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hr连续两夜睡不着,白天便有些无精打采。卢秋生以为我是因为丢了支委的缘故,下课后特地陪我走回寝室,一路上百般安慰。我当然竭力装作若无其事,照样与大伙儿说说笑笑。但嘴角长出一个大泡,说话还可以,无法大笑,只能微笑,并且必须笑得很含蓄。于是楼自清说我上火了,应该到医务楼去拿点药。林先生说是缺乏维生素,食堂的伙食很值得改进。杨永远说得最没心没肺:舒雁,我给你开个药方:猪肉半斤,红糖五钱,生姜二片,食盐少许,煎服。保证你一吃就好! 于是众人哈哈大笑。我含蓄地微笑着出了寝室,没有去医务楼,而是到地质学院去找唐亚辉。 唐亚辉坐在运动场旁边的长椅上看人家踢球,落寞的神情很像一个退役的足球教练。我在他身边坐下,把卓娅芳的答复告诉了他,他眯起眼睛想了半天。 她实际上等于没有答复嘛。‘以后再说’,什么时候算是‘以后’?她这话是星期一说的,今天已经星期三了,能不能算‘以后’? 我无力地笑了一下,没有吭气。 唐亚辉一声长叹: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舒雁,今天你再找她问一下,好不好? 你自己去找她,不是更好吗?我说。 舒雁!唐亚辉蹭地蹦起来,帮忙帮到底嘛!是不是那个女生从家里给你带来了好消息,你就不管哥们的事了? 我被他触到了最疼的地方,禁不住颤了一下,痛楚地闭上眼睛。他却浑然不觉,气冲冲地大骂我不够朋友,革命成功就忘掉了多年的老交情,真他妈的不是东西最后我终于喊叫起来: 她已经不理我啦! 唐亚辉一愣:你们吵架啦? 根本就没吵架我苦笑一声,把心中的难言之痛向他统统倾吐出来。 唐亚辉惊奇地眨着眼睛:我还是没听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嘛? 我也不知道 那你怎么不找她问个清楚? 我说我这两天一直在找她,但是她再也没有在图书馆出现,我又不能到她寝室去,只好在校园里四处乱逛,希望能够偶然遇见,直到现在也没有碰上。我觉得她是在躲我,不想和我照面 这就怪了!唐亚辉皱眉道,上星期六还是好好的嘛,怎么过了一个星期天,就突然变了然后猛地一拍大腿,我明白了! 我抬起眼睛,不解地望着他。 准是这个原因!完了!你这事没救了!唐亚辉莫测高深地摇着头,现在他变得像个先知了。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们俩,谁大? 她比我大一个月。 那就更完蛋了!舒雁,你彻底没戏了!唐亚辉再次大摇其头,摇得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悻悻地问他到底什么意思。 唉唐亚辉喟然长叹,你还不明白吗?问题就在她母亲那里。她一定是把你和那个高干子弟一起向她母亲汇报了。她母亲呢,还用说吗,当然不可能叫她放弃高干子弟来跟你好,你这个旧职员的家庭出身,怎么能跟高干家庭比呢?再加上你又比她小,这种情况对你就更加不利,常言说:宁可男大十,不可女大一嘛,所以你肯定没戏了 唐亚辉的神态像个睿智的先知,我却觉得他只能算个半仙,因为他的分析只有一半的正确性。他说此事与方丽华母亲有关,我想这话是正确的,否则无法解释方丽华的突然变化。但我不认为赵军比我有戏,因为赵军依然在图书馆给方丽华占座位,并且因为她没有来,而将马脸拉得越来越长。 算了,没戏就没戏吧,想开点,啊!具有一半正确性的唐亚辉又转过话头安慰我,说的话却越来越不像话,简直是一种不可容忍的亵渎: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她去吧!常言说得好:强扭的瓜不甜,捆绑不成夫妻 你别说啦!我狠狠推他一掌。唐亚辉从长椅滑了下去,爬起来以后,又提出了一条新思路: 你那边没戏了,正好腾出手来,帮我这边一把,等我革命成功了,再回过头来帮你。这就是毛主席说的革命发展阶段论,东方不亮西方亮,黑了南方有北方,集中优势兵力各个击破,这正是毛主席军事思想的精华所在接着他将领袖的军事思想大肆歪曲一番,最后落脚于要我先集中兵力替他击破卓娅芳。你今天就去找她,好不好?今天你正好有个找她的借口。 什么借口? 唐亚辉掏出一个纸袋,说这是咱们在颐和园照的照片,已经洗好了,他今天刚从照相馆去来,你把照片给她送去,不就是个绝好的借口吗? 我接过纸袋,将照片一张一张抽出来,看着看着,忍不住笑了。 唐亚辉,你看你这是什么技术水平?怎么把我的单人照拍成双人照了? 我把他给我拍的一张半身照片给他看。这家伙摁下快门那一刻,没有注意到我背后正好有人路过,而且他的手动了一下,所以照片上的我偏在一边,有一只耳朵跑到边框外面去了,而另一只耳朵后面,则完整地呈现出一张不相干的面孔。 马失前蹄,马失前蹄。唐亚辉说,不过我给卓娅芳照的这几张还是很有水平的 他的自我表扬被我一声惊叫打断了。我突然发现那张不相干的面孔竟是老徐! 你怎么啦?唐亚辉惊奇地问,听我说了仍是一脸茫然:哪个老徐?我作了一番提醒,他才恍然大悟:喔,原来是他呀!然后拿过照片仔细端详,你这一说,我也觉得这张脸挺面熟的。唔,没错,这个人我肯定见过,而且不止一次,不是在嘉平,也不是在颐和园,是在我们学校附近 是吗?我立时兴奋起来,你好好想想,到底是在哪儿见到他的?是在你们学校里面,还是在外面? 好像就是我们学校的人,好像又不是哎呀,实在想不起来了咦?你怎么对他这样感兴趣? 我当然不能说是为了方丽华,便信口乱扯:我是想问问这个人,为什么要写那封信恐吓我们?我始终觉得这件事情很奇怪 唐亚辉立马表示强烈共鸣:对!这家伙还跟踪过老子,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定是他妈的暗藏的阶级敌人!这样吧,老子以后也留心一下,他如果真是我们地质学院的,就逃不过老子的眼睛! 回学校后,我拿着照片直奔9号楼去找卓娅芳。其实我的主要目的是找卓娅芳寝室对面的方丽华,向她报告今天的意外发现。今天的发现尽管没有什么实质性意义,但毕竟可以算得一条借口,使我可以师出有名地进入9号楼去找她。 因此我到了9号楼以后,没有像往常那样,请别人把卓娅芳叫下来,而是径直走进去上了楼梯。快到卓娅芳门前时,对面的房门开了,方丽华拿着洗脸盆从里面走出来。目光相碰的一霎那,我像触电似的,浑身一震,同时觉得她好像也震颤了一下。然而不等我开口,她已经退回寝室,把门掩上了。 我顿时从头凉到脚根 那天晚上我终于睡着了,因为我已经彻底死心。 14hr之后的一个月里,唐亚辉一共来了七次,我也就受他之命找卓娅芳谈了七次,有时在9号楼旁边,有时在电气系教学楼前。每次都没有新的结果。最后卓娅芳见我来回传话实在辛苦,便说你以后不用为他这事来找我了。你告诉唐亚辉,叫他把精力放在功课上,不要这么急,我考虑好了,会直接答复他的。 我将她的话原原本本传达给唐亚辉,他发出低沉的叹息:叫我不要急?说得轻巧,我怎么可能不急嘛 唐亚辉说这话的时候,我们正漫游在学校附近那个百货商场。星期天的商场顾客如云,多数是周围大学的师生员工。大喇叭播放着一首毛主席填词的歌曲:小小寰球,有几个苍蝇碰壁,嗡嗡叫豪迈的旋律与嘈杂的人声混成一片震耳欲聋的交响乐,唐亚辉的声音便成了嗡嗡叫,于是他提高了嗓门:你听你听,你听大喇叭是怎么唱的! 大喇叭里,高亢的女高音正在急急忙忙地唱着: 多少事从来急天地转光阴迫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雄浑的男低音立刻接上来,同样的急急忙忙: 多少事从来急天地转光阴迫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然后女高音又接上来,之后又是男低音。他们将这句歌词轮流唱了四遍。唐亚辉满脸得意,咧开大嘴笑着转过脸来:听到了吧,毛主席也说不能不急嘛他的神色忽然一变:快看,老徐!就在你后面! 我回头一看,身后是密密麻麻一大群人,正挤在洗涤用品柜台前面争先恐后地抢购减价处理的肥皂,把行走通道都堵塞了。 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 他在买烟,唐亚辉一边说,一边拉着我穿过人群往前挤,现在要走了 隔着攒动的人头,我看见烟酒柜台那里,有个穿蓝衣服的背影正在离去。但当我们挤出人群时,他已在通道尽头拐弯,转到货架背后去了。 我们跟着转到货架背后,进入另一条长长的通道,又看见了这个背影。他肩上挎着一只黑色的人造革挎包,手里夹着一支烟,晃晃悠悠地边走边吸,已经到了服装柜台那里。柜台旁边立着一个穿戴整齐的木制模特,他经过时扭头朝它瞟了一眼,这时我终于看清楚了的确是老徐! 老徐在服装柜台端头再次拐弯,脱离了我们的视线。我们紧随着他拐弯,便来到了位于商场正中的主通道。主通道四通八达:正前方通往商店的后大门,两侧分别横着三条夹在柜台中间的次通道。我们不知他是出了后大门,还是进了某条次通道浏览商品,就边走边朝两边的次通道探看。所有的次通道都没有老徐,于是我们断定他已经出了后大门,便追出来东张西望。然而老徐已经没了踪影。 后大门外面是一个不大的广场,对面有座庞大的棚式建筑物,没有围墙只有屋顶北京许多大型蔬菜市场都是这种结构形式。唐亚辉说这家伙一定是到那里面去买菜了。我们就隔着广场,用眼睛在菜市场里仔细搜寻,只见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看得我眼花缭乱,很快失去了信心。正想打退堂鼓,唐亚辉叫了声:我看见了!撇下我就往菜市场跑。我循着他奔跑的方向望去,果然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个蓝色的背影,赶紧追了上去。 提着菜篮子的人群像一团泥沼,我们在泥沼中推推搡搡前进得十分艰难,同时发现那背影已经穿过菜市场出去了。出了菜市场便是这个商业区的后院。这个地方相对冷清,只有一排贴着围墙建造的红砖房屋。左边几间是商场的办公室和库房之类,一律锁着门;右边依次排列着副食品商店、照相馆、理发店、两家小饭馆和一家两层楼的东风旅社。老徐肯定是进了其中某个店铺,否则他就无处可去,除非翻越围墙。而大白天翻墙,从各方面看来,显然都是不大可能的,何况他又不是一个小孩。 我们一家一家店铺看过去,最后走进了敞着门的东风旅社。小小的门厅里只有一个中年妇女,正在服务台里面看报纸,听到脚步声立刻抬起头:你们住店? 我们不住店,是来找人的。唐亚辉大大咧咧地说。 找人?找什么人?我们这儿都是外地来的旅客 我们找的就是旅客我说。 住哪个房间? 我们也不知道,麻烦您给查一查我说话的时候,中年妇女发现唐亚辉在朝门厅旁边的走廊探头探脑,马上吆喝一声:嘿嘿!你瞅什么呢? 唐亚辉赶紧把头缩回来。中年妇女翻开一个大本子,又问:叫什么名字? 唐亚辉。唐亚辉应声而答。 不对不对,我赶紧说,我们找的人姓徐。 到底什么名字?中年妇女狐疑地看着我们。 是姓徐,是姓徐,唐亚辉慌忙解释,唐亚辉是我的名字,我们找的人姓徐。 徐什么? 不知道。 你们连名字都不知道,找人家干吗?中年妇女啪地将本子合上了,你们跟人家什么关系?你们到底是哪个单位的? 我连忙说是工程学院的,唐亚辉又即兴杜撰了一个故事,说这人是他老乡,昨天到学校找过他,没找到,就给他留了张条子,说自己住在东风旅社,落款是老徐,所以他只知道姓徐,不知道名字,至于那张条子嘛,他没有带来,因为他放在衣服口袋里,洗衣服的时候忘了拿出来唐亚辉的故事合理而又罗嗦,终于使中年妇女不耐烦了:别说啦别说啦!姓徐是吧?她重新翻开那个大本子,很熟练地查了一遍,说:我们这儿只有一个姓徐的,叫徐达,你们找的是不是这人? 就是就是我俩异口同声。 跟我来吧。中年妇女从服务台后面走出来,领着我们进了走廊,在一扇房门上敲了两下:徐达,有人找! 来了来了一个男人在屋里说,带着浓重的湖北口音。然后是一阵拖拖拉拉的脚步声。门开了以后,一个陌生的胖老头站在我们面前。 你们找哪个? 找徐达唐亚辉从他身旁挤进房间,我也跟了进去。房间里摆着两张床,只有一张铺着床单,另一张则裸露出钢丝床架素面朝天落满灰尘。 你们看么子?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就是徐达 我们立刻傻眼。 误会了,误会了我们边说边向门外撤退,却被中年妇女张开双臂堵住了。 嘿嘿嘿,别走别走!你们不是说你们是人家老乡吗? 么子老乡?胖老头气愤了,我根本不认得这两个人 好呀!敢情上我们这儿蒙人来了!中年妇女眼中射出警惕的光芒,得!今儿你们哪儿也甭想去,乖乖地跟我上派出所走一趟 阿姨,他们真的是误会她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女孩的声音。屋里的四个人同时一怔。最吃惊的是我和唐亚辉,因为出现在门口的这个女孩是卓娅芳! 卓娅芳笑容可掬,左一个阿姨右一个老大爷叫得很甜,还掏出学生证给阿姨看,说我们是她的同学,真的是来找老乡等等,最后阿姨终于恩准放行。 卓娅芳,今天幸亏你来了!唐亚辉从见到卓娅芳那一刻起便魂不守舍,走出旅社以后,立马给她戴高帽子,你简直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我在商场看见你们鬼头鬼脑的,就知道你们心血来潮,又要闯祸了。 原来你一直跟在我们后面?我怎么没看见你? 你当然看不见,你全部心思都用在编故事上面了。唐亚辉,看不出你还有这么多文学细胞,故事编得实在精彩,简直可以当作家了 唐亚辉受了讥讽甘之若饴,脸上乐开了花:你真的认为我可以当作家? 当你个鬼!卓娅芳瞪他一眼,转脸问我:你们为什么要骗人家,说你们有个姓徐的老乡? 我来告诉你吧!唐亚辉马上把话接过去,津津有味地讲起八年前的那一番经历,特别强调这可不是他编造的故事,那封恐吓信就是确凿无疑的证据刚说到这里,卓娅芳猛地把头一仰,震耳地大笑起来,搞得我们莫名其妙: 你笑什么呀? 你们你们卓娅芳用手指着我俩,笑得浑身乱颤,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们怎么啦? 你们可真行卓娅芳勉强挤出这么一句,又捂着肚子大笑,足足笑了五分钟,才呻吟着说:哎哟你们把我肚子都笑破了你们说的那封信是我写的 啊?!唐亚辉大叫一声,旁边一位老太太吓得一哆嗦,手中的菜篮子掉下来,土豆满地乱滚,我们赶紧帮她去拾。 拾过土豆以后,卓娅芳喘息初定,才把事情说清楚:她那时候从她爸爸那里已经知道黎明与刘思秀在秘密约会,后来发现我和唐亚辉放学后老是跟踪黎明,怕我们会坏这两位老师的事,就写了那张匿名纸条,用信封装了,悄悄丢在我的课桌里 这事应该怪舒雁!唐亚辉马上反戈一击,指着我对卓娅芳说,他跟你同桌,应该想到是你干的,可是他一开始就说是老徐,害得我对黎明也心存怀疑,其实这两个人一点问题都没有嘛 然后他就自得其乐地哈哈大笑。卓娅芳也再次大笑,唯有我笑不出来。因为我想起方丽华说过,老徐是否可疑这个问题对她很重要,而我却十分肯定地告诉她,那封恐吓信就是老徐写的。 卓娅芳,你能不能找一下方丽华,把你刚才说的话告诉她? 他俩一齐不解地看着我,好像我说的是外国话。 给她说这个干什么?唐亚辉问。 这你就别管了。我朝他摆摆手,又对卓娅芳说,但是请你一定把这事向方丽华讲清楚,她一听就会明白的。 你为什么不自己告诉她呢?卓娅芳问。 她早就不理舒雁了。唐亚辉替我回答。 是吗?卓娅芳悚然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听我们说了以后,她若有所悟地点着头,原来是这样啊,我明白了 15hr舒雁,干吗去? 我回过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方丽华正咬着嘴唇看着我笑! 问你话呢,怎么不吭气呀?她又说,还把头一偏。于是整个天空都明亮起来。然后我说不干吗,不干吗今天天气真好 好什么呀?看这样子,今天要下雪 我说不错,不错,看样子是要下雪,今年第一场雪 瞧你,傻样儿! 我不说话了,直勾勾地看着那张朝思暮想的脸庞。这张脸庞容光焕发,就像一朵盛开的玫瑰,美得令人眩目。 怎么样?她调皮地笑着,还是我说得对吧?那个‘老徐’并不是什么坏人 卓娅芳跟你说啦? 她把一切都告诉我啦 那,我应该请你原谅 请求原谅的应该是我。我不该对你那样。她的笑容突然变得羞涩,我浑身一下子就软了。 别生我的气,好吗? 没,没有我觉得自己在融化。 现在一切都过去了,咱们还跟以前一样,好吗? 那,晚自习以后,我还是在图书馆外面等你?我小心地问,好像一不小心她就会再次消失。 我不想到图书馆去上晚自习了。 为什么? 我烦赵军。她很干脆地说,他老是在那儿等我,给我占座儿,我不过去又不好,其实心里早就烦他了。 可是,在我的记忆中,你以前天天都去图书馆 你以为我是因为他?方丽华含笑反问。 那你是为什么? 她没有正面回答为什么,直接来了个所以:所以,自从那天以后,我就不去了。我另外找了个他不知道的地方上晚自习就在实验楼二层的阶梯教室,这个地方挺清静的,以后你要找我,就到这儿来吧。 我这时才确信乌云已经消散,奇迹已经发生,一切不是梦境。 那我以后也到这儿来上晚自习,好吗? 最好不要这样,我怕跟你坐在一起上晚自习,心里会乱 今天想起来,幸亏方丽华说了这番话,使我们处于一种有限接触的状态,而不是形影不离,否则后来的事情也许就会糟糕得多。 但是当时我不可能具有这种预见性,因而心里梗了一下:好吧。可是我直到现在也不明白,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个星期六,你说有件事情要跟家里商量,星期一回来以后,就突然不理我了,是不是你母亲 不是不是,她急忙摇头,我根本没跟母亲说这事。那个星期六她在医院值夜班没回来,第二天一早,中学同学来约我到颐和园去玩,从颐和园回来以后,我就不想跟母亲提这事了 我听得云里雾里:到底怎么回事? 她脸上倏地一红:哎呀,反正都是我的错,我保证以后再不会这样了,还不行吗?然后低着头轻轻说了一句:卓娅芳找我的时候,我都给她说了 后来,从卓娅芳那里,我才听说了事情的原委:方丽华和她的几个中学同学在颐和园的时候,正巧看到我与卓娅芳并肩划船那一幕。当时唐亚辉不在船上,她以为是我们两人单独结伴去玩,便产生了误会。第二天晚上,方丽华在图书馆见到我,本想问一问这件事,然而我说楼下有人等我。她马上明白了那人是谁,因为她刚刚看见卓娅芳从阅览室出来。我走了以后,她也离开图书馆,到医务楼去看望那个因肠炎住院的同学,从病房的窗户里面又看见我与卓娅芳在小湖边谈到很晚,便决定主动退出,这就是她突然回避我的原因。后来她又数次见我找卓娅芳个别谈话,就更信以为真了 我听了以后感到很不理解。我认为任何人面对着方丽华都不可能有脚踏两只船的念头,她怎么会这样误解我呢?是不是还有其他原因?我把唐亚辉对此事的分析告诉了卓娅芳,她却叫我不要胡思乱想,还说我对女孩子的心思一窍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