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的莫里安

　　第一章兔子小姐
　　在秋日的早晨，悄悄出走。
　　宽敞的马路，平坦而荒芜的田野。狂奔，赤足。
　　从今天起，我是莫里安，不叫咪咪。在猫语中，莫里安代表流浪。也就是说，现在我成为一只流浪猫了。
　　作为一只猫，我讨厌一群胖的像棉花糖一样的小屁孩撅我的嘴，对我说笑笑。那是一种很难的表情你们知道吗？据说要调动上百块肌肉，要是一只猫笑上一会儿怕是只能理解为全身抽搐。还有，他们居然说我丑，对于一只年轻的猫来说这是何等样的侮辱，邻居家的小贝还会喜欢我吗？那些老鼠又有新的谈话内容了看，那只猫被他的小主人说‘丑’，啊哈，是丑啊。在他们的老鼠洞里叽喳叽喳，恨得猫牙痒痒。
　　昨天晚上我偷吃了维斯基（那个最大的胖小子）的面包，他弟弟的火腿，她弟弟的弟弟的鸡蛋。早上主人一开门，我就跑出来了。临出门的时候，我咬坏了维斯基的拖鞋。
　　让他们震惊吧，让他们颤抖吧，让他们闹个天翻地覆吧！我要跑的远远的偷笑，即使全身抽搐我也要试一试。
　　我吸着嗖嗖朝我扑来的冷气，用我发达的后腿做出尽可能高的跳跃，因为曾近在电视上羚羊是那么做的，他获得了主人的赞赏。这个尝试很成功，我跳了有两三个我自己那么高，而那只羚羊只跳出两个他自己的高度。所以，我认为羚羊的跳跃能力并不值得骄傲，主人应当为我的杰出表现付出一片面包。
　　在我忘乎所以的跳跃中，一只奔跑的兔子与我撞了个满怀。她想一只炮弹一样击中我的肚子然后落地，怔怔地看着同时落地的我。
　　她长长的耳朵，绵软的嘴唇，雪白的脸蛋，我尝试着跟她打了招呼：嗨，美女。于是，这只受惊的兔子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跑了。
　　她竟然没有回应我，真不礼貌。
　　不过我很快忘记了这件不快的事，因为软绵绵的脚掌踩在地上真是舒服。人类走地毯的时候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作为一只猫真是有天生的优势，随时随地都可以走地毯。对了，人们走红毯是去干嘛来着？吃饭。唉呀妈呀，我饿了。
　　远处有几只麻雀，他们是我最讨厌的家伙了，飞着飞着就拉屎。有三次，足足有三次，他们拉到我身上，近乎空袭：两次在脸上，一次在尾巴上。尾巴上那次最糟糕，我绕着原地追了两个圈儿，拖着那支臭尾巴躲了小贝一星期。
　　其实说了这么多只是为了找一个合理的借口。这是主人的坏毛病，而我也觉得假如因为我饿了就要去吃他们有些难为情。
　　猫掌的肉垫很轻巧，可能这种设计是为了捕麻雀更方便。只有十步了，我在他们背后听到他们在谈论今天的收获。你的麦子挺多你的谷粒颜色真好。一群和主人一样虚伪的家伙罢了，还不是在肚子里想哼，麦子真难吃他的谷粒真少之类的话。只有五步了，这个距离实在太近了，再靠近他们会发现的。我决定以祖先的狩猎技巧来对付他们。
　　憋气，收腹，一二三，跳。
　　嗷呜。噗噗噗。
　　很遗憾，他们留下了羽毛和粮食。我试着嚼了麦子和谷粒，磕的我牙疼。我与树梢上的他们对峙。他们并不想轻易放弃粮食，沉默地看着我。
　　我嚼了一颗麦子，干巴巴的简直要在我嘴里闹旱灾。谷粒更令人失望，我根本感受不到它的存在，结果卡在了嗓子里，疼的我使劲瞪着他们。
　　我等了一会儿就无聊地离开了，因为我发现他们的棕色眼睛并不漂亮。或许别的地方会有新的发现，帮我找到好吃的东西。
　　空着肚子左摇右晃活脱脱倒像流氓。奈何前腿使劲后腿不着力，左腿迈出右腿跟不上。一阵风刮过，步子都变成飘飘荡荡的了。
　　平常在这时候我已经是奶足饭饱，躲在沙发后面睡觉了。回家的念头无比诱人，夹杂着对面包和牛奶的思念。我感到一根绳子拉着我后腿大腿小腿，脚步蹒跚中，我看见了兔子小姐，她在我满脑子牛奶中怀抱一根红萝卜出现了，像一个天使。
　　我以幻影迷踪八字步走向她。因为控制不好，几乎是横着走的，越走离她越远。反而是她拦住了我：猫先生，你去哪儿？
　　一个踉跄，我头朝着地面撞过去，如果这下撞实了，有无数前辈的事迹可以借鉴，一副痴痴呆呆流口水的猫马上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本能地，一个反手抱住了兔子小姐。我两只猫爪抱住她的头，以深情款款的语气委婉地表达了我最迫切的需求：奶，我要喝奶。
　　兔子小姐尴尬地举着一只红萝卜：对不起，我没我没奶。
　　这时候我已经看不清她举的是什么，不分青红皂白地咬了一口，嚼了嚼：呸，呸，你怎么拿一根石头往我嘴里塞？
　　兔子小姐的脸都红了：这这不是石头，是胡萝卜，胡萝卜。
　　我呆了一呆：哦，然后又问：兔子小姐，你在哪儿，我怎么看不见你了？
　　你趴地上了。
　　接着我感到左前爪被拔萝卜一样拽了一下，然后搭在了一个柔软的背上。我趴在兔子小姐雪白的背上，她毛茸茸的皮毛拥着我的鼻子，差点喘不过气来，暗想兔子小姐力气真大啊。
　　猫先生，我扶你走。
　　谢谢你，兔子小姐。
　　猫先生，你家在哪儿？
　　四海。
　　四海在哪儿？
　　四海为家。
　　四海为是地方？
　　猫生第一次说成语，第一次说的这么潇洒，得体，有意境，却万万没想到遇到文盲。我噎住了：我没有窝了。
　　你家在哪儿？
　　我捂住了脸。
　　嗯，我明白了，你是流浪猫，我见过好多。流浪猫好可怜的。
　　我捂脸的爪子无力垂落下来。
　　猫先生，你别挡我的眼。
　　哦，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猫先生，你别碰我肚子。
　　哦，不好意思。
　　猫先生，你别绊我脚。
　　哦。
　　猫先生，你快下来，我背不动你。
　　我怒了，腾地一下跳下来：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还不如我自己走！
　　兔子小姐目瞪口呆，吃吃道：猫先生，你你哭了。
　　饿，气，怒，数火相冲，结果我直接晕了过去，终于还是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