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人民公社一

　　人民公社远去矣，远去矣！消失在老大们的记忆里，犹如孤帆远影碧空尽。
　　人民公社回来了，回来了，就呈现在少壮们的眼前，红旗漫山插，革命歌曲响彻云霄，热热闹闹的春耕，红红火火地秋收
　　谁说人民公社行不通，谁说人民公社吃不饱？
　　现在这个人民公社就是亿元村！
　　一、不是新闻超新闻
　　这是一个惊天的新闻！
　　不，应是一个恸地的新闻！
　　这个新闻是我在采访几个农民工时意外碰到的。
　　确切地说，这不算是新闻，它发生在几年前，应算是旧闻。
　　但没有一种媒体报道过，因此还算是新闻。
　　如果硬要计较时间说它是旧闻，我认为它比现在各种媒体报道的千千万万个新闻更有震憾力，就像一颗埋在土里几年的地雷，虽然日久年深，但一旦触动爆炸，杀伤力远比新生产的鞭炮大千万倍。
　　这依旧有震撼力的旧闻发生在五年前。
　　发生在过气的中国贡都万山的一个山谷里。
　　一个老头自杀了！
　　自杀有什么希奇，全世界几乎每分钟都有人在自杀。
　　自杀不外乎几种原因：（一）情海变苍茫，痴心遇冷风；（二）生意失败，富翁变乞丐；（三）暗室亏心，东窗事发；（四）求生存，找工作，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五）名利地位从涨停降至跌停。
　　那山谷中的老头都不属于上述类型。（一）他夫妻相濡以沫，现在妻已辞世，但子孙成群，所以不关风和月；（二）靠山吃山，所以不穷也不富；（三）他质仆善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四）同（二），不必找工作，没生存压力；（五）淡泊名利，也无地位。
　　他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地地道道的农民一般与上述自杀因素不挨边。
　　农民自有农民的自杀因素，最普遍的是儿子忤逆不孝，儿媳相煎太急；其次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是百年身，无颜见人，钻向地府。
　　但这老头也不是。
　　有一首歌叫《贵州道上》，唱的是云啊缠着高山，雾啊锁着乡关，山路茫茫望不尽哟，哪是尽头哪有完。老头年迈，荷重背沉爬高山，雾中山路望不见，不知哪里是个完！
　　他是不堪劳役，所以自杀。
　　他质朴善良，没违法犯科，何须劳改？何来劳役？
　　如果你认为只有监狱才有劳役，那你就错了。
　　只要你细心体会，人间处处有劳役。有些事情你不想做，却又不得不做，就是劳役。
　　老头名誉上是子孙满堂，但却比孤寡老人更累；他年过花甲，做的活比青壮年更多更重。
　　开始，三儿子携妻打工去，要老父好好地耕种他的田地。原本休闲享福在家的老父便再作冯妇，重新扛起十年前丢下的犁耙。
　　第二年，二儿子见三弟在外面挣的钱比他种粮食养猪挣的钱多，也携妻南下，吩咐老父好好耕种他的田地。
　　年迈体衰的老父耕作三儿子那一份已经够呛的了，因为他们那儿的耕地山高路远，挑重担上坡下坎，不是身强力壮常年耕作者是吃不消的。现在又要耕作二儿子那一份，二儿子的田土本来就比三儿子的要多，何也，分家割地时二子已是三口之家了，三儿子还是单身，人口多自然田土分得多。后来三儿子结婚后，老父担心三儿子不够吃，就把自已那一份送给了三儿子，加起来也只有两个人的田地，没二儿子多。
　　耕种两家的田地下来，老父累得变了形，全身就像一具骷髅包着一张皮。
　　第三年，大儿媳觉得二弟三弟两口子在外面挣钱，田土有老父种，老大好吃亏，便也托亲戚熟人带携，要和丈夫出去打工，临走时，两口子去将老父的军：老二老三的地你都耕了，我们的你也要帮着耕，要一碗水端平。老大的田地又要比老二的多一些。
　　老父无话可说，是啊，三儿子二儿子都帮了，不帮大儿子是说不过去。
　　说不过这个理，但更过不了这个坎。莫说他一年老一年，体质一年差一年，就是一个壮劳力，耕这么宽这么远这么陡的田地，不死也要脱三层皮。
　　如此加负，他自知不敌，也无理可说，于是在一个月朦胧，鸟朦胧的夜晚，他徘徊庭树下，自挂东南枝了。
　　这是打工潮泛起的横祸。
　　在广大的农村，尤其是我国西部的农村，据说，丈夫打工去，妻子扶犁耙；子媳打工去，田土委父耕的现像相当普遍。我作为《农民报》的记者，与其徘徊于城市听一些打工者讲故事，何不去西部家农村亲眼见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