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猪

　　星期五下午，二宝从县一中回家，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回家了，一想到就要吃上妈妈做的红烧肉，心里充满了祈盼和快乐。
　　刚到家，就觉得气氛不对，父亲坐在那抽闷烟，母亲在抹眼泪。
　　二宝问母亲：乍啦？
　　母亲说：家里的大花猪停食两天了，兽医都退手了。
　　二宝一转身跑到猪圈，只见大花猪站在猪圈中间，肚子瘪瘪的，看见二宝，有气无力地哼了两声。这是春上二宝和父亲捉回来的小猪，现在已长到一百来斤，母亲说等秋天长到二百多斤大肥猪，卖了正好给二宝交学费，可现在，二宝心里一阵难过。
　　第二天天还没亮，睡梦中的二宝被母亲叫醒，二宝，起来吧，陪你二叔去卖猪。
　　二叔是个脑筋活洛的人，自家有手扶拖拉机，闲时贩卖农产品，忙时帮人跑运输，很有生意头脑。
　　二宝揉着眼睛到院子里，看见父亲和二叔正把花猪往拖拉机上弄，奇怪的是已经几天不吃食的花猪肚子突然鼓鼓的，而且显得很烦燥，二宝问身边的母亲：不是说花猪停食了吗？母亲苦笑着没有回答。
　　二叔要把猪拖到二十里以外的集市去卖，今天正好逢集，临走时塞给二宝一根柳条说；二子，记着，只要它睡倒就悄悄地把它打起来。
　　等他们赶到集市，天已大亮，集市上人很多，到了猪市，二叔麻利地打开车帮，让二宝把猪赶下来。
　　花猪下来后，仍然烦燥地来回走动，引来不少人围观。只时有个光头大个子叼着香烟走过来，拍拍二叔的肩膀，呦，是陈二溜子，什么时候又改行卖猪啦？二叔一边笑着一边陶跟烟递上说道：哪是我的，是老大家的，老大家穷，可孩子有出息，县高中第一名，现在孩子读书，花钱的祖宗，等钱用啊，这不都急得跟来了。二叔边说边指了指二宝，同时向光头大个子使了个眼色。二宝乜视了二叔一眼，觉得一向令他佩服的二叔突然变得很讨厌。
　　一听到二叔和光头大个子高声谈话，顿时引来了一群人围观，花猪也引起了人们的兴趣，人们开始左前右后琢磨，有人摇摇头走了，有人在继续看。有一对中年夫妇一直在围着看，似有买的意思。二叔上去答讪：怎样，要买，我们也不罗嗦，一口价一斤500分，要不是孩子上学等钱用，这么好的猪秧子谁卖。那中年男子刚想开口说话，那女的看了看二叔和光头大个子，用胳膊肘儿拐了拐那男的，那男的笑道：买倒是想买，就是猪太大，我们要小猪伢子。说完就和那女人走了。
　　过了一会，二宝看见一个瘦高个穿着破旧的中山装带着一个小女孩走了过来，小女孩约七八岁，一边走一边和男的嘀咕着要吃粑粑，那男一边围着猪转悠一边的哄道；别急，等爸爸买了猪，钱多了给你和你妈买十个粑粑，你帮爸爸赶猪回家。
　　二叔和光头大个子悠闲地抽着烟看着，显得不急不慢的样子。过了会，瘦高个过来笑着问二叔：大哥，这猪多少分。
　　二叔一口吐掉烟头，不急不慢地说道：520分。瘦高个依然笑着说：520分贵了点，大哥，不瞒你说，我那穷老婆养小猪，养一个死一个，养两个死一对，今年午季收成好，这回买个大的回去让她养，看还死不死。二叔故意拿价道；这位兄弟，你看这么好的猪秧子，要不是孩子上学等钱用，打死我也不卖。说着用眼瞟了瞟二宝。一旁看闲的光头大个子走过来拍了拍二叔的肩膀道；我说，这位兄弟想买，你也想卖，我看就让点算了。二叔似心疼地咬牙道；出门在外，凡事听劝，就听大哥一回，510分，少一分不买。瘦高个拿过猪绳道：行，那就找刘行家来过秤。
　　看着衣衫破旧的瘦高个和那个眼巴巴地看着父亲的小女孩，再看面露得意之色的二叔和光头大个子，二宝觉得一股热血上涌，一步跑过去从瘦高个手中夺过猪绳大声说：这猪我不卖了。三人被他弄蒙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二叔冲二宝笑道：二子，要钱卖猪是你，这回舍不得卖的也是你，这猪价是便宜了点，可你等钱用啊，别和二爷赌气，卖了吧。边说边不停地向二宝挤眼。
　　二宝似乎没明白他的意思，大声道：猪是我家的，我说不卖就不卖。看着二宝激动的样子，二叔火了：二子，你个狗日的来真的还是来假的，一边玩去，这由不得你做主。
　　二宝手紧紧地攥着猪绳，仰着头说道：二叔，这猪坚决不卖，我们回去。二叔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二宝道：你你，好你个二百五。说着要打二宝，瘦高个急忙上前拦住：你们爷俩别吵了，这猪我不买了，说完搀着小女孩走了。
　　回家的路上，二叔把拖拉机开得飞快，没和二宝说一句话。
　　到了家，父亲一看，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二叔的鼻子骂道：好你个二溜子，牛皮吹得咚咚响，乍又拖回来啦，丢人现眼。
　　二叔一边从车上把已经躺倒起不来的猪狠狠拽下来，一边气乎乎地嚷道：怪我，去问问你那二百五儿子，读书，读书，都把他给读痴了。
　　父亲转身瞪着二宝，二宝低头跑进屋里。
　　母亲过来央求二叔：他二爷，请你去把张杀猪子请来，把血放了，早上喝了一肚子盐水，快不行了。
　　下午，二宝扛着一袋米，手里拿着一瓶咸菜，接过母亲递过来的五块钱，望着蹲在那抽闷烟的父亲和抹着眼泪的母亲说：爸、妈，我上学去了，还有一个多月放暑假，我去窑厂打工挣学费，你们不要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