涩果六

　　今年除夕夜，我还是保姆一样，等他们都吃好喝足，就收拾碗筷洗刷着。体资每况愈下的奶奶把他们叫到跟前，那样子还很严肃，爸和继母娟姨有些意外，我看到他们相视一眼，便挨着奶奶坐下去，小弟弟跟邻居出去放鞭炮，大弟弟也被奶奶拉着坐下。我隐隐听到奶奶在说：我这辈子就拉扯你姐弟长大，再帮你拉扯园园，其它忙也帮不上，也不曾求过你们为我做什么。如今，你们也看到，我时日不多了，可我还放不下园园，三十出头了，也没个婆家，这事你们要上上心。以后她的婚事，我不能亲自操办了，我要你们现在答应我，到她出嫁时，你们要想着我，为我帮她操办，什么礼节也不许少。我强忍不住地流出泪水，但装听不到，继续洗碗，心里默念道，奶奶，我太让你挂心了！她停了一会，应该是从枕套下什么地方摸出些钱交到娟姨手里，再继续说：娟，这钱是你们平时给我的生活费，园园会赚钱了，她养着我，我除了四季里乡中拜神为你们祈福花点，其它也用不上。放你这里，等园园出嫁，好好操办操办。爸和娟姨合声说：妈，大过年的，你这干嘛呢，收起来，你还要帮孙子们带小孩咧。娟姨继续说：园园是我们的孩子，这操办婚事我们当然会办得妥帖。妈，您千万别担这个心。还哽咽地说：唉呀，都怪我们，生意忙，在外万事难，没有闲下来的一天，让妈觉得我们忘了你们，我们可是很挂记的啊，就说前些天吧，啊勇一个朋友的外孙过来，看着那小伙子人好，我马上想到园园，我还亲自去问了呢，只是人家听到园这岁数，就没音讯。爸向她挤挤眼，她马上接着说：但咱家园园这么漂亮能干，妈你放心吧。
　　奶奶不吃那一套，硬要他们亲口答应她这个请求。还硬把钱塞给娟姨。娟姨只能说；妈，那就先放我这，我帮你保管着。园园的事包在我身上。
　　奶奶呀，此该，我恨不得明天就嫁出去。了您为我操不完的心
　　正月初五，爸一家就如常回城省的家，因为他那边的工厂确实也容不下他离开太多天，反正现在我也在家。我让他们都安心回去，需要时再来就是。
　　他们一走，我和奶奶的家又恢复了正常，我把被子搬来和奶奶睡一起，就像小时候她照顾我一样，我很庆幸我能在她最后的这段日子里照顾她着。白天我要上班，姑姑会时不时过来看着她。还有农村人热心，左邻右宿也常会来看看。中午两个多钟的时间，我也会回来和奶奶一起吃午饭，本来也不爱说话的她，开始在晚上的时候，喜欢上跟我唠话。唠我小时候的事情，堪至唠她小时候的事情。我很伤心她这样，很怕她会离去。
　　很不喜欢二月天，真像极了李清照的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天气不好奶奶身体就更不好。确实是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半夜里，奶奶又咳得睡不上觉，我起来泡了化橘红水，调了珍珠粉，给她喝下，轻轻帮她按了肺俞穴。她平复了些。她抚摸着我的前额，微笑着说；孩子，我这辈子，你陪我最多，你像是我上辈子救起来的一条小鱼什么的，这辈子你来还恩了。我抱着她说，不，您才是我上辈子救起来的小鱼，这辈子你来把我拉扯大。
　　孩子，去，把奶奶柜子里那个箱子搬来。我知道她大概又要干什么了。关了灯说。睡吧奶奶。园，我睡不着，你去拿来。
　　箱子里有好几件金首饰。孩子，这都是你赚的钱买的，我都帮你攒着当嫁妆，出嫁得有点像想的嫁妆，婆家才看得起你。拿着，都交给你，你藏仔细，这些天晚上，要是你姑妈没过来，你就扶我一起帮我把柜子收拾一遍，里头有我零零碎碎塞起来的钱。都是你的，你答应我，不跟任何人说，谁问也说没，姑姑也不用说。谁我也不操心，我就担心你。孩子，你要多留个心眼，保护好自己，奶奶以后走了你就要全靠自己的。奶奶也不担心你，你善良，好人有好报。我忍不住在她面前哭了起来。奶奶太节俭了，平时两人的生活，她总是抠得紧，每次给她钱，她都是如数接收，从不推让。这一度让我觉得她很贪心。谁知道，她是费尽心思为了我
　　三hr奶奶带着放不下我心还是走了。
　　过了时的小洋房，我和奶奶的家，只剩下我。
　　我搬到单位的宿舍。在小地方的镇医院，同事们都家住附近，所以单位里宿舍很充裕，除了两间各住着一两个实习生，三两间给路稍远一点点的，中午可以休息，还有好几间空房，我完全可以挑一间一个人住。搬进去时有准备这将是我以后很长很长时间的家。所以我布置得很用心，搬进去那会是初冬，我在三个实习生的帮助下把两面墙粉成浅黄色，两面刷成淡蓝色，屋顶还是原来的白刷剩下的涂料他们把自己的宿舍也个性化的粉上了。我再买回一个小书架，一个小衣柜，单位有睡床和办公桌，从小玩到大的闰中好友玲玲开着她老公的皮卡来回两趟帮我从家里把衣服啊，书啊，电磁炉啊锅啊，碗筷等日常用品和三张厚被子载到宿舍来。宿舍在二楼，大窗户外对着一颗玉兰树。二十平的小屋被我布置得很温雅舒适。比起在外头打工时十几个人挤着的又小又窄的小套房，小小的厨房得轮流着做饭。洗个澡都很自觉不能洗久。奶奶最后还是帮我安排在舒心的小地方。只有想起奶奶，我才没有那么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