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颠的云法

　　薛颠是我面就磕头硬拜出的师，他当上国术馆馆长后走文士的线，接人待物彬彬有，我拜师时他好像是五十三岁。拜师时由于我家太久，钱都花完，拜师都没有。他的《象形术》一书，确是可开宗派的拳学，同时也是在一个新的名目下，将形意拳的要诀公开。此书用词简约而雅致，可谓字字斟酌，是给自己写传世之作的写法。
　　形意拳有劈崩钻炮横五，薛颠有飞云摇晃旋五法。此次讲一个云法，仅作为青一代自修此书的提示。象形术源于形意拳，先形意拳的大法则。
　　《庄子》中有个庖丁解牛的故事，牛肉糙厚，一把刀子几头牛就崩坏，但有一个屠夫一把刀用多仍然锋如新，这就是形意拳的大法则以柔用刚。有人喜欢形意拳表面的刚猛，结果成伤人伤己，铁骨头硬茧子，但仍免像一般屠夫，剖牛，刀子也坏，早晚伤自己。真正的形意拳是伤人伤己的，要兜着劲打人、扑着身子打人。
　　之所以用坏刀子，因为手腕僵，刀子入肉后一较死劲，就崩，只有腕子活才伤刀子。同样的道，形意拳一出手，身上是活的。是一个劲，多股劲团在一起，如此方能游刃有余。
　　以前天津有位武师，天生一股狠劲，平时将一百张高纸迭在一起，臂翻着打，能打得最底下的一张碎，而上面的无损。这个方法招式带劲都有，与人比武，臂一翻，别人就招架住。
　　唐维知道他是好汉，想点拨他，：你这是打一百张纸出的功夫，要超过一百张纸，怎么办？他：接着翻。唐师：我搭着你，看你能能翻过。他翻多次，胳膊翻上，这是唐师在庖丁解牛。形意拳的劲含着，能控制人，发作起，犹如庖丁一下把刀子捅到牛体深处，能把人打透。只有伤人伤己的劲道，方能无坚摧，伤人伤己的硬功终归有限。
　　平时总爆发着拳，拳头抡得越猛，劲越单薄，竹篮打水一场空，出功夫。比如尚云祥绰号铁脚佛，可以脚青砖，但他教我们时让足下用，要提着脚心，因为在人体学上，脚跟和后脑是杠杆的端，打拳时狠劲蹬地，会震伤后脑。形意拳得头目眩，记忆减退，就是脚下太用。
　　尚云祥足下的沉重道是轻着出的，好比走钢丝，脚一用就摔下去，但想轻，得用才能轻得起。是在一个劲上加份，而是多加上几股劲。走钢丝为控制平衡，得调动全身劲道，敏捷变化，既能踩实钢丝，也能踩虚，掌握住这个火候，方能出功夫。
　　拳要如盲人走，盲人跟常人同，蹭着地走，外表好像很沉重，但脚下是活的，并只维持着前后平衡，四面八方都照顾着，绊到么东西，一晃就站稳，这是以柔用刚，多股劲的作用。这个柔是软化，是变化。
　　我听闻程廷华走的八卦桩是木头，是藤条编的。我想明白其中的道，后一次走在河滩上，巴有韧劲，走着走着，忽然觉得腿上出功夫。如果传闻属实，那么程庭华踩软桩子是在多股劲。
　　八国军进京时祸害中国人，程廷华拎着大砍刀在房上走，到单的洋鬼子就蹦下一刀劈死，转身又上房。他的人一多，给盯上，最终被排子枪（洋兵队一起开枪）打死。他是武的英雄，八卦门的大成就者，功夫达虚之境，据能先知先觉。
　　形意拳歌诀有消息全凭后脚蹬，形意拳先要提肛，肛门一提，腰上就劲，腿上跟着劲，后脚蹬的是腰上的消息，是用脚跟敦地。薛颠还提肛是身法的关键，是努着劲提，那样太憋屈，而是肛门有松紧，臀部肌肉就活，腿方能速巧妙。
　　世评薛颠的武功达神变之境，我问过唐师：薛颠的东西怎么样？唐师：快，巧妙。形意拳的功夫出在腿上，腿快的人打腿慢的人，犹如拳击重级打轻级，能有这么大区别，而且腿上出功夫，拳头的冲撞就大。所以，一个形意拳的人腿快，就是在他技击厉害。唐师当和孙堂齐名，以腿快著称，他能认可薛颠快，我就信服薛颠。
　　至于薛颠的巧妙，体现在他的飞云摇晃旋中，提取形意拳的精粹，的是拳招，是大势。有一个可解释大势的事我跟随尚云祥的近时间，没有人找尚师比武，因为按照武规矩，低辈份是能向高辈份挑战的，而且都知道尚师功深，没人动在尚云祥身上争名的心思。但有个军队团长挑战，我们能按武规矩将他赶走，其实一看就知道他功夫。
　　由于他纠缠的时间太长，尚师就：比武可以，得先下武士字（生死文书）。你把我打死，我徒弟将我一埋就完，我要把你打死，你们部队干呀。他有点害怕，但既字据也走，还呆着磨。尚师：武士字也。这样，你打我一拳，把我打坏你就成名。
　　团长一拳打，尚师身子一迎，团长就后背贴墙。尚师还跟他开玩笑，：我能回敬你一拳吗？团长忙：我打您，我都成这样，您要打我，我就完吗？服软的话，这团长就走，以后再没过。
　　尚师的这一迎，就是大势。所谓大势所趋，的是身法的动态趋势。抡着胳膊打人，是形意拳。形意拳是扑着身子打人，犹如虎豹，窜出去一丈是这个势头，微一动也是这个势头。云法的大势，就是身子往前一扑，又把自己拧回，身子刚缩又把自己推出去，一推就转个身。几次换劲均无断续，要变化在一起。
　　云法的要点，是它的特殊之动。时要求快求敏捷，那样就成体操、田径的动。这种动犹如早晨想起床赖在被窝鼓悠的动，犹如深夜倦意一起伸腰的动，是一种天然之动。
　　如果没有这种动，就很容将形意拳步法成交谊舞舞步。薛颠在《象形术》桩法慢入道的章节写道，站桩时要慢慢以神意运动，舒展肢体，站桩也是为这种动的。
　　薛颠的云法要荡荡绵绵息，正如太极拳云手是手从左摆到右，而是由左变化到右。摆动么也出，变化才能出功夫。没有这种天然之动就没有变化，硬性地训自己，就成作体操。
　　有着天然之动，就有神气，所以薛颠云法在内功上有田气实之妙，发劲上有弹簧、鼓荡、吞吐、惊抖之机，身法上有蜿蜒旋转踪定之，极尽变化之能，是长功夫的快捷方式，深体会，可知薛颠的巧妙。另，书上没写，但薛颠教我时，云法可点穴，多教出一个手指翻挺的动作。管能否点穴，武术一定要到指尖，手指一弯就是拳，死握着拳是很难出劲道的。对于云法，薛颠在书上最后嘱咐者：学者，最宜深究其妙道。
　　再解释一下薛颠在书上讲的三顶，头顶有冲天之雄，舌顶有吼狮子吞象之能，指顶有推山之功。头发根耸起，血气沸腾，好像大鹏鸟随时可冲天而起，人勃发英雄气概，虽微毫发，能撼山；舌头掀起，浑身肌肉振奋，田壮，肌肉似铁。而且舌一顶住上牙床，牙就咬紧，牙紧手就快，比拼果断。这顶舌齿，还要有个舌根一颤，能发出狮子般巨吼的意，但真吼，含在嘴，如滚滚的音。身子扑出去的时候要有个狂劲，好像狮子张口，哪怕是大象也把它吞，是真张嘴，但嘴要咬着劲。有这股狂劲，能摄敌之魂魄，牙之功用，人胆悚；手指甲的肉顶着指甲，遍体筋都牵颤。但手指要顶，脚趾也要顶，缺一可。人往往一顶就僵，找一点手脚尖冰凉的感觉，就自然地顶上。人生气的时候，会气得手指发抖，就是牵颤筋，即没过武，这时候打一拳，武的人也很难承受，爪之所至，生奇功。
　　三顶单是激发劲道的比武要诀，也是保养身体的锻法，我是快九十的人，但没谢顶没戴假牙，算是头发、牙齿保住，这就是三顶的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