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堰飘香

　　（大唐历史小说）
　　一hr光阴荏苒，刺史的女儿向海棠逃到五台山清水潭后，转眼四年过去了。她从昌州城带出来的那一棵海棠树成活了，还生出了许多枝蔓，开出了满树奇异的香花，结出了满枝奇异的红果。她舍不得吃，又让果实发芽，芽树开花，花开结果，果实再发芽、再开花，再结果。如此循环，不一而足，四年功夫水潭边便已长满了大大小小的海棠树，开满了红红艳艳的海棠花。
　　昌元县县令唐子桐给水潭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海棠堰。用利剑把海棠堰三个字刻在水边的一块巨大的石头上，并附上了一首诗：
　　天下唯此海棠堰，花开花落皆美观。
　　侧目惊看美人笑，一潭春水蓟微澜。
　　向海棠明知道唐子桐是在借花夸人，也不好去捅破它。在县令唐子桐的心中，海棠花犹如向海棠，向海棠胜过海棠花，一样美丽，一样好看，一样受礼赞。
　　这几年，向海棠避难于五台山下，乡村僻壤，心中十分憋屈。但种植海棠花还真的摸索出一套经验来了。正如她常说的那样：海棠喜欢阳光，不畏冰寒，一年四季，郁郁葱葱，无论栽种在房前屋后、路旁水边、花园亭榭，都带给人一种可爱可亲的感觉。到了春天，海棠含苞待放，殷红点点，朵簇渐渐形成伞形状的花序，布满枝头、非常美丽；到了初夏，是最佳的观赏季节，花姿潇洒、无比芳华，无比灿烂，人见人爱，无愧为花中仙子。到了秋天，春华秋实，红果累累，压得枝头弯曲百态，错落有致。看见它，就顿时香口生津，产生非吃不可的欲望，但吃起来却酸甜适度，鲜美异常，可与王母娘娘的蟠桃媲美。
　　她常对贪嘴的儿子吴向州说：乖儿子，听话！你现在不能再吃了，要把果实作为种子撒入大地，让它扎根在整个五台山，或者在更远的地方生根开花，开出更多更美的香海棠花，结出更多更鲜的香海棠果，咱昌州是香海棠的源和根呀！
　　二hr这一天，唐子桐外出未归，向海棠、君香带着四岁的吴向州在海棠堰边焚香祷告。而后用心地观赏起海棠花来。向海棠那神态缱绻旖旎，婀娜多姿；百花逊色，姮娥难比。真是一幅难得的仙女赏花的画图。随口作诗赞曰：
　　天下海棠处处有，棠香惟有在昌州。
　　百里芬芳风绕拂，一亭浓淡雨初守。
　　海棠香国开情蔼，丹桂玉兰难竞秀。
　　爱藏荒村真乐处，姮娥独享海红酬。
　　几个人没有发现唐子桐就站在身后，仍旧兴致浓浓地继续谈话。君香兴奋地赞美说：小姐，你看好漂亮的花呀，而且香气越来越浓，小姐，是你天天焚香的原因吧，使海棠花变得如此香气迷人了。
　　向海棠高兴地说：我看是你君香天天为它们除草、浇水、打枝的原因，你看你的名字带个香字，而且还是君香，君子之香，海棠花还有不香的吗？海棠本有香，巧遇咱君香。君香勤护佑，棠花更为香。
　　君香说：海棠本无香，小姐勤焚香，情深感香久，海棠格外香。
　　四岁的吴向州听着妈妈和君香姨在赞美海棠花。抢着说：妈妈，小姨，让我也来赞美一下咱们的海棠花好吗？
　　向海棠惊喜地问：你也会赞美海棠花呀？
　　吴向州一本正经地说：当然会。
　　君香说：那就快快赞来，我们洗耳恭听。
　　吴向州说：好吧，我说啦！就是你们！
　　君香问：我们怎么哪？
　　吴向州十分严肃，一字一顿地说：是因为你们两位美人的美丽善良，而且把海棠变得又香又艳的。妈妈常念：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自云良家子，零落依草木。
　　君香夸道：向州真聪明。运用得恰如其分。
　　吴向州问：小姨，什么叫恰如其分呀？
　　君香说：就是你把妈妈教你的诗用得很好很对的意思。你爸爸是个聪明人，你长大了会超过他的。
　　吴向州说：你们经常说我爸爸，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他呢？他也不回来看我，看我妈妈，看小姨和伯伯。
　　君香说：你爸爸到很远的地方去了，暂时回不来，所以你在家就要好好学文化，学好了本事亲自去找你爸爸。
　　吴向州说：我爸爸是大人，一定会自己回来的。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我爸爸回来肯定不认识我，我也要笑问他从何处来。
　　君香对向海棠说：小姐，你听听，他是大人还是幼儿哟？
　　我看就是一个小大人，我六岁启蒙，当时也只会背二十多首诗文，大人都把我当着神童，我看向州才是神童中的神童。唐子同突然出现在人们的背后，说。
　　吴向州听见了唐子桐的声音，转身跑了上前，抱住唐子桐，亲热地喊道：伯伯，你回来了！有好吃的没有？
　　当然有！唐子桐放下吴向州，从袋里掏出一包糖果来。
　　吴向州一把抢了过去，说：一定是饴块，甜甜的，好吃！
　　唐子桐逗他说：能给一点给妈妈，小姨吃吗？
　　吴向州说：给，我不贪心，有福共亨，有，有糖大家一起吃！
　　唐子桐说：向州乖，我是逗你玩的，大人不吃小孩的东西，你放着慢慢吃罢！
　　吴向州说：谢谢伯伯！
　　唐子桐看见向海棠欢喜中带着悲哀，疑虑的神情，不好意思再隐瞒下去。问：海棠，你为什么不问我了呢？
　　向海棠莞尔一笑，说：我问了你整整四年，你的回答都是一致的，我猜这次也差不多，也就不问了，倒想问你吃过饭没有？
　　早饭吃过了，午饭也吃过了，准备做晚饭吧，我买了一些作料回来，放到菜里肯定要香多了。唐子同隐瞒了自己忍饥挨饿的实情，从褡裢里取了几个小包交给了君香。
　　吴向州说：小姨让我看看是些什么？
　　君香说：慢，别抓破了，看呛着你。这是辣子粉，这是花椒，这是五香粉，这是盐巴
　　吴向州说：我们又有盐吃！
　　向海棠问：你这是从什么地方买来的？
　　唐子桐说：是我路过普州时买的，一个人最多只能买一市斤。
　　向海棠问：你到普州去干什么？为什么不去昌州了？
　　唐子桐说：边弄饭边说吧！
　　因为有了盐，大家准备多做几个菜。
　　三hr唐子桐一边劈柴烧火，一边说：海棠，已经四年多了，我看你的情绪基本上稳定了，我这才敢告诉你，其实咱们昌州在我们离开的当天就毁了，是被张超、杨子林纵火烧毁的，至今还是一片废墟。
　　向海棠正在用刀切菜，听了心一慌，刀把手指切伤了，不禁叫出声来：哎哟！
　　君香放下锅铲，问道：小姐，你怎么哪？
　　唐子桐看见了说：海棠受伤了，别动，我身上有创伤药。他冲到向海棠跟前，抓起她受伤的手指，把血吸干，把一贴膏药贴了上去。
　　向海棠仍然心急火燎，急迫地问：别管我，我问你，城破了，我父亲呢？我母亲呢？文武百官呢？
　　唐子桐说：别动！听我说！昌州城被烧毁后，刺史大人被杨子林押到泸州去了，文武百官能跑的则跑了，不能跑的，通通押到泸州去了。昌州已经不复存在了，昌州的三个县全都撤销了，乡里镇又归回原各自的州县了，我们这里目前属普州管辖。
　　向海棠着急地说：我要去救我父亲母亲，唐哥哥，你为什么不早说呢？竟瞒了我这么多年？！
　　唐子桐说：当时你身怀六甲，怕伤了胚气，我不能说；后来你又要细心哺育婴儿，也不能生气，我照样不能说。我实在逼着难受，便只告诉了君香。君香对你多好，就是背着你流泪，也不让你生气。但有一条你尽管放心，你不要担心。刺史大人虽然关在泸州，失去了自由，但没有生命危险，生活也很好。因为张超要把你父母作为人质逼你现身。如果你急于去报仇，不但不会成功，反而害了刺史大人夫妇。你明白吗？
　　向海棠忍不住还是哭了，说：都是女儿不孝，害了父母双亲。
　　君香说：小姐，这不是你的过错，是张超、杨子林太霸道，太贪心了，太坏！唐哥哥，朝廷为什么不派兵来镇压他们呢？
　　唐子桐说：对他们的倒行逆施，朝廷绝不会坐视不管的。只是现在军事力量不强，所有的军队都用到对吐番作战去了。等他们平息令人外患，肯定会来收拾杨子林张超一伙的。我这段时间为什么老外出，就是在联络各州县的力量，一旦时机成熟，就自己组织人马，向杨张开战，恢复昌州，救出刺史大人。
　　向海棠说：唐哥哥，你真好，其实我心头早预料到了。你为了安慰我，费尽了苦心。我海棠也是个坚强的女子，我不会被这不幸击倒的。反而这些艰难困苦会使我更加坚强。
　　唐子桐说：感谢老天护佑，这四年来我们大人没有生病，小孩没有生病，尽管生活极其艰苦，还是熬过来了。这五台山风水真好，我们要把向州培养成文武状元。
　　吴向州说：我要当状元，我要当探花，其实探花最好！
　　君香说：探花是大魁第三，没有第一第二名好。
　　吴向州说：不，探花好，你看外面的海棠花多好，探花，探花，探探海棠花。
　　唐子桐说：哦，你是想当这个探花呀。探花郎，探花郎，探花探得香海棠。香海棠，真是香，护花神是咱们的向州探花郎。
　　君香喊道：开饭了！今天有鲜菇汤！有盐有味，好喝极了。
　　饭后，向海棠对唐子同说：唐哥哥，我们已经强忍了四年多了，现在时期成熟了，你该怎么做，你就放心大胆地做吧，家里有我和君香，没有多大的困难。
　　唐子桐说：下一步，我准备先去罗汉寺找慧心大师商议，以寺庙的名义组织军队。然后再把逃散的士兵召集回来。
　　向海棠说：你可以先找到龙德虎，王忠发这些人，让他们再寻找其他失散官兵，一传十，十传百，又省时又省力。
　　唐子桐说：我也是这么想的。据说，慧心大师半年前去了长安，就是专为昌州的事情去的，可能快回来了。我想找个时间去隆桥驿等他，我们现在还不能去罗汉寺。
　　向海棠说：对，最好不要公开去找他们，免得被张杨的耳目探听到，跟他们带来麻烦。
　　吴向州拿了一本书在翻阅说：伯伯，你跟我讲讲书中的故事好吗？
　　唐子桐说：好，我跟你讲孔融让梨的故事吧！
　　好吴向州鼓起掌来。
　　唐子桐说：东汉末年，有一个文学家叫孔融。孔融从小聪明好学，才思敏捷，诗赋骈文，无一不通，而且巧言对答，往往出乎人们的意料。所以都称他为奇童。他四岁那年。
　　跟我一样大，我今年也四岁了。吴向州说。
　　唐子桐继续说：对，跟你一般大。有一天，他父亲上街买了一些梨子回来。因为他在兄弟姐妹中最小。父亲特意抓了一个最大的给他。孔融不要，父亲问他为什么不要。孔融说：‘我年纪最小，应该吃小的。你那个梨子就给哥哥吧！’父亲听了十分惊喜，称赞孔融真是一个好儿童。
　　讲完哪？
　　讲完了！
　　吴向州摇着妈妈的手说：妈妈，伯伯，你们给我生一个弟弟吧！我绝不让弟弟让我，我要把最大的梨子让给他吃。大的要让着小的。妈妈，你答应我嘛？
　　向海棠顿时涨红了脸，为了不让孩子纠缠下去，只得答应道：好好！快去跟睡吧！
　　吴向州跳着欢叫着：噢！噢！太好了！我有弟弟喽！
　　四hr过了两天，唐子桐要去隆桥驿等慧心大师了。临走前，他准备好了十天的粮食蔬菜。再三叮嘱向海棠不要去干开荒种菜的体力活路。以免伤了身子。
　　并对黑豹说：好黑豹，好好看住家，有什么野兽来要提早报警。
　　黑豹汪汪叫了两声，表示听懂了。
　　唐子桐一去就是半个月了，家中的粮食蔬菜也快没有了。
　　向海棠估计唐子同一定碰到什么难处了。对君香说：君香，我们也不要什么都靠男人了。我们自己下水摸鱼去吧！
　　君香说：你叫我舞枪弄棒可以，叫我下河去摸鱼，我可没有唐哥哥那个本事。你看我们一无渔网，二无鱼鹰，怎么下河去捉呀！
　　向海棠说：没有网，我们自己织。五台山上有许多葛藤，唐哥哥可以用来编床，编凳子，我们为什么不可以用来编渔网呢？
　　君香说：好，说干就干！
　　三人来到山脚下，见遍地是葛藤，很快割了一大把，编了一个圆网，用竹杆绑好。
　　三个人又来到数百米外的清流河边，费了好大的力气，结果一条鱼也没有捞着。
　　正在伤感，黑豹狂叫起来，君香一看，河里泛起了一片红云。那是一群红鲤鱼游过来了。
　　君香连忙用网去捞，竟然捞起了一条又大又漂亮的鲤鱼来。
　　吴向州欢呼起来：捞着了！捞着鱼摆摆了！
　　向海棠捧起鱼来，看了一会，又放回了水中。
　　君香不明白地问：小姐，好不容易才捞了一条，你怎么把它放了呢？
　　向海棠说：你没有看见吗？他肚子那么大，肯定在产卵。我们很痛快地吃了，可却伤害了无数的生命。
　　那鱼放回水中后，突然跃出了水面，一会儿又跃出水面，似乎是在感谢向海棠的救命之恩。
　　回到石屋，看见灿烂的海棠花，向海棠发起呆来，不知道自己是思念离别四年之久生死未卜，消息杳无的吴采华，还是挂念一去半个月至今未归的唐子桐，竟随口吟出一首李商隐的诗来：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腊炬成灰泪始干。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蓬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君香听罢，说：小姐，不必那么伤感，三公子如今生死不明，不知下落。如果他还在人世的话，绝不会忘记小姐的。因为失去了联系，也许他也在四处寻找我们哩。至于子桐哥，他一定是碰上什么困难了，不然他早就该回来了。只要我们勇敢坚持，海棠花一定会越开越美，越开越艳，越开越香的！
　　向海棠说：是呀，我的想法太多了，思想太脆弱了。也是对他们的不信任。该死！该死！
　　儿子吴向州跑来了，说：妈妈，谁该死！
　　向海棠抱起儿子，说：妈妈该死！
　　吴向州说：妈妈不该死，我妈妈最善良！我妈妈最漂亮。就像这美丽无比的海棠花。
　　君香说：这孩子真会夸人，对，你妈妈就是千里飘香的昌州海棠花！小姐，你们看！谁回来了！
　　这时，从山顶上传来了唐子桐朗朗的吟诗声：
　　芳华竟开向海棠，风雨伴随美姑娘。
　　五台山上花开了，从此棠堰永飘香。
　　唐子桐回来了！向州乐了！君香喜了！海棠笑了！昌州的香海棠更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