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河女儿

　　记我的外婆
　　前言
　　外婆生于1923年（民国时代），现在95周岁了，她经历了从民国时期到1949年解放后再到如今的新时代，从一个青春少女到了耄耋老人。最近几年外婆得上了老年痴呆症，也就是阿尔茨海默病。明显的症状是认知、记忆、执行功能出现了障碍，以及人格和行为发生了较大的改变，最明显的是近期的记忆模糊不清，但是久远的记忆却记得很牢。有时候连最亲的儿女也分不清了，经常念念叨叨，骂骂咧咧，很是让人担心。
　　现在得病后的外婆身体状况也逐渐下滑，由于吃不上多少东西，身体瘦到了一把，但是一生倔强的老人，仍然坚持自己走动，起居自理，就是出现了大小便失禁的症状了，也是不让别人伺候。看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老人操劳一生的外婆，内心很是酸楚，眼泪在眼窝里打转，不禁回想起来她的曾经的年轻。
　　1、年轻时代
　　要说她的年轻，就先从外婆的三寸金莲说起，外婆年少时，家境富裕，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她的父亲是村里的万元户，家里做着租赁花轿的生意，也就是现在的婚庆公司，据说家里有好几台八抬大轿，所以一年下来，收入颇丰。外婆生在一个大家族，光她的父辈，算上叔叔大爷辈分的就十四个，但是外婆的家里就生了她一个独生女。从小娇生惯养，吃穿不愁。书却没念多少。解放了上过识字班，能写写自己的名字和简单日常用字。虽然没有上过学，可是天资聪颖的外婆，心灵手巧，有剪窗花的手艺，而且熟背《三字经》和《庄农杂字》等，要是当时能上学校的话，她肯定也能考上个山大、山师、山艺的，我一直深信不疑她的智商。
　　以上说了这么多，回到三寸金莲的话题，前面的叙述都是为了铺垫，正因为这样的出身，所以即使是生在民国时期，她的父母依然给她裹了脚，硬生生的将一双美丽的大脚上的十个指头别断，裹起来变成了三寸金莲，从小时候记事起，就很是好奇的她的和别人不一样的鞋子和变形的双脚。然而就是这样的一双小脚和柔弱的双肩，担起来整个家的担子，养育了如今的我们的大家族。
　　虽然没有见过外婆年轻时的照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总是浮现出一个梳着大辫子，清清秀秀，穿着翠绿色的小花上衣，爱说爱笑的一个少女。她就是外婆的年轻的样子。
　　2、婚变
　　可是外婆的婚姻却是坎坷，她因为生在这样的家庭，那个年代，包办婚姻这个事情，她也避不开。她的父母在她年方十八，还是豆蔻年华时，给她包办了一家门当户对的所谓地主家的儿子。据说当时她的婆家很是土豪，家里的大门是高大气派，还有门楼，她的丈夫也是在家独子，家境殷实富足，不缺吃穿。出嫁时外婆也没有见过这个人，等到洞房花烛，掀开红盖头时，她才看清站在眼前的新郎官，她怔住了，一个又矮又丑的男人，傻傻的看着她，外婆也是欲哭无泪啊，想想那个年代，还在背道德经，三字经，三纲五常，哪里谈得上婚姻自由啊！
　　一个貌美如花的少女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嫁给了那个没有共同语言的，从哪看都不般配的男人。
　　一年以后
　　生了我的大舅，大舅跟他的那个爹一模一样啊。就是从小不愿意上学，听大舅说，小时候他经常逃学，人却是心地善良，老实本分，从不干偷摸的事情。
　　有些跑题
　　年轻的外婆，从邻村嫁到了附近的大村，论长相在村里可是数一数二的美人一个，但是今天想说的是她的另类的脾气。走路带风、雷厉风行、说一不二，比较强势，用现在的新名词说就是轻微强迫症。这是在我想事起，就意识到了她的性格的特别性。所以外婆是美丽俊俏贵族气质独特性格活泼率真剪纸手艺特别招人喜欢。
　　如此出众的外婆，引起了一个男人的暗暗关注，他就是我的外公一个思想解放，积极进步、高大魁梧、英俊潇洒的帅哥。外公是村里的民兵连长，细想在当时是何等威武。
　　我们的村子南边有一条常年流水的乌河，村里的人们非常依赖这条河水，洗衣、洗菜、刷洗竹篾和农具，灌溉庄稼。外公经常在河边扑鱼捞虾，河里面长着青青的芦苇荡，这里是外婆和外公年轻时候见面聊天的好地方，两个人相识相恋在这里。写到这里，我不禁想起来《小二黑结婚》的情景，他们勇敢的冲破世俗的偏见，和封建包办婚姻说不是何等的勇气，使得郎才女貌，志同道合的两人在一起了。
　　后来
　　有了我的妈妈他们姊妹兄弟6个孩子，5个女儿，1个儿子。
　　3、生活
　　外婆年青时候的生活状态，不曾见到，只是从母亲的嘴里听到了一些，因为孩子多，外婆带领着一大家人过着清贫的日子，几个孩子合穿一条裤子，或者大的穿了，小的再缝缝补补穿起来，是这个家的必然。吃的自不必说了，有了上顿无下顿，怀里抱着，手上领着，后头跟着几个孩子，到山里边去要饭吃，捡山里人家不要的地瓜干，挖野菜，扒树皮，省吃俭用，终于熬出了头，盼来了新社会。
　　在全家人的努力下，70年代盖起了自己的新房，一家人住进了宽敞明亮的五间大砖坯房。再后来几个孩子相继到了上学的年龄，都接受了9年义务教育。外婆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这个小脚的坚强的女人，用她的柔弱的双肩担起了这个家。
　　4、才艺
　　生活稍稍稳定，她有了心情，重新拾起了年轻时学的手艺：织花边，剪窗花、打快板。
　　外婆当时带出了一批会织花边的女徒弟，一帮年轻的媳妇，在外婆家的炕头上，每人守着一个圆形的大枕头，顺着上面的纸样板，她们灵巧的双手，摆弄着一个个缀着各种颜色的玻璃小珠子的花坨子，发出有节奏的响声。外婆织的花边总是数一数二的，织完一批就送到公社的花边社，挣钱养家。看着外婆的笑脸，是发自内心的欢愉。
　　外婆会剪窗花，她说那都是心里的样子，看到什么好的花草，她都会剪出来。各种花草、动物，在她的剪刀下都是栩栩如生。我们这些晚辈，当时也有学的，但是都没有学到家，所以现在想想，真是应该扎扎实实跟她学会这套本事。记得外婆剪得最好看的是菊花和红双喜。
　　外婆虽然没有上过几天的学，但是却懂得汉字的押韵，总能临场发挥，在一些重要场合，即兴编写顺口溜，也是抑扬顿挫，通俗易懂。再配上快板，那也是才女一个。
　　外婆是个心灵手巧，聪慧漂亮，勤劳吃苦的好女人。
　　5、爱孩子
　　外婆曾经有一次跟我讲，她生过十一个孩子，但是后来只活了七个，虽然这么多的孩子，生活条件也是相当艰苦，但是外婆却是无私的爱着这群孩子们。后来，我的母亲结婚，生了我们姊妹兄弟三个，全是跟着外婆长大，尤其是我，从很小就跟着外婆吃住，还有我的两个弟弟，全是外婆带大的。再后来的几个姨妈家的孩子，大都是在外婆家的院子里长大。就是这么大的一家人，天天闹闹哄哄，叽叽喳喳，在我的印象里，从来没有听到外婆骂过谁一句，也从来没有见她打过谁一巴掌，也从来没有听她发过一句牢骚，无论在什么生活状态，外婆总是开开心心，全身心的爱着身边的这群孩子。在最困难的60年，家家户户挨饿，外婆抱着三姨，领着小舅，妈妈和二姨稍大一些，跟着外婆徒步到百十公里外的博山区的山里边要饭，要到好的干粮，她也不舍得吃一口，掰成几块，分给孩子们吃。
　　记得外婆最会用讲故事的办法哄孩子，她讲得最好笑的呱，就是关于两个女人对屁的故事，记得清楚的是叉屁放了一枝花还有都来看的瞎子的故事，可能这个家的人都听过了。虽然听起来有些俗气，但是却能逗得孩子们咯咯的笑。写到这里的时候，眼里止不住的流泪。仿佛又听到了外婆讲故事的幽默的声音了。
　　6、不再年轻的外婆
　　94岁，坚强的外婆在2018年的11月份，这个要强的乌河女儿突然躺下了，得了褥疮，大小便也有些失禁了，经常糊糊涂涂的。她不再注意自己的形象了，她不再和我们正常交流了，她不再哄我们这些孩子开心了，她不再认识自己的疼爱的儿女了，外婆真的老了。
　　她需要孩子们的照顾了，喝水喂饭，翻身擦洗，每几个小时就要换尿不湿，由于褥疮的伤口比较疼，她会呻吟喊疼。这时候无论是长辈还是我们这些小辈，都觉得那么无助，如果能让我们任何一个替她疼，估计没人会推脱，但是不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痛苦。孝顺的姨妈和舅舅们，轮流倒班，临时放下自家的事情，回到那个从小长大的熟悉的院子，来照顾她老人家。她们买上膏药和各种治疗药品，千方百计的用心治疗，外婆的病情得到了缓解，也能吃上饭了，但是意识也是时好时坏。有几次精神状态很不好，大家都捏着一把汗，有几次外婆硬生生的从鬼门关闯了过来，给了我们很大的安慰。
　　7、外婆去世
　　2019年5月31日，一个灰暗的日子，一生坚强的外婆，在儿女的陪伴下，悄悄地离开了我们，只留下很多满满的回忆了，亲人们惊闻噩耗，纷纷从不同的城市赶了回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答，这个优秀的乌河女儿，从此不再与我们在一起了。
　　苍天有情化作雨，大地无声起为风。
　　儿女们失去至亲的悲痛无法用言语表达。泪泪还是泪只有这一种真实的发自内心的表达方式。
　　8、儿女们的生活
　　我们的长辈们毛概组的成员们，已经逐渐步入老年；
　　我们这一辈邓论组的成员们，已经逐渐步入中年；
　　我们的小一辈科学发展观组的成员们，已经逐渐长大。
　　我们将会相亲相爱，互相帮衬着，走过风雨，走过阳光，走向光明，走向幸福。希望外婆和外公，在遥远的地方保佑我们这一个大家庭，保佑上班的事业有成；保佑上学的孩子们学业有成；保佑开车的家人平平安安；保佑我们全家身体康健。
　　韩芳
　　写完于2019。6。20夜23：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