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联例话寿辰庆贺对联寿联

　　朱英贵
　　（本文刊载于《晚霞》杂志2018年第7期）
　　春联、贺联、婚联、寿联可以统称之为喜联，寿联是喜联的一种，它是用于寿辰庆贺的对联。此前谈过春联、贺联与婚联，本篇来谈谈寿联。
　　一、寿与寿联
　　寿联不完全等同于生日对联，年轻人的生日不能称寿，寿联是为年长者祝贺生日的对联。寿是生命长久的意思，活到多大岁数才算寿呢？这似乎也需要有个界定。古人对寿通常是分为三个等次：上寿、中寿与下寿。其具体年龄起点则又有不同说法。
　　有一种说法为：上寿百二十岁，中寿一百，下寿八十。也有解释为上寿一百岁，中寿九十岁，下寿八十岁的。根据这些解释，那么至少80岁方可称寿。还有一种说法见于《庄子盗跖》：人上寿百岁，中寿八十，下寿六十。根据这种解释，那么达到60岁即可称寿。
　　为什么可以将寿的最低起点定在60岁呢？这和中国传统历法中的天干地支有很大关系，天干地支每60年一个轮回，称为六十花甲子。古人认为人过了六十，即意味着他已度过一个宇宙周期，由此便产生60岁为下寿起点的习俗。
　　那么，未满60岁的人可否做寿呢？若将下寿起点予以放宽，则后人所谓的五十大寿毕竟是年满半百，应该还是可行的。愚以为寿的下限以50岁为宜，如果有人要为年未满半百者创作寿联，还是就叫生日对联为宜，大可不必称之为寿联。
　　寿联起于何时？据旧版《辞源》寿联条云：宋孙奕《示儿编》：黄耕庾夫人三月十四日生，吴叔经作寿联曰：天边将满一轮月，世上还钟百岁人。’寿联之风始此。这条材料取自梁章钜的《楹联丛话》，其中的联语当为至今已发现的最早记载的寿联。因此，我们基本可以确认，寿联至迟起于北宋末年，可见寿联的历史还是相当久远的。
　　清王端履《重论文斋笔录》卷五云：挽寿联以数语包括一生，最难措手撰拟寿联，需要分清对象，选定主旨，描摹生动流畅，称颂恰如其分，可见寿联的撰写是颇费心机的，下文就来谈谈一些相关的问题。
　　二、贺寿、祝寿与自寿
　　寿联的主旨就是祝贺寿星长寿，往往兼有贺寿与祝寿之意。贺寿意谓庆贺已享之寿，即寿星的人生已经远胜他人得享高寿；而祝寿则意谓预祝未来之寿，祈愿寿星今后的人生会享有更高的福寿。这就决定了寿联常常喜欢把寿者的年龄融入对联。例如，据传乾隆年间，湖湘一位老人尊享百岁高寿，当时的岳麓书院主讲王文清送上一副寿联：
　　人生不满公今满，世上难逢我独逢。
　　人生不满百和世上难逢百岁人均为民间俗语，此联的上下两联特意将百字隐去，称贺百岁寿辰，用词含蓄，寓意巧妙，此所谓贺寿的寿联。
　　不知从何时起，民间开始作五十岁寿，下面就是一副五十寿辰的寿联：
　　数百岁之桑弧，过去五十，再来五十；
　　问大年于海屋，春华八千，秋实八千。
　　此所谓祝寿的寿联。上联是说，已享五十寿辰，再添五十寿辰，算来当有百岁高龄；古时男子生日要用桑木作的弓射天地四方，以示胸怀大志，故简言之桑弧。下联典出《东坡志林》：海水变桑田时，吾辄下一筹，尔来吾筹已满十间屋。后即以海屋添筹为祝寿之言。大年即高寿的意思，春华八千，秋实八千，本指仙桃八千年一开花，八千年一结果，此乃夸张说法，长寿之谓也。
　　寿联也可以是老年人自己为自己的生日题写，可称之为自寿联。自寿联通常避开祝与贺的恭敬之词，而多以自谦自足性质的抒怀为主，其格调也不必那么庄重，而取轻松自然为宜。例如下面这一副渔翁的自寿联，就纯真地表现了他的顺其自然的性格与乐趣：
　　水上飘流数十年，就凭这一张网、几颗钓，福也福，寿也寿；
　　人间风雨千百次，无奈我青箬笠、绿蓑衣，去便去，来便来。
　　又如清代著名书画家郑板桥六十岁时题写的一副自寿联：
　　常如作客，何问康宁。但使囊有余钱，瓮有余酿，釜有余粮。取数页赏心旧纸，放浪吟哦。兴要阔，皮要顽，五官灵动胜千官，过到六旬犹少；
　　定欲成仙，空生烦恼。只令耳无俗声，眼无俗物，胸无俗事。将几枝随意新花，纵横穿插。睡得迟，起得早，一日清闲似两日，算来百岁已多。
　　这是一副逾百字的长联：上联写出人生如做客，无需多虑康宁，只求钱、醸、粮三有余，挥墨吟诗作画，尽兴放情，五官灵动胜过做官，不知不觉就已经年过六旬；下联言不要因追求成仙而空生烦恼，只求声、物、事三无俗，观景赏花，迟睡早起，一日清闲胜过两日，如此闲适生活，不求百岁之多。
　　三、寿联的对象、年寿与用词
　　寿联的撰写颇费心机，特别要注意对象、年寿与用词。
　　所谓对象是指要切合寿者的性别、辈分、职业等身份因素。
　　依据性别撰写寿联应区分是男寿、女寿或是男女双寿（夫妇一同祝寿）。例如：
　　愿献南山寿，先开北海樽。（通用男寿联）
　　慈竹荫东阁，灵萱茂北堂。（通用女寿联）
　　椿萱夸并茂，日月庆双辉。（通用双寿联）
　　有些词是专为区分性别和称谓的。如：用椿代指父亲，也称椿龄、椿庭；用萱代指母亲，也称萱草、萱堂；椿与萱既不可混用，更不能用于为别人家老者祝寿。
　　这就涉及到亲属关系及辈分等因素，例如：
　　仰丈人峰，名高北斗；
　　修半子礼，颂献南山。
　　（祝颂岳父寿联）
　　上联用丈人峰双关岳父高寿，下联以半子礼暗示女婿的身份关系。当然，如果是为无亲戚关系者撰写寿联，则可随意一些。
　　至于职业特征也可在寿联中有所表示，但不是必须的。例如：
　　术精业亦精，名士名医随客唤；
　　人寿己也寿，仙桃仙李逐年栽。
　　这副寿联，一看便知寿者是个医术医德颇高的医生。
　　大凡逢十的整寿，对联中多有点名年岁的用意，诸如：
　　春秋不老身康健，甲子重逢意气新。（六十岁男寿）
　　年过七旬仍健美，筹添三十享期颐。（七十岁女寿）
　　杖朝步履春秋永，钓渭丝纶日月长。（八十岁男寿）
　　纪年合献九如颂，添闰当称百岁人。（九十岁女寿）
　　还有按时令分十二个月，或者按节气节日来显示寿辰信息的，这里就不举例了。
　　由于寿联也是广义的喜联或贺联，因此撰写寿联更需注意要用美意吉祥之词，常用的美意字眼有：表示贺寿的福、寿、德、宁等；表示祝寿的永、长、添、增等；表示祈愿的献、颂、祝，喜等；以长寿动植物设喻的鹤、龟、椿、萱等。
　　从另一个侧面来看寿联的用词，还应有所避忌，例如晚清民初著名语言文字学家黄侃四十九周岁时做五十大寿，章太炎赠黄侃五十岁寿联如下：
　　韦编三绝今知命，黄绢初裁好著书。
　　上联用孔子的韦编三绝与五十而知天命两个典故，褒誉黄侃勤奋读书，下联用《世说新语》中黄绢初裁的故事，称颂其刻苦治学。然而作者忽略了一个细节：上联暗含绝、命二字这是相当不吉利的，下联开首黄绢二字又有色丝之意，而色丝二字又可以合成一个绝字，上联尾字命与下联开首之绝意又可合成命绝之意，这不是要命的字眼吗？撰联时理应尽量避忌才好。
　　另外，根据汉语的文字传统，一些具体数字有其约定俗成的特定涵义，例如：百年是指人逝世，百岁则常用于长命百岁，为小儿出生后一个阶段的祝贺用语，这都不便用于寿联。再有就是，对于寿者增寿的祈愿也要切合对象的年龄，如果一位老先生庆八十大寿，你还祝他古稀（人生七十古来稀），这不是折寿十年吗！如果一位老先生，年龄已超过九十，你还祝他寿登期颐（百岁曰期颐），老先生一定会大为恼火，你这不是说他活不了几年了么！诸如此类的词语含义与词语用法，我们当代人下笔时都应审慎地理解清楚再行利用，如果对这些了解甚少或了解不周，是不宜随意落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