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的自恋型

　　十五年前，我在哥伦比亚商学院结识了唐纳德？汉姆布里克（DonaldC。Hambrick）先生，他是研究首席执行官（CEO）、最高管理层团队和董事会等领域的世界级专家，我非常幸运地成了他的博士研究生。目前，唐纳德是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斯米尔商学院（SmealCollegeofBusinessatPennState）的管理学讲座教授，并且获得该校埃文皮尤（EvanPugh）最高荣誉教授的称号。
　　几年前，唐纳德决定进行一项严谨的学术研究，探究自恋型CEO会对公司造成多大的伤害。经研究发现，他们具有惊人的破坏力。甚至在一些情况下，最终会毁掉公司。近期，唐纳德刚刚完成了一项后续研究，为自恋型CEO造成的问题提供了更加清晰的依据。
　　为什么研究自恋型CEO呢？除了我们知道当今商业领域存在很多自恋型CEO以外，唐纳德还这样解释道：
　　企业研究者也许不会相信，高管自恋症在理论或实践中都具有极大的重要性。
　　研究人员也可能将高管自恋症视作公司运营中发生的一种附带现象比如那些必须忍受高管自恋的人们感到十分困扰，或是为自恋型CEO的笑话提供素材，仅此而已。但是，我们预计自恋型
　　高管对企业实际的成果也会产生非常消极的影响，其中包括战略夸大，高层管理团队的绝对服从。
　　尽管我们可以轻松地随口说出自恋症这个词，但是多年来，心理学家对该课题进行了大量的调查研究。
　　汉姆布瑞克引用心理学著作，将自恋狂定义为表现出以下四种个性特征的人：
　　功利心权利欲我一定要得到应得的尊重；
　　领导力权威我喜欢成为关注的焦点；
　　优越感傲慢我比别人更有才华；
　　自负完全沉浸于自己是多么的杰出和独特。
　　唐纳德在研究该课题期间，面临的最大挑战之一就是很难去接近你认为是自恋狂的公司CEO，并且请他填写一份性格调查问卷，用于测试他的自恋程度。
　　当研究人员提出这一要求时，首先就很难通过CEO助理这一关。所以，但凡研究此类课题的人都要找到一些不太唐突的方式去评估CEO实际的自恋程度。幸运的是，唐纳德是一个聪明且富有创意的人。下面内容是唐纳德与他的合著者阿瑞吉特？查特吉（ArijitChatterjee）的两项共同研究成果的概述：
　　在第一次的研究中，两位作者研究了1992年至2004年期间在电脑和软件领域共111位CEO。我能想到的近年来科技领域有许多自恋型的CEO，包括前电子港湾（Ebay）CEO梅格？惠特曼（MegWhitman，现任惠普CEO）、前惠普CEO卡莉？菲奥莉娜（CarlyFiorina）、前谷歌CEO埃里克？施密特（EricSchmidt，现任谷歌常务董事长）及思科CEO约翰？钱伯斯（JohnChambers）（在下文中我将按此项研究的定义阐明为什么我认为史蒂夫？乔布斯不是自恋型CEO）。
　　此外，两位研究人员建立了自恋型CEO的四种衡量指标：
　　CEO照片在公司年度报告中的显著程度（照片尺寸）；CEO在公司的新闻发布中的突出程度（提及的次数）；在给股东的公开评论记录中，CEO以第一人称单数代词（即我）出现的频率；CEO薪酬（包括工资、奖金、拖延收益、无偿配股、股票期权）与薪酬第二高的高管之间的差额。
　　此项研究表明，越是自恋的CEO，其公司在广告方面的花费占销售收入的比例就越高，而在研发方面的支出占销售收入的比例也会更高，可想而知他们所掌管的公司会背负更多的债务。愈是自恋的CEO愈是进行更多收购交易，并且为收购的公司在基础价格上付出更高的溢价。愈是自恋的CEO，其公司的业绩波动就愈大，通常前几年他们的表现非常出色，但是随后几年他们的表现就会非常糟糕。
　　唐纳德的第一次课题研究的结论之一是：
　　如果将我们的研究成果与吉姆？柯林斯（JimCollins）广受好评的《从优秀到卓越》一书中提出的观点进行对比将具有指导性的意义。在书中，柯林斯总结了优秀到卓越公司，或是15年里绩效持续提高的公司，他们的突出特点就是它们都是由41位谦虚型CEO所掌管的公司。柯林斯说道：那些与优秀到卓越的企业领导共事或描述他们的人都会用诸如安静、谦虚、诚实、稳重、腼腆、亲切、温文尔雅、谦逊、低调、不相信自己的媒体剪报等词汇来评论他们。
　　虽然柯林斯没有将谦虚和非自恋画上等号，但是我们还是很容易将二者联系在一起。当然，柯林斯的研究样本范围小且数量有限，因为其样本是按照因变量（即公司绩效持续提高）选择出来的，但是他的研究结论似乎完全阐明了非自恋CEO的优势所在。然而，柯林斯的从优秀到卓越公司首先在较稳定的行业选择研究，比如纸张、钢铁、零售等行业，这样得出的结论显然难以服众，因为人们可能会认为柯林斯谦虚型CEO在发展迅速的行业环境中可能不会有如此出色的表现了。
　　在该课题的最新研究成果中，作者们更进一步去研究自恋型CEO是如何应对自己的成功和失败的。
　　经过研究发现，相比轻度自恋的CEO，极度自恋的CEO对他们近期工作表现的客观评估反应十分冷淡。研究者发现，自恋型CEO仍然继续进行收购行动并支付大量高额溢价，即使在他们公司业绩不佳的情况下。反之，那些轻度自恋CEO在遇到业绩不理想的时候，就会变得比较保守。
　　然而最有趣的是，研究者发现，极度自恋的CEO对社会的赞誉反应非常强烈（比如媒体荣誉、媒体奖项等等），而这又进一步激励他们加快收购的步伐，提高溢价的额度（日积月累，必将损害股东的利益）。而相比之下，轻度自恋的CEO对于社会荣誉的反应则不太敏感。
　　换言之，这些荣誉并不能给予他们更多的自信心，推动其公司进行抢购的风潮。
　　当唐纳德关于该课题的第一篇文章发表后，立刻引发了媒体的许多负面报道。博客作者、万博宣伟国际公关公司（WeberShandwick）首席公司声誉策略专家莱斯利？盖恩斯罗斯（LeslieGainesRoss）称之是纯属在抨击CEO。爱德曼国际公关公司总裁兼CEO理查德？爱德曼（RichardEdelman）斥责教授们并没有真正理解CEO是如何经营企业的。他对一位《金融时报》的编辑鼓励CEO应该较为内敛的言论持反对意见。
　　爱德曼的原话如下：劝谏CEO变得更加含蓄是非常错误的。CEO需要在市场上推销自己的公司，并且允许客户和员工畅所欲言。在很多情况下，CEO必须成为积极的倡导者，比如在保护知识产权、促使公众支持他们向政府游说等方面。在当今‘持续局部关注’的社会里（指人们借助高科技手段同时关注许多信息，不愿错过任何重大与感兴趣的讯息，但又不愿或无法进一步深入了解），‘自恋’正是一个成功领导者的必备素质。我也曾听到人们抱怨说：‘那么，史蒂夫？乔布斯怎么样呢？’的确，他是一个自恋者，但他却非常成功。是的，任何读过沃尔特？艾萨克森（WalterIsaacson）撰写的《乔布斯传》的人，都会知道乔布斯是有些自恋的，虽然在1997年乔布斯重返苹果公司时，他的自恋程度已明显缓和了许多。在此之前，乔布斯曾经历过两次失败，第一次是在苹果公司，第二次是在NeXT公司，这些足以使他变得更加谦虚。但是，让我们回过头参考一下，在本次研究中衡量自恋程度的标准和其产生的有害影响。
　　乔布斯总是热衷于召开苹果公司重要产品的发布会，但是他从未坚持过自己名字一定要出现在新闻公告中。时间追溯到2009年或以往任何一年，你在苹果公司发布的新闻公告上只能看到营销主管菲尔？席勒（PhilSchiller）、零售主管罗恩？约翰逊（RonJohnson）及互联网软件与服务主管埃迪？库伊（EddyCue）的名字。
　　尽管乔布斯是非常有主见的，但从不吝啬分享自己的这些观点。在公众面前讲话时，他很少使用我这个词。而在提到苹果公司时，他会大量使用我们这个字眼。实际上，在经过深思熟虑后，乔布斯能够被一个完全反对自己的观点说服。而许多自恋狂是很难做到这一点的。
　　乔布斯竭尽所能雇佣了世界上最聪明的人在他身边工作。然而，大多数自恋者面对周围比自己聪明的人都会认为对自己构成威胁（可能害怕大家发现自己的缺点）。
　　另一方面，自恋型CEO还往往没有继任计划。虽然许多人在乔布斯去世前批评他没有制定继任计划，但事实证明，他早已制定了一个非常详尽的继任计划只是没有公布于众而已。我不知道为什么公众对约翰？钱伯斯是否制定继任计划而没有提出质疑。我认为思科公司（Cisco）CEO钱伯斯在自恋程度上的得分会远远高于乔布斯。
　　关于在两位教授的研究中提出的另一个指责：诸如爱德曼等人所说的：你们是否认为所有CEO都应该成为‘含羞草’（指非常害羞、怕见场面的人）？
　　但事实并非如此。
　　乐观是有益的。但傲慢则毫无益处。
　　自信是有益的。但狂妄自大则毫无益处。
　　相信自己能够出色完成CEO的职责是有益的，但认为自己比别人更有才能则毫无益处。
　　无论作为一名CEO，或是经营人生，你都需要拥有信心及坚定的信念才能获得成功。但这些研究都清晰地表明，如果自信走向极端，自恋型的CEO将扼杀公司，同时也断送了自己的职业生涯。
　　我能够理解为什么许多CEO会自信得太过了头。在他们整个职业生涯期间，承担风险和展示自信为他们赢得了丰厚的回报。这好比他们在赌轮盘（赌红色或黑色）时，不断在红色上押注而且连赢11次，在第12次你打算赌红色还是黑色呢？显然，赌红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有信心。但是，那些长期在数千个情况下，不只是一两个特殊情况下都可以保持头脑清醒，判断客观的CEO往往是最成功的。
　　简而言之，当你伸手去摘天上的星星时，不要忘记脚踏实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