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日本打工

　　1998年1月31日，大年初四。
　　那天，我和几个同伴告别了各自的家人，去遥远但并不陌生的日本去打工。我们乘坐的是美国西北航空公司的飞机，于下午2点左右到达日本成田国际机场。我丢掉了武钢的铁饭碗，来到日本打工，一切都是新的开始。在机场我们开始还比较兴奋，到处溜达，机场很漂亮，很干净，来来往往的人也很平静，一切是井井有条，和当时的国内机场感觉迥异。确实是国际大都市的风范啊！慢慢地，两个小时过去了，接我们的人还没有来，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我们开始不安了。我在国内学过一段时间的日语，同伴就让我给我们的接收公司MIST公司打电话。电话通了，莫西，莫西，这里是MIST，请问找哪一位？一位日本女孩的声音，银铃般的声音，很好听，但我无暇欣赏了。我用日语慢吞吞地说：你好！我是从中国来贵司的，已经到达机场了，能听懂吗？听懂了，听懂了。请在原地等着，我通知去接你们。依然是好听的声音。一个小时后，接我们的尚部长来了，短暂寒暄，他开车带我们直奔我们的驻地行田团地。途中，我问尚部长那个接电话的日本女孩情况，尚部长说她叫小野寺加美，一个快乐的女孩。
　　第二天，我们乘坐地铁来到公司。路上的景象，对于我来说都是新鲜的：地铁、街道、地铁里的人、街道上行走的人。尚部长向MIST的社长宫本介绍了我们。然后，宫本社长召集办公室全体人员互相介绍。大家围成一圈站立，我猜想其中的那个女孩就是小野寺。我叫小野寺加美，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她说完后，深深地鞠躬。我们也鞠躬还礼。果然是她，比电话里的声音还好听。
　　小野寺是社长的秘书，打电话，倒咖啡，接待客人等都由她管。看她忙忙碌碌的样子，我在中国是没有见过的。在公司的一段时间里，我注意观察她：身段不错，皮肤也好，单眼皮，小咪咪眼，嘴角微微上翘，再加上她时常挂着的笑脸，总之，是俏皮可爱的女孩。其实我错了，小野寺已经不是什么小女孩，她已经结婚了。
　　小野寺无论是打电话还是接电话，都是一串串长长的开场白，流利而自然，职业素养一目了然，电话那边的人肯定很舒服。我问尚部长小野寺打接电话的事，尚部长告诉我在日本，打接电话是一个很专业很规范的工作，关于此工作，专门有两本厚厚的书呢。比如说，打电话时，因为事先知道对方的身份和地位，用什么样的敬语和谦语就心底有数了。接电话则难得多，由于你可能不知道对方是何身份和地位，你必须在两三句的寒暄后，判断出来对方的身份和地位，然后选择合适的敬语和谦语。
　　小野寺敲键盘速度极快，我总是听到她噼噼啪啪敲键盘的声音，不用看到，光从节奏和响声来判断，她的效率是不容怀疑的。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小野寺总爱穿着细细的高跟鞋，走起路来是哒，哒，地鞋跟与地面接触时发出的响声，有如她敲键盘一样，有节奏。人未到，哒，哒，的响声却先到了。
　　两个月后，我被派遣到伊势丹百货的数据中心去干活了，这是我第一次到日本公司干活。办公大楼是一幢五层楼房，楼内人很多，但是很安静，感觉大楼是空空的。周边的环境是典型的日本风格的：小小的草坪，小小的公园，窄窄的马路，矮矮的木质结构私房，还有一座小小的寺庙新井药师寺。干活很累、很忙，我技术上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日语不行。每当疲劳的时候，我就一个人到那个小小的寺庙或小小的公园去走走，没有目的地走，没有目的的看，没有人交流我是如此地孤独。还好，我喜欢到一家小店吃午饭，吃那里的炸鸡。小店很旧，很偏，进去后也是暗暗的，深色的老式地板，深色的木质墙裙，墙面上还贴着各种旧画报。老板娘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总是热情地和我打招呼，把我引导到我经常坐的座位上。她的炸鸡确是好吃，我现在也可以轻松地想出它的味道。等候的时候，我随便地翻翻旁边靠墙书架上的杂志，都是些旧杂志，五、六十年代的也有，吃客看着看着，和小店的氛围融在一起了。我的炸鸡端上来了，多了一块，老板娘笑盈盈地对我说：这是沙比士。（免费的意思）工作忙的时候，有事要加班。已经12点了，必须回去了。赶到车站，等候最后一班地铁。人很少，有一次，就两个人，我和一个不相识的小姐。此情景，让我想起了前苏联电影《两个人的车站》，那也是最后一班地铁。终于到达了船桥车站，此时，已经没有巴士了。到团地还有大约半个小时脚程，深夜的的士很贵，我不舍得坐，只有步行回去了。我一个人在黑夜里行走，风吹过，很柔和，我渐渐地放松了，工作的事抛到了脑后。我欣赏这美丽的夜空，和马路两旁我熟悉的景物。天空深湛，星星洒在上面，眨着眼睛。新月、满月、弯月莫不明亮。马路两旁的店铺打烊了，白天的繁华早已去也，只剩下路灯仍然照耀着，把我的影子印在地上，一会儿长，一会儿短。我走着，脚步不是太急，我不想那样，我要一个人好好地想一想，想我的女儿，想我的老婆大人
　　在伊势丹的几个月的工作结束了，我又回到了公司，又见到了小野寺。不过，又来了一个新人，她叫刘璐。我早有耳闻，只是初见，还是觉得她的气质不凡。小野寺偶尔开刘璐的玩笑，引得尚部长他们也哈哈大笑，刘璐却微微低头不笑，脸颊略红。我听不懂，就问尚部长笑什么，尚部长告诉我，小野寺嫉妒刘璐的身段好，说刘璐的荤段子，刘璐的身段真好怎么说呢，就是现在网络上所说的那种S形身段了。
　　在公司里，我有机会向小野寺请教日语，她会热心地教我。后来尚部长跟我说小野寺已经离婚了，她的姓氏又改回原籍，叫田中加美了。我喊田中加美不太习惯，不过也好，在我看来，她本来就是个小姑娘，一个快乐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