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巷三黑色冬天

　　No。1
　　同学们，上周的小测改好了，这套小测全年级都是一样的，咱们班的平均分在年级里排第4名！一班的分数比我们班高了整整15分！咱们班第一名：楚落夕，在年级排第52名，剩下的名次我就不想读了，简单来说就是比上次差得多。老师脸都红了，青筋凸起，短短一段话里，书本在桌子上砸了快5次。
　　其他人也许没什么，但对我而言，52名就是一根刺，上次第41名，妈妈都硬扯着嘴角，不冷不热地吐出一句安慰。对于仅为了前途的妈妈而言，退步一名就等于为别人提供了一万个机会，把自己压进海底，再也游不上来。
　　一放学，我就去找江皓禾了，原因很简单，他又是年级第一，还把第二名甩得远远的。
　　你说，我为什么这么容易就被甩后了呢？我靠在墙上，看着靠在旁边认真刷着上次那套题的江皓禾。
　　你不能控制其他人的进步，你只能努力地前进，但当你无法前进时，你能就只能站在原地，看着无数的人从你身后跨过你，把你甩在身后，你没办法做任何事，一切只能听天由命，但当潮水退下时，你依旧在原地，这时你就是第一。江皓禾停下笔，很认真地看着我。
　　我苦笑了一声：你在说红桃皇后定律吧，但没有物种会平白无故退化的，不论是个体还是种群，都是不停向前进的。这事你应该比我清楚，你可是理科生。
　　江皓禾把题合上，看着我说：当这里还是一片绿洲时，大部分青蛙都是绿色的，但环境发生改变后，绿洲成了沙漠，那些原本很安全的绿色青蛙基本都没能留下后代，但那些不黄不绿的青蛙，它们没有为进化做过什么事，却留了下来。
　　他丢下那句话就走了，我听不懂，也没有必要去听懂。
　　No。2
　　回教室拿书包的时候，值日生们一边聊天一边干活，有一个短头发高鼻梁大眼睛的女孩子，很热情地说：楚落夕，下周五自习课篮球赛，一班对二班！咱们学习比不过他们，那就在综合能力上赢过他们，顺便也给那些说二班不如普通班的人来一个下马威！
　　哦，那让咱们班篮球队的队员抓紧训练吧。我拎起书包，准备离开。
　　另一个皮肤小麦色的女孩抢了一句：咱们班还没有篮球队啊。
　　我停下脚步：明天回来我做个调查，看看哪些人打过篮球，或者各项条件比较符合的，人数不够再找。
　　下楼前路过一班课室门口，教室里空空荡荡。
　　No。3
　　讲台上站着一个又矮又黑又丑的人，扯着嗓子大喊：‘男生们赶紧来报名啊！你们男生不是最喜欢打篮球吗？’台下，所有人都埋头写题，看都不看台上的人一眼。江皓禾在球场的观众席，一脸坏笑地和我描述他几天前在我们班看到的景色。
　　我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尤其是那串形容词，又矮又黑又丑，也就他会安在女生身上了。
　　说实话，我们班对篮球的热情一点都不高，来观赛是自愿的，大半个班都没来，老师都说我们：我教了这么多年书，头一次见到对篮球赛这么不伤心的班。但一班的观众席倒是满的，一班的人，要么在场上，要么在观战。说实话，就看这个观众积极性，我们班基本是必败无疑。
　　不过也幸好我们同学心比较大，虽然输了，但至少没有大比分落后这种丢人的事。
　　不过球场上肯定是有惊喜的，我们班篮球队里有个大近视眼，还是高度近视，运动嘛，没有人会戴眼镜的。于是，这位兄弟，投了三次篮，篮球都笔直地飞出场外，离篮筐十万八千里远，传球的时候精准地把球传给对手，我们班所有人都惊呆了，他还很开心：我们终于拿分啦！
　　此情此景，连一班的同学都呵呵一笑。
　　No。4
　　期中考来的很突然，去的也很突然。
　　江皓禾又是第一，第二第三也没变，前三的名字我都能背下来了。这次我还是班级第一，年级里排35，妈妈的脸色终于好看一点了。
　　期中考结束后，就开家长会了，家长会的那个周五，我们很难得有一个快乐的下午。
　　接了妈妈去班里，我像往常一样背起书包走了。在楼道口被拦住了，抬头就看到江皓禾有点做作又有点帅气的脸。你待会干嘛？他默默吐出几个字。
　　回家啊，不然还能干嘛？我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他。
　　请你喝奶茶，陪我坐坐吧。他转身看了我一天，示意我跟上。
　　学校旁边就有美食街，有一家特别有名的奶茶店，出名的原因是店长小哥哥超级好看！江皓禾很熟练地点了两杯饮料，找了个座位。
　　江皓禾抿了口奶茶，叹了口气：今天是我生日，这么多年了，你是继她之后唯一一个陪我过生日的人。我愣住了，我没想过这天是他生日。
　　他张了张嘴，好像还没完：我小时候在老家有一个很好的朋友，每年我生日，她都请我吃蛋糕，那是她和外婆做的中式蛋糕，很朴素，但是我最爱吃的东西。后来那个女孩搬走了，我再也没见过她，也没吃过那种蛋糕了。
　　那个女孩，她现在在哪？我看着已经有点情绪失控的江皓禾，问了一句。
　　他愣了下，摇了摇头：我怎么知道，我要是知道，我今天就把她给找来了。我父母也不知道，而且他们今天也没来。
　　没来？我满脸惊愕。
　　哦，我是外地生，父母忙，来一趟也不方便，我的情况也不用找家长，就不麻烦他们二老跑一趟了。他很平静，好像在讲别人的故事。
　　那我也不能讲什么，就祝你生日快乐吧。我看着他，很认真地说，嗯，也希望你早日见到那个女孩。
　　江皓禾笑了，笑得很好看，但也看出来是强挤的微笑，冥冥中，好像听到他微小的声音：她不是
　　No。5
　　江皓禾很快就成了学校里的名人，这是因为他写的一篇作文。
　　这个出名方式确实是很多人没有想到的，毕竟这是一位理科生。
　　老师在课上分析过这篇难得的满分作文，老师所讲的都是些很老套的所谓作文结构和模板。但最打动人的往往不是这些人人都能做到的东西，而是那些很独特的句子，那是只有他才能写出来的，那是他的思想，这是独一无二的东西。
　　那句话传遍了学校任世界冬去春来，任人群南来北往，我始终在这里，坚定不移地在这里。
　　可那天，江皓禾把这句话发到了朋友圈，后面还加了一句在这里等你，就十分钟，然后就删掉了。也许只有我知道，他在等那个请他吃蛋糕的女孩，也或许再也等不到了。
　　江皓禾再也没有找过我，我无数次路过一班的门口，看到的永远是一个弯着腰写题的男孩，他和那个开朗活泼的大男孩判若两人，我甚至连他的正脸都没再看到了。
　　他在等她，把自己封闭起来，只为能不错过她。
　　No。6
　　再次见到他，是在11月，那个黑色冬天。
　　月考第一的江皓禾成了升旗手，在升旗台上升旗，而在他脸上，我看到的只是悲伤和呆滞，貌似这个足以让所有人骄傲的荣誉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开心当然，也有可能他已经升了太多次旗，对这些免疫了。
　　但这个表情，绝不只在他脸上出现，高三每个人都有这个表情，甚至比他还要更忧郁些。但相同的，那都是少年们对于未来的迷茫与彷徨，就像这个黑色冬天，复习到中期，黑夜越来越长，好像再也看不到白昼，再也看不到希望。
　　可他为什么也会这样呢？他并不是个高三生，他的成绩不需要感到迷茫，也许对他而言，希望，是那个女孩子。
　　江皓禾和我没有再讲过一句话，我也没有再和他聊天，但我总是慢悠悠地跟着他，混在人群中，但眼睛只看着他，这是我少有的固执。那天我放学依旧混在人群里跟着他，丘婉和她同桌从我身边经过，开着玩笑说：你是喜欢谁吗？
　　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我与他的关系，好像早已超越了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