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夜话

　　算起来这一次伏案的时间是最久的，提笔在稿纸上勾勾画画了三个多小时，居然一句完整的句子都没有写出来，倒不是我胸无点墨，下笔不成文，实在是因为心中苦闷烦躁莫名的很。
　　终于还是将笔放下，我开始在屋内来回不停地踱步，这样的踱步，每次写作都曾有过，不过唯独这一次自家颓废的实在不成样子。小妹妹隔窗的声音喊我吃饭，我不禁愕然，怎么又吃饭了？
　　走下楼来，方才知道凉风阵阵秋意习习，不禁缩了缩脖子，母亲见了便问是不是冷了？该添件衣服了，整天躲在楼上也不知道你在干什么，是不是在给女朋友写信啊？我胸口一酸，却强忍着没有说话。走过衣柜拿了件衣服，掉头又上楼去。母亲在背后喊，吃饭了又上去干嘛。我回了声肚子痛不想吃。
　　又把自己关在这狭小又阴暗的空间，我只能是隔着层玻璃在看世界。枝头点点触我的窗楣，蓦然回首，像有人敲我的门。依稀记得她曾对我说过，会突然登门造访我。会不会是她来了？房门静静，窗楣的咚咚声清晰可闻。我不禁哑然，她怎么认识我家，又怎么肯自己来寻，就算曾言语千遍，也只是我这样的痴人才能相信。
　　终于是要拉亮灯方才看得清了，这屋内的一切对我来说都太过熟悉，便是黑暗暗的，让我任意从一个墙角旮旯里找一根针都有可能。但我终是要拉亮灯光，这黑黝黝的夜，太过让人心悸，就像一个无形的怪兽，四方包围挤压着我，随时准备吞噬我。我是避无处避逃无可逃，灯亮魔去还原成自我。
　　我又不停地在踱步，墙壁上因我的来回而变得忽大忽小的影子阴黝黝的，望我自家萎靡的风一样的影子，不禁慕名悲伤起来。这前二十几年的时光，我得到的和失去的相较，到底哪个多一些？我少年的心，少年的情怀，换来的只是镜子里这一张清瘦的脸庞吗？我自己要寻的梦，我自己要走的路，又有哪一回让我有所得过？如若时光可以倒流，那我这二十年的光阴断然不会成现在这个样子，可惜我没得改变，再怎么演化我也变不成蝴蝶。
　　终于我又坐在灯下拿起了笔，忽然想起两年前某个相同的夜晚，有一位女子在灯光下对我画过一副素描，清清淡淡的几笔便勾勒出一个清瘦的脸庞，依稀像我的样子，那副画呢？于是慌忙起身去找，乱翻了一气自己不禁失声笑了起来，那个女孩并没有告诉我画的是谁，更没有送给我，我到哪里去找？哎呀！我是得了妄想症了吗？那女孩如今是在一处神秘的地方，快快乐乐的生活，有无尽的遐想，有无尽的美好前程，连我是谁，长得什么样子可能都不再记得，倒让我在这样一个无聊的夜，这么多情地为她自哀自怨。
　　我站起身继续着来回踱步，时钟滴答滴答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想拉灭了灯看一下窗外的夜色，因为我的屋后就是无边旷野。只是没想到四下里黑沉沉的什么也看不清，再极目远望，黑暗的正中只有更深的黑暗。我转回身暗暗叹了口气，这乡村的夜晚和车水马龙的都市，哪里有什么可比性？就像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心情。
　　人有时就这么矛盾，久居都市便向往乡村的宁静，真的获得了清静，却又感到寂寞的很。得不到时拼命的追求，行将得到却又觉得淡然无味。这世上就真的没有一种十全十美，让人永不厌倦？人性的悲凉，也许这就是永恒吧！
　　我再次拉亮了灯，这明亮的室内，忽然让我生出了许多温馨。我无需再去写什么文字了，天明之后也许又会是另一种心情。
　　公元2002年9月16日
　　安徽滁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