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风连载之三

　　时值仲秋，天空中洋溢着一丝凉意。准备南飞的候鸟争先恐后地扑向成熟的田野，清澈的响马河水也迫不及待地向人们述说着山里曲折委婉的故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人们，此刻正面朝黄土欣喜地忙碌着。
　　镇长大院张灯结彩，这座在响马镇也算首屈一指的大宅院，正喜气洋洋地迎接小主人的到来。高敬唐一身戎装，带着二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国军兄弟，乘着卡车，在一群挥动小纸旗百姓们的欢呼声中，缓缓地来到了高家大院门前。
　　镇长高晖林带着镇上有头有脸的人们，早已在大门外迎候多时。多年不见儿子的面，夫人郑桂芝心里无尽的的思念，此刻已化作满眼喜激的泪水。响马镇有头有脸的人们脸上堆满灿烂的笑，嘴里喷吐着热情洋溢的话语。大拇指伸着，头点着，纷纷为响马镇能出这么大官的到来增光添彩。
　　大公子好威武！一路辛苦劳顿。
　　镇长好福气啊，养出这么好的儿子，响马镇可算是有福了。
　　大公子是咱响马镇的骄傲！
　　可不是，这是咱响马镇百年以来出的最大官了。谁能比，谁能比，还是无人能比。
　　高敬唐满心欢喜地接受着人们的点赞，像六月里喝了雪水，心中无比敞亮，并在众人的簇拥下，昂首阔步踏进了院门。
　　宋妈，，秋儿！夫人郑桂芝擦干眼泪，立刻吩咐下人进入下一道仪程。祖宗牌位的香案准备好了吗？
　　夫人放心，昨天就准备好了。宋妈赶紧应道。
　　还有，把敬辉找来见见他哥哥。郑桂芝走路都是笑的样子。
　　是，夫人。秋儿放下手中活，开始满院子寻找脑子不太好使的小公子高敬辉。
　　而此刻的高敬辉正挥舞着捡来的小纸旗满大街乱跑，嘴里呜呀呜呀喊着什么，那有水坑就往哪蹦，一会功夫一身新衣服沾满了泥水。也许是跑累了，口渴了，他来到一茶水摊前停了下来，歪着头冲着茶摊主人傻笑。
　　哟，这不是高家小公子嘛，这可是个稀罕物。茶摊的老板姓高名金凤，是几年前才出现在响马镇的，据说和高家还沾着亲带点故。都说她丈夫几年前得病死了，可响马镇的百姓谁也没见过。
　　你哥哥回来了，你怎么不回家？高老板也歪着头问面前的傻小子。
　　喝水，喝水。高敬辉伸着手向高老板讨水喝。
　　在茶摊的长条板凳上坐着一位穿着深蓝色中山装的中年男子，戴着墨镜看不清脸，一看就知是外乡人。对于响马镇来说，往来的客商较多，他的到来也没引起人们过多的注意。
　　来，小弟弟。这位外乡人倒了一碗茶水递给了高敬辉。喝吧，你叫什么名字？
　　这位客官可真是热心肠，他是我们镇长家的二公子，打小脑子就坏掉了。这不，都十好几的人了还像个孩子。高老板接过客人的茶碗走到高敬辉面前，喝吧，快谢谢这位爷。
　　这时打远处急急忙忙跑过来一个人，正是满大街找小少爷的秋儿。刚才在院子里没有找到小少爷，夫人大为恼火，宋妈已炒起了鸡毛掸子，吓的秋儿赶紧跑到街上寻找。正巧看见小少爷接过高老板手中的茶碗要喝水，秋儿一把给夺了过去。
　　什么脏水恶水都往嘴里灌，不怕喝坏了肚子。平时都是秋儿在照顾小少爷，正因为小少爷身体不佳，因此对于他的饮食夫人是特别关照过的，来不得半点马虎。
　　哎！你这是怎么说话的。我这是脏水恶水？这可是老娘一担一担从响马河里挑过来的。你个府里的丫鬟嘴就这么毒，难道你们家喝的水是天上龙王爷送的不成。高老板是镇上有名的快嘴婆，无理还要抢三分，得理是绝不会饶人的。
　　秋儿在府里挨了骂，还差点挨了揍，心里正憋着一肚火，见状正想拉开架势大战一场。
　　好了，好了。这位外乡来的客人站了起来，对秋儿说道：你是高府的人？正好我要拜访你家老爷，麻烦你头前带路。
　　你是谁？秋儿问。
　　你们高老爷的故人，也是你们家大少爷高敬唐的朋友。
　　一个陌生人要拜见老爷，作为下人是做不了主的。可见此人一身打扮也不像坏人，说不定真是老爷的什么亲朋故友。想到这，秋儿拉住小少爷的手对客人说：你跟我们走吧。
　　高家大院里的庆典活动都在按部就班进行着。高敬唐先是祭了祖，正式拜见了爹娘，然后伙同一帮人围在鸡鸭鱼肉前推杯换盏。刘大宝和高敬唐见面寒了喧，两个同窗好友彼此惺惺相惜。
　　大宝哥，兄弟这次来可是有任务在身，你老兄可不能见外，一定要鼎力相助才是。
　　听了这话，刘大宝心里犯了嘀咕。高敬唐这次突然回来难道也是为了粮食，难道县里交派下来的任务和大公子来的目的不是一回事，那可就糟了。响马镇一共下辖两个乡，又地处山区丘陵地带，本就少得可怜的地能打多少粮食难道这些军爷们不知道。那是当然，你高老弟的事我理当尽犬马之劳。但不知这次老弟来所为何事？
　　待会儿我给你引见一个人，今晚你我兄弟好好叙叙旧。高敬唐神神秘秘的说。
　　胡管家正在招呼院子里两桌酒席，看见江三力在那埋头苦干，吃喝得正起劲，便低头在江三力耳边说了些什么，江三力不住地点头。而此时，朱定邦带着儿子朱四和白菜帮、白菜叶也来到院子里，后跟着一挑夫挑着两筐蔬菜和水果，进门就冲着胡管家直嚷嚷。啊哈！如此热闹的场面怎么会没有我，胡管家你不够意思。
　　那能呢，这不正要派人去请，你可就到了。说实话，这些天忙的云里雾里的不得闲，照顾不周，还请老兄你多多海涵。来来，快请。
　　别净捡好听的说。我来可不白来，我可是带着礼物来的。说着用手一指后面的两筐蔬菜和水果，收下吧。
　　这叫什么事，还让你老兄破费。高祥！快领兄弟们到后院。高府的下人高祥赶紧过来领着白菜帮、白菜叶和挑夫进了后院。
　　秋儿手拉着小少爷，领着那个茶摊上遇见的客人来到胡管家面前。胡伯，这人说是大公子的朋友。
　　哎呀，我的小祖宗。胡管家一把拉过小少爷。在哪弄这么脏？刚才夫人还问呢。秋儿，快去给小少爷洗洗，别忘了告诉夫人一声。
　　胡管家一边吩咐秋儿，一边打量这位神秘来客。请问客官怎么称呼？
　　鄙人姓沈，是和大公子一块来的。来人摘掉墨镜，一双鹰眼顿时让胡管家感觉有点不舒服。
　　贵客，贵客。您请跟我来。胡管家领着这位姓沈的客人来到了西厢房。
　　高敬唐见胡管家领着姓沈的进来，连忙从座位上起来迎了过去。沈专员你到哪里去了，我正想派人找你去呢。
　　我只是到小镇上走走。你说的不错，响马镇虽不大，是个闲情逸致的好地方，人杰地灵啊。
　　沈专员说笑了。来来来，我给大家介绍介绍。高敬唐郑重地对在座众人说：这位是省城来的沈家豪沈专员，是省政府专门派来我响马镇督察工作的。
　　欢迎欢迎。众人起立鼓掌欢迎。在一阵寒暄和相互介绍之后，这位省城来的专员端起酒杯说了一些初来贵地请多多关照之类的客套话。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高镇长伙同屋子里面的众人迈步来到西厢房门外的台阶上，挥手对院子里正在胡吃海喝的人们高声说道：大伙静一静！今天多年不见的犬子回来，算是我高家一件大喜事。承蒙众乡邻抬爱，给我高某面子前来庆贺，多多感谢。现在我要隆重给大家介绍从省城来的高官沈家豪沈专员，大家欢迎！
　　高镇长满脸通红，不知是见了高官有点兴奋，还是有点喝多了。沈专员这次来，主要是来体察民情，看望大家的。你们都知道，近来红匪猖獗，他们不仅要分我们的地，抢我们的财产，还要共妻，我们坚决不能答应。现在，我们的国军弟兄们在南边正在帮助我们清剿这伙土匪。乡亲们啊！他们可是拿着性命在保护我们，我们应当为他们做点什么呢，还是那句话，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院子里已经有人听出了端倪，大伙面面相觑，看来这饭不能白吃。
　　前几天，县里为了支援国军剿匪，给我们响马镇又交派了两万斤军粮。高镇长继续说。院子里的人已开始骚动起来。
　　静一静！先听我说。我知道，前段时间为凑那十万斤军粮苦了大家。说到此，高镇长还挤出了两滴热泪。可我们不能让我们的国军弟兄们饿着肚子保护我们吧。
　　是，国军兄弟是不能饿肚子，可我们老百姓就该饿肚子？朱定邦站了起来。镇长大人，你说的没错，为了那十万斤粮食，大伙吃糠咽菜好几个月你不是不知道。眼看秋粮下来了，大伙盼望着能吃顿饱饭。这可倒好，又要交公粮又要交军粮的，这还让人活吗？
　　朱定邦看似漫不经心的一番话，像一颗炸弹立刻在众人堆里炸开了锅。人们开始纷纷发表自己的看法，抱怨声此起彼伏。此时窝在最边边上的江三力瞪圆了双眼，一嘴子的鸡鸭鱼肉怎么也咽不下去。本来一桌挺风光的好酒好菜，怎么一眨眼就成了鸿门宴了呢。江三力除了后悔，就是想法能不能赶紧趁乱溜之大吉。
　　经朱定邦这么一搅和，原本兴高采烈的高镇长，亮红的脸色马上暗了下来。他没有想到这些话能从一个混混头的口里说出来，而且是那么的情真意切，又极富煽动性。这个刺头是谁请来的？他狠狠瞪了胡管家一眼。
　　乡亲们请听我把话说完。这次县里紧急调拨两万斤粮食，的确是前方战事需要。我和镇上的几个属下商量过了，由刘队长提议，大家一致通过决定这次的两万斤粮食大部分由镇上的富商出。一来表示我们坚决支持国军剿匪大计的决心，二来也为了减轻百姓的负担。具体的分配方案明天张榜公布。
　　院子里立刻响起雷鸣般的掌声，这回该轮到几个豪绅们脸绿了。刘大宝此刻心里十分不痛快，这老狐狸干嘛单把我端到桌面上呢。得罪百姓以后可以慢慢弥补，得罪这几位老爷那可是要记恨你一辈子的。高敬唐过来拍了拍刘大宝的肩膀，不知是敬佩呢还是安慰。
　　在一片喧闹声中，大家伙渐渐退去。富人也好，穷人也好，大家都在心里盘算着。富户拿大头，穷人拿小头，这大头有多大，这小头又有多小呢？最放心不下的是那些吃不多好也饿不死的主，比起穷的叮当乱响的穷棒子，家里倒还有三核桃俩枣。一旦镇长走眼把他们划到富人区，这是万万不敢再想下去的。于是，他们备了一份礼，推举木棍帮帮主朱定邦准备连夜再探高家大院，摸摸底，探探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