。我开始胡思乱想，我害怕，害怕她再也不来学校，害怕我再也见不到她。我厚着脸皮跑去问她男朋友，她的男朋友只回答我三个字不知道。。于是我又厚着脸皮问班主任，结果班主任也回答了我三个字天知道。。我无心上课，终于在第四天上晚自习的时候翘课去找她。
　　当我在她家楼下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哭成了泪人。我轻轻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张纸巾。她接过纸巾的同时红着眼睛流着泪瞪了我一眼，只是那一眼，让我的心突然变得很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压抑着我的心跳，仿佛有什么东西遏制着我的呼吸。我在她身边坐下，将她的头扶到我肩膀，她身体微微一僵，靠在了我的肩膀。那天晚上，我们就那样坐了很久，也聊了很久。
　　她说，白勤，这也就是你，别人要敢碰我，我一定把他的胳膊卸下来。
　　她说，白勤，我可以叫你小白吗？
　　她说，小白，我父母在外工作多年，前两天，回来了。
　　她说，小白，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我不习惯束缚。我看着他们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脸，我不知道该如何和他们沟通。
　　她说，小白，虽然我有很多男朋友，虽然我换男朋友的速度比换衣服都快，但我并不喜欢他们。你是不是觉得我是那种特疯特坏的女生？我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别人眼里的我，终究是别人眼里的。我不想改变，我只想做我自己。
　　她说，小白，我现在活的好迷茫好孤独，我告诉过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坚强，坚强给自己看，可是当眼泪流出眼眶的时候我才明白原来自己这么脆弱，心会这么累。
　　她说，小白，
　　第二天张雪儿肿着眼睛笑着走进了教室，我看着，笑着。
　　我站在张雪儿面前，问她，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一旁的同学一阵哄笑。虽然这样的场面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但是当女主角是人尽皆知的小太妹，男主角是话不多有些腼腆的男生的时候，他们还是把看热闹的心态发挥到了极致。张雪儿罕见的脸红了，低下头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我笑着拉起张雪儿的手跑出了人群，没有理会人群中的口哨声和欢呼声。我知道，我也创造了一个历史，那就是仁义中学第一个拉张雪儿的手没有被扇耳光的男生，同时也是唯一一个。
　　在那之后的两年里，仁义中学少了一个惹事生非的小太妹，多了一对人人羡慕的情侣。在那个青葱的岁月里，恋爱是那么单纯那么美好，没有对未来的迷茫，没有对现实的恐慌，幸福就是那么简单，和自己心爱的人手牵手。肩并肩。之后的很多年里，我经常会回想起那段我生命里最纯洁最美好却再也回不去的岁月，而那回忆的美竟也生出了残忍。
　　张雪儿喜欢叫我大宝，而我则叫她小宝。我们在那两年里，爬山，下河，听演唱会，唱歌，推着单车散步，一起做功课，简简单单却是幸福，却是满足。
　　那一年春天，听说邻市的桃花开了，我和小宝便在一个周末，坐上了开往邻市的车。我永远记得那一天，在盛开的桃花树下，在那一片粉色的世界，我把小宝拥入怀中，吻她的嘴，闻她头发的芳香。那一幕被定格，永远刻在了我心底。
　　那一年夏天，太阳肆无忌惮的释放着自己的热量，受不了闷热的我们在某个午后，带着租借来的帐篷到河边野营去了。那天黄昏，我跟小宝光着脚丫踩在水里，我们相互嬉戏戏水，当最后一缕阳光倾撒在小宝的脸上，倾撒在小宝笑脸上，我看着小宝，呆呆愣在那，小宝看见我的异样，捋一捋额前的碎发，缓缓向我走来。我冲向前紧紧抱住小宝，告诉她，我爱她，告诉她，我要带她去看大海，告诉她，我要对着大海宣誓，这辈子非她不娶。那天晚上，我抱着小宝睡在帐篷里，睡得很香很香。
　　那一年秋天，为了听五月天的演唱会，我们偷偷定好了票，旷课去听演唱会。在演唱会现场，我和小宝随着音乐随着人潮尽情宣泄着青春的活力，我们在汹涌的人群中相拥，我们在汹涌的人群中接吻，我们是那么肆无忌惮，我们是那么朝气蓬勃，在那个青春洋溢的岁月里，因为彼此的存在，更显夺目。
　　那一年冬天，我和小宝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在雪后那白茫茫的世界里行走，回头看，那一串串脚印重叠相交，一如我们在彼此的生命里里重叠相交。有时候风雪太大我们会躲在KTV包间里唱歌，最喜欢那首《今天我要嫁给你》。我们对未来充满幻想，充满期待。
　　那一年，我们推着单车走遍了那座城市的大街小巷。
　　那一年，我们努力做功课，为上同一所大学而努力。
　　那一年，我们在一起。不离不弃。
　　2008年夏天，我们高中毕业了。高考成绩出来的那天傍晚，小宝来找我，我跟她并肩躺在屋顶，我看夜空，她看我。沉默了很久，她低声对我说要不你复读一年？我转头看她，笑着摇摇头不了，我想出去闯一闯。小宝紧紧盯着我，突然流泪我们说好的，要去同一座城市，要上同一所大学的。傻瓜我轻笑着打断她的话，测过身轻轻拭去小宝脸上的泪水。揉揉她的头发说道你上学，我赚钱，等你大学毕业我就娶你过门。小宝破涕为笑笑骂道臭流氓，谁说要嫁给你了？
　　后来我无数次回想起那个夜晚，那个夏日的夜晚，那个闪烁着无数星辰的夜晚，那个有我有小宝的夜晚。以至于我开始后悔，后悔当初没有选择复读。如果我选择复读，我是不是就可以和小宝在一起了？是不是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只是关于未来，我再也没有勇气去猜测。那具有不可确定性的未来，将我幻想的一切的一切都无情的辗灭。以至于最终我看着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一点点从灵魂中剥离，却没有了流泪的欲望。
　　我们约定去1675公里之外的杭州上大学，我失约了。于是她去了2506公里之外的广州。而我则去了1185公里之外的沈阳，我们之间相距3131公里。
　　在毕业后那近三个月的时间里，发生了一件事，小宝让我做了一道选择题，而那道选择题没有正确答案，选或是不选，选什么都是对的，同时也都是错的。
　　那天，小宝告诉我她学会了一道新菜，要我去她家尝尝，当我到达她家的时候，发现她父母不在家。饭已经摆好，餐桌上还放了一瓶红酒。小宝告诉我，她父母出差，要走一个礼拜。而那瓶红酒，则是因为高兴，想庆祝一下。我问小宝，到底什么好事这么开心，还要喝红酒庆祝。小宝只是笑着摇摇头，告诉我一会就知道了。
　　吃饭的时候小宝一个劲的喝酒，我劝她少喝点，她却一直说开心值得庆祝。菜还没吃多少，一瓶红酒就被我们喝光了。我看着已经有点迷糊的小宝，揉揉发痛的脑袋，把小宝抱进了卧室床上，当我准备起身给小宝倒杯热水的时候，小宝突然搂住我的脖子，用迷离的眼神看着我，告诉我大宝，要了我吧，我要做你的女人。
　　我一下子就清醒了，我呆呆看着小宝，突然很想哭，傻小宝，我怎么会不知道你的想法，我知道你害怕分离，我知道你希望以这种方式将我们紧紧拴在一起。但是，我害怕。害怕有一天我们的心也会各归他处，我害怕我对你的爱变成伤害。我比你懦弱。
　　小宝看着我沉默，目光中的迷离和火热渐渐淡去，小宝把手放下，背过身，不再说话。我罕见的在小宝面前点起一根烟，好吧，我承认我买了盒假烟，以至于第一口入肺我便被呛的泪流满面。过了很久，我爬上床，把小宝抱在怀中。她轻轻转过身，看着我。我看见她眼角的泪，我把小宝紧紧搂在怀里。
　　那天晚上，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但有些事的的确确发生了。
　　2008年9月1号，小宝南下广州，我送她，我们站在机场大厅，没有言语，没有拥抱，只是静静地看着彼此，仿佛下一秒就会遗忘那张朝夕相处的脸。过安检的时候，我站在原地，看着小宝一步步走远。最终隐没人群。小宝没有回头，而我在看不见她的时候，才泪流满面。我们是那么深爱，我们是那么相似，连离别的眼泪都不忍对方看见。
　　2008年9月2号，我北上沈阳，当我坐在火车上，看着那座我生活了19年的城市从我的身后慢慢隐去。我才发现自己没有了眼泪。我讨厌离别，但我不得不跟小宝分离。我喜欢这座城市，但我不得不开始为了生活奔波。从此以后，这座我保管我青春记忆的城市，这座保管大宝小宝一起走过的岁月的城市，与小宝一同成为了我在这个险恶的社会苦苦坚持下去的原动力。每个深夜，我总会幻想有一天，大宝衣锦还乡，小宝学成归来，大宝小宝在那座城市，结婚，生子，白头，到老。
　　我一遍一遍幻想，身处黑夜期待光明。
　　我在沈阳一个朋友那落脚，朋友在一个偏僻的国道旁开了一个汽车维修铺，整个维修铺只有三个人，朋友是老板，还有一个四十多岁的东北人做大师傅，而我则是学徒。我们三个人挤在不足二十平方米的小屋里。一台小小的电视，一个破旧的低音炮，三张单人床，没有衣柜，所有衣物都被塞在了床底。每个晚上，我们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看着并不清晰的电视打牌。偶尔他们会放音乐。低音炮发出有些嘶哑的声音，在那条空旷国道上传出很远很远的距离。
　　我剪掉了长刘海，理了个平头，因为我没有时间打理头发。
　　我把小宝买给我的男士护肤品塞在了行李箱最深处。因为再好的护肤品也不能改善寒风侵蚀下变得粗糙的皮肤。
　　我把耳钉从耳朵上摘了下来，因为它不适合我所从事的工作。虽然我曾经答应小宝，爱她一天，耳钉就在我耳朵上存在一天。我爱小宝，却也要顺从生活。
　　我把手机里面的歌曲删除到只留下一首《今天你要嫁给我》，而就算是《今天你要嫁给我》我也很少去听。我开始听《最炫民族风》，我开始随着音乐，和他们一起怒吼。
　　现实不允许我高傲，现实不允许我伤感，现实把我狠狠地踩在了脚底，我无法起身。
　　沈阳的冬天来的特别早，10月底就能感觉到刺骨的冷，站在室外，空旷的四周找不到一点可以遮挡风寒的地方。我就在站那里，手拿冰冷的铁制工具干活，戴着手套也无法抵挡彻骨的冷。寒风侵蚀着我的皮肤，我开始害怕看见自己粗糙的脸，而我的戒指在手指冻裂之后再也摘不下来。
　　当沈阳风雪交加的时候，广州很可能是晴朗好天气。我干活的时候经常会走神，我会想广州天气怎么样？小宝在干什么？有没有多穿点衣服？有没有按时吃饭？有没有身体不舒服？有没有和同学吵架？我总是想太多。
　　每天晚上我都会和小宝通电话，以解相思之苦。小宝总是兴高采烈的跟我讲大学校园里发生的新鲜事。我就静静听着，在那个时候我会突然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不只是那3131公里。有时候小宝也会压低声音哽咽的对我说：大宝，我想你了。我手拿电话任凭眼泪肆意横流，我说：小宝，我也想你，等我，一定要等我。我还要娶你过门。
　　等我。这句话既是对小宝说，也是对自己说。在那个漫长的冬季里，在那个白茫茫广阔无边的世界里，被寂寞孤独包围的我，开始对未来恐慌，我开始害怕，害怕自己配不上小宝，害怕自己等不到那一天。
　　2009年春节，当我把耳钉重新戴上，当我用护肤品把脸洗了数十遍之后，我穿上新衣服，看着镜子里的我，我突然害怕见到小宝，这一张憔悴沧桑的脸，竟然属于仅仅20岁的我，这双裂痕遍布的手，竟然属于仅仅20岁的我。我站在镜子前，看着这张属于我却又如此陌生的容颜，看着这张与实际年龄不相符的苍老容颜，我知道，苍老的不只是我的容颜，还有我那颗年轻的心。我踏上返乡的列车，回到那个让我魂牵梦绕的城市，回到那个有小宝的城市，我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在期待中多了一丝害怕。
　　我看着站在面前的小宝，我们没有想象中的飞奔相拥，我们只是静静看着对方，一如离别时的凝视，不同的是小宝此刻泪流满面。我走向前，低头看着小宝，犹豫了很久放下了抬起的手没有擦拭小宝脸颊的泪。小宝抬起手轻轻抚摸我的脸，泪水更加汹涌。我紧紧抱住小宝，泪水无声滑落。
　　那个春节，我们每天都会粘在一起，逛街，看电影，唱歌，吃饭。一切都是我想象中美好的样子，依然是那座熟悉的城市，依然是我深爱且深爱我的小宝，变得只有我的面貌我的心。有时候我会问小宝，我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很丑，是不是配不上她了。她不等我说完就会吻上我的唇。然后告诉我说，虽然我没要了她，但她已经认定她是我的女人，无论我贫困还是富贵，无论我健康还是残疾，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她都是我的女人。我傻笑着搂着小宝，在那一刻心中充斥着巨大的满足感和幸福感。
　　2009年2月10号，农历正月十六，距离情人节还有五天。我再一次踏上了前往沈阳的列车。依然记得那天天空飘着雪花，小宝买了站台票送我，我们站在站台上看着一列列火车呼啸着驶向未知的远方，我不知道我和小宝的未来在哪个方向，当来往沈阳的列车到站的时候，我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束玫瑰递到小宝面前，我说情人节不能陪你过了，提前送你一朵玫瑰，小宝，我爱你。小宝破涕为笑羞怯的接过玫瑰，对我说，送你的礼物在你行李箱最下面。大宝，我爱你。
　　我坐上列车，打开窗户，回头看着站台上的小宝慢慢淡去，最终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恍惚中，我好像听到了小宝的声音传来，她说，大宝，我等你！我的泪水止不住的流。我打开行李箱，找到小宝送我的礼物，一个礼物盒，里面有521颗瓜子仁，13颗糖，14颗巧克力，还有一张纸条：傻瓜，想我的时候就吃一粒瓜子，特别想我的时候就吃一颗糖，特别特别想我的时候就吃一颗巧克力。一天只能一次噢。爱你的小宝。我笑着剥开一颗巧克力，含进嘴里。
　　我的生活依然是那么单调和枯燥，和小宝的电话一直在持续，只是通话时间不断缩短。更多时候只是静静听着听筒里对方的呼吸声。当所有话题讲完的时候，两个彼此深爱的人也只能被迫选择沉默。我依然疯狂的想念小宝，在那处空旷的国道旁，看着小宝的方向，思念生出寂寞卑微的花。
　　漫长的分别，短暂的重逢，继而又是漫长的分别。我和小宝持续着这段艰辛的恋情，在最需要对方的时候，只能蜷缩身体，将头深深埋在膝盖里，独自一人承担。我最害怕听见小宝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因为我会产生一种无力感。我应该陪在小宝身旁照顾她，哪怕只是递一杯水。但是我却做不到，我只能待在3131公里之外的电话这头，听着小宝委屈的述说，却无能为力。
　　当有一天小宝告诉我有个男生正在追她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是那么自私，我爱小宝，但我除了思念什么都给不了小宝，她笑的时候我无法陪她笑，她哭的时候我无法为她擦拭眼泪，她生病的时候我不能照顾她。而这一切有很多很多比我优秀的男生愿意去做。那天晚上，我给小宝讲了很多很多关于我们之间美好的未来，只是那美好因为缥缈竟显得有点残忍。我和小宝都知道，我口中的未来只是为了在那个迷茫的时刻给彼此一个信念，只是那信念终究会被漫漫长夜所吞噬。
　　2009年6月18号晚10时25分，小宝在电话里哭着对我说大宝，我坚持不下去了。大宝，他对我很好，我胃疼不敢告诉你，是他陪我去医院，是他给我送饭，是他陪着我打点滴，是他，不是你。大宝，我爱你，我爱你，但是他对我真的很好，我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的脑袋在那一瞬间放空，我只是死死盯着墙上新买的钟表，我就那么看着，看着秒针转动，一圈又一圈。我甚至不知道小宝是在什么时候挂掉了电话。那天晚上我没有哭泣，没有心痛的感觉，我只是盯着钟表看了一个黑夜，直到黎明。我知道，我的世界再没有白天。
　　后来我给小宝发了一条短信，我问她，我们是分手了吗？她回，对不起。
　　生活还在继续，我如行尸走肉般沿着时间的轨迹前行，不悲不喜，不思不念。在因为我心不在焉工作时差点酿成大祸之后，朋友委婉的辞退了我。于是我再一次踏上回乡的列车，回到从此没有小宝的城市。
　　我在家乡待了三天，便再次动身远行。那座城市的每个角落都有我和小宝的回忆，电影院，咖啡厅，快餐店，KTV，每一条我和小宝推着单车走过的街道。我仿佛是站在回忆的世界里，看着昨天的一幕幕在我脑海上演，只是两个人的记忆一个人回忆，终究太过残忍，强烈的窒息感让我无法透气，最终落荒而逃。
　　2013年1月4号，小宝结婚，我不请自到，曾经相隔3131公里的距离我和小宝心在一起，如今我和小宝之间的距离不足一米，却身处两个世界。
　　我扮成酒店的人偶，从酒店门口一路陪小宝走到司仪面前，当司仪问你愿意陪你身边的美女为妻，爱她，呵护她，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无论健康还是残疾，都陪在她身边不离不弃吗？
　　我在心中默念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