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笺悬浮的彩带

　　二十七、悬浮的彩带
　　勤劳善良的朱仙镇人吃得苦耐得劳，朴实听话，领导叫干啥就干啥。前些年说要大办钢铁，挖不到铁矿石，炼不出焦炭，建不起高炉，他们就砸锅聚铁，伐木烧炭用小高炉练出铁水；领袖说要搞文化大革命，他们就戴起红袖章，组织起兵团抓革命促生产，向走资派发起冲锋。上面说咋办就咋办，无需独立思考。
　　短短的几个月，朱仙镇人万众一心夜以继日，终于按于楷所绘制的蓝图完成了所有工程，离国庆节只有三天了。
　　组长，在施工中发现的那个洞口按照您的意见我们把它封起来了。花雨陪着李玉芝在地下城逛着。
　　走，我们从栈道上去看看。李玉芝应道。
　　整个地下城的灯光现在只开了五分之一，花雨打开了栈道上面的星星灯。
　　这栈道真不错，既古朴又好看，不细看，插在石壁小洞里的假木头跟真的一样。花雨夸道。
　　于楷这小子真不错。李玉芝扶着栈道上的栏杆停了下来。哎，花雨，卢兰和方贞她们就要结婚了，你呢？
　　组长，我懂您的意思，为了我们事业的成功圆满和地下城的长治久安，您希望我也能在国庆节结婚，可我还没有对象呀！花雨回道。
　　你看于楷怎样？他人长得好又聪明，办事认真执着务实。李玉芝看着花雨的脸追问着。你喜不喜欢他？
　　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平时总把他看成隔壁家的弟弟，从未把他和自己连接起来。花雨红着脸应道：人家是大学生，哪能瞧得起咱。
　　我看他也挺喜欢你，你要是真的喜欢他我就做个红娘牵个线。
　　我听组长的。
　　哎，这不是工作上的事！这是你一辈子的终身大事，这个事不能由组织说了算。
　　我知道这是一辈子的大事，于楷太优秀了，只怕我配不上他，再说我比他大半岁。
　　花雨，你就不优秀了？学历，等结了婚我们送你上大学，过不了几年就赶上他了，再说女大三抱金砖，何况只大几个月。
　　那就拜托组长了。
　　这是你的真心话？
　　真心话。
　　好，花雨，我也不与你绕弯了，你原来与辛刚是一对恋人，为了我们的特殊工作把你们拆散了，当然这也是为了国家利益。现在我有多重顾虑，一是怕你还惦记着辛刚，你不结婚辛刚也会惦记着你；二是怕你们这样干恋着将来会闹出什么事来，万一要是让上官她们知道了你们心中的事，说不定也要闹出事端来，到那时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我老惦记着你的婚事。既然你爱于楷，那事情就好办了。我来之前就与于楷谈了你们的事。他说，他本想在上次冯勇欧阳的求婚仪式上就向你求婚的，但他不知道你心中有没有他，所以没有表示出来，他说你人漂亮，性格好又有能力，事业心强，他很喜欢你。这不，我就把你们这层窗户纸给捅破了，你们今晚就约会，国庆节就参加卢兰她们的集体婚礼，怎么样？
　　组长，说到这里，我也说句真心话，我不结婚，辛刚心里可能总在惦记我，他对鱼儿分心我心里不安。我们华夫小组走到这一步不简单，华组长和辛强都献出了宝贵的生命。我们还有什么资格丢不掉自己的那一份私情呢。上官家一家人是中国历史的活化石，是国宝级的一家人，我们应该全力保护她们。只要于楷乐意，我们也在国庆节结婚，只是我跟他只有爱意，没有感情。
　　那不要紧，先结婚再恋爱才甜蜜。
　　从各方面来说，嫁给于楷我心底高兴。
　　花雨，你能有这高的思想境界，真让我们高兴，华组长的战友真有眼力，把你们这批优秀青年推荐到华夫小组里来了。你把上官家的人说成是中国历史的活化石，概括得好，我要讲给辛刚听，同时也要华夫小组全体成员都认识这一点。
　　组长，辛刚的师妹对辛刚的感情是极深的，辛刚对她不会有什么私心，但黄巧香那股执著劲不可不防。
　　黄巧香！提醒得好，她虽然人不在这里，找来了，对辛刚的干扰是不会少的。
　　上完栈道，沿着地下城上空间的乱石不规则走道向南，她们来到这次施工发现的洞口前，这里是安装通风管道时发现的，听到秦国的报告，花雨随即赶到将洞口监控起来。这个洞口刚好处在宫殿的上方，当时一个人很难钻得进去，原来这里还有一条秘密小道与宫殿后门连接。
　　组长，就是这个洞口，我们将它封死了。花雨指着石壁说。
　　你说这里藏了宝藏？
　　藏了宝藏，估计数量要用吨来计算。
　　你是怎样判断的？
　　金属探测刚到洞口就发出了信号，洞口小，秦国个大，我勉强钻进去，爬进去两米，用电筒一照，不得了，我就像阿里巴巴进洞发现宝藏一样惊喜万分，里面空间大，箱笼堆集成山，可能年久的原因，金元宝都从箱子里裸露出来，在电筒灯光下闪闪发光。我趴在地下看了又看，吸取藏经阁的教训，我没有再向前爬，只得倒退爬回来。出来后我对秦国说里面可能藏了宝，我不敢向前，我们马上返还，用水泥石块把它封起来，等待领导决定，希望保密，秦国点头赞同。
　　花雨，你是一个不说大话的人，我相信你讲的都是实情，就只你们两人知道这里的秘密？
　　就只有我跟秦国知晓，再没声张。
　　做得好，这又是一个天大的喜事，等地下城开业后，找一个时间我们俩上北京向国务院报告，取不取出，让上面作主。李玉芝思忖着，还有辛刚报告埋在青砖底下的那些东西，不是金银也是宝贵的文物，一并报上去。
　　组长，我们从悬洞口出去吧。
　　好，我一次都没有从悬洞口里出到外面去过。
　　五十多米长的悬洞口通道已疏通，突出的石头敲掉了，窄的地方凿宽了，顶部安了网罩灯，底部都打上了水泥地坪，出到悬洞口的宽大空间，现在已经修成了一个如客厅大小的漂亮房间，电梯的机械和控制室就设在这里。从这里上到峰顶有两种选择，年轻人可以从筒网固定悬梯爬到峰顶，也可以乘电梯上到峰顶。
　　李玉芝乘电梯先上来了，不一会，花雨从悬梯里爬了上来。走出峰顶漂亮小屋便是一大片平整整齐的水泥地坪停车场，它宽约四百米，深约二百多米，很像一个机场跑道。进深的远端是一大排民族风格的平房，放眼望去，房顶上闪光的红黄绿琉璃瓦犹如悬浮在停车场上的一条耀眼彩带，十分好看。走近细看，平房正面的方梁上和墙壁上都画着类似唐卡的绘画，画的是八仙过海、封神榜、聊斋、红楼梦、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里的故事。从部分房间的商品摆设和门面招牌来看，有卖香烟饮料副食的，有经营旅游纪念品和工艺品的，有出售本地土特产的。靠商铺南边是一大排设计讲究的洗手间，男女出口都植上了大丛风景竹林。
　　两人从卫生间出来甩着手上的水。
　　花雨，这是我看到的最大的卫生间，这女的就有五十个蹲位。
　　我看了总图纸，男的有十个蹲位，二十米长的尿池。
　　真是大手笔，几乎可以同时满足一百人进来方便。李玉芝赞道。
　　在地下城里方便一次要一元钱，游客在里面三个小时，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方便，一拨人出来总是几十上百号人，都是要急着方便的，于楷考虑得真周到。花雨跟着夸着。
　　从卫生间出来就要沿着这排商铺走去找自己的车子，游客们边走边逛，总要买点什么，这种布局安排十分合理。李玉芝与花雨边走边聊着。
　　组长，我们要不要到悬崖边看看？
　　去看看！
　　停车坪靠悬崖的一边全部是齐胸高的钢筋栏杆，底下是焊在水泥地坪里的整齐划一的五十公分高的大长条石，钢筋都插在石块孔中，万一车子失灵可以阻止它掉下悬崖。峰顶凉风习习，人高高在上，凭栏眺望，远处风光尽收眼帘。
　　这样的浏览路线科学合理，于楷动了脑筋。李玉芝俯瞰着远方无比兴奋地说。
　　听于楷讲，他原设想让上官家那里作游览的压轴戏，准备从悬崖这边作进口，从尼姑庵出，后来听取了辛刚的建议把藏经阁作为压轴戏才改成了现在这样的东进西出。花雨说出了于楷设计的初衷。
　　改得好，等藏宝洞开发后，留些宝贝在洞里作为最后的压轴戏，看完了再出来站在这高处做好汉，那才叫作美。李玉芝挥舞着右手说。
　　是啊，一出到峰顶，人在高处俯瞰远处的风光，真有领袖说的那种做好汉的感觉。
　　花雨，这次开业后，大学生们都要返校完成学业。俗话说得好，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难，我想向市里建议，让你来当这里的总经理，全盘负责地下城的安全和经营。
　　组长，我是个做实事的人，做个副手还差不多，当一把手嫩了点。
　　这不是嫩老的问题，我们需要的是忠心和才干，让你负责地下城的管理工作，八个字：安全第一，赚钱第二。交给华夫小组的人来打理我才放心，特别是安全问题，进城前要像上飞机一样进行安检，里面到处是木头房子，一旦失火，地下城将会遭到灭顶之灾。
　　组长，安全第一，赚钱第二，这八字方针总结得好，我要让地下城的所有工作人员铭记在心。除了防火以外，在进出地下城前后导游都要清点人数，每天晚上还要用警犬清场，如发现有人匿藏在地下古城，查出要严惩。
　　地下城是鲜活的历史，保卫优秀的文化遗产是我们的首要任务，要让石冲把这层意思都写进游客须知里，要让每个游客都能理解我们这种严格的管理模式。
　　组长，要是有个别的大领导和老红军参观完后提出要见仙女，咋办？
　　这还真是道难题，幸好现在提出来，这个问题我得向部里和市长汇报。李玉芝略作停顿。见个面倒没什么，不过经常见面，总不太好，最好是把上官一家人调往省城工作，就是见个面也不容易。辛刚再不能在这里待了，请部里打招呼让他上大学读进修班。
　　干脆让上官鱼也去读大学，让他俩在同一所学校，一个念理科，一个念文科。花雨接着说。
　　这个设想好，你的大学梦只有等一年后再考虑。
　　谢谢组长，将来的社会，只有忠诚和努力没有知识是不行的。
　　那你就读管理专业吧。
　　组长，秦国的车子来了。
　　秦国，这车子开得不错，怎么样？我让你女朋友来捧个场，她来不来？李玉芝迎着问道。
　　组长，谢谢您的关心，我想让她来我们一起参加华夫小组的集体婚礼。
　　太好了，这就有四对了，太好了，四季发财！李玉芝笑道。
　　组长，是三对呀，还有哪一对？秦国摸着头问道。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李玉芝回道。
　　啊，是花雨，你的那一位我还真没见过，他也这次来？秦国看着花雨说道。
　　只准你们结婚就不让我结婚，我的那一位你太熟悉了。花雨打趣地应道。
　　啊！准是那个蓝精灵于楷啰！秦国猜着。
　　猜得不错，我跟我们的华组长一样，喜欢看见年轻人相亲相爱成双成对，辛刚的婚礼是我主持的，你们这个集体婚礼也由我来主持。李玉芝说。
　　华夫小组的集体婚礼由华夫小组的领导主持，再合适不过了。花雨说。
　　组长，我的那一位是县里的中学教师，结婚后我想把她调到这里来，不知市里接不接收？
　　你也是我们华夫小组的功臣，这事公事公办也行，办不通我找市长与你打招呼。李玉芝允诺道。
　　那就谢谢组长了。
　　那个新发现的藏宝洞现在只有我们这三个人知道，华夫小组其他人就没有知晓的必要了。
　　组长，这事我懂，祖宗留下来的东西是属于中华大家庭的。热爱祖国、忠于人民、诚信守约是做人的基本准则。秦国应道。
　　咱们上车，沿路我还要下车看看。李玉芝说着与花雨一起钻进了吉普。
　　秦哥，虽然你到驾校受训了半个月，还是要小心点，这是新路，都是下坡路，弯道也多，开慢点，时不时我们还要下车看看。花雨提醒着。
　　行，那我就开慢点。秦国应着，吉普缓缓驶出了停车场。
　　下山的新路全部都铺上了柏油，平整光滑，车轮碾在路上发出与柏油沾黏后又分开的丝丝响声。
　　停一下，我们下车看看。李玉芝轻声招呼着。
　　组长你看，这旁边裸露的山体都植上了草皮，还浇上了水。花雨指着山体的草皮说。
　　肯定是市消防队的车子上来浇的水。秦国跟着说。
　　左市长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市长，有水平有能力有魅力，办事务实高效，在他手下工作是你们的福气。李玉芝感慨道。
　　条条大道通北京，现在时兴讲条条大道通罗马，我看我们中国马上就要进入朱仙镇式的快车道了。望着油光平整的柏油路，秦国意味深长地说。
　　关键是领路人，政府制定的政策对路。你看这几个月，朱仙镇人的那股疯功，干部领头带领群众不分昼夜地干，工地一天一个样，除去政府行政部门和由财政发工资的单位外，其余各单位各系统所投入的物资资金全部张榜公布进入股份。参加工地建设者劳动者一人发一本劳动手册，每天的劳动登记入册，登记员在当天一栏签名盖章，并有公册对应。非财政发工资者为红本，由财政发工资者为蓝本。红本一个男劳动日一天折算一元，女的八折；蓝本全部按红本的三成算钱，所有投资物资资金和劳动日折算的钱均按二元一股进入地下城开发有限公司的股份。地下城国庆节开业后的所有门票收入的一半纳入股份分成，享受六年。另一半的收入一部分上交市财政，一部分为公司的管理费，这其中包括水电费、设备添置费维修费、工作人员的工资、办公费，还有上官家的提成。辛刚的意思是提成不能按百分比来算，那样太多，就按上官母女俩现在的月工资来提成，不管将来门票物价工资上涨成不成比例都按此种算法提成，现在上官母女俩的月工资约为一百元，从国庆节地下城开业起，每天给上官家提成一百元。花雨介绍着这几个月朱仙镇高速度的背后。
　　左市长还让大家记住他的话：政府兴百姓兴，政府穷百姓穷。将来有钱了，市政府决不用来换新车，也决不用来盖政府大楼，全部用到市里的公共福利事业方面来。秦国搭着腔。
　　是啊，关键是领路人。解放前是解决建国的问题，现在应该是解决兴国问题，兴国必须先兴家，没有千千万万的家哪有国，国是大家的国，不是哪一个人的，当然要一个好的领袖，要有一个时时刻刻把老百姓的温饱冷暖衣食住行都放在心中的领袖。中国人民是勤劳善良的人民，领袖说往哪就往哪，从不自己择路。你看一九五八年‘大跃进’大办钢铁全国人民的那股干劲，简直是移山倒海，可惜劲没有用到实处。现在上面一切从实际出发，实事求是，注意力都放到发展生产创造财富方面来，注重学习外国的先进理念和发展模式，制定了一套符合国情解放生产力的富民政策，劳动者人人平等，全体劳动者都明白，他们挥舞的每一铁锤每一镰刀都是在为自己。人际关系和谐了，社会和谐了，物质丰富起来了，教育科技也会跟着发展起来，何愁国家不富强起来。李玉芝跟着感叹着。
　　组长总结得真好，原来是解决建国问题，现在是解决兴国问题。花雨跟着话尾说着。
　　前些年运动不断，世界在前进，我们却在原地踏步，现在好了，我们要加快步伐赶上去，把过去的损失夺回来。秦国也跟着敞开心扉，畅谈着内心的想法。
　　现在拨乱反正了，认识到过去的失误，才不会再犯错误。我坚信，祖国的明天就像我们华夫小组寻找仙女一样，走过艰难曲折的弯路后就会到达胜利的坦途。李玉芝挥着右手绘声绘色地说着。
　　组长，你看于楷开着车上来了。秦国指着迎面驶过来的车惊喜道。
　　说话之间，车子已停在他们面前，于楷满面春风地跳下车：组长，我也是来开车接您的。
　　李玉芝朝于楷歪着头使着眼色，学着电影《冰山上的来客》里的腔调：于楷，上！
　　看着满脸通红的花雨，又看见李玉芝的再次歪头和手势，于楷大步冲到花雨面前拉着她的手，单腿跪地仰首急呼着：花雨！我喜欢你，嫁给我吧！
　　于楷，这是一辈子的大事，你将来不会后悔吧？花雨看着他的红脸笑应道。
　　决不后悔！
　　好，我答应你，我们国庆节结婚行吗？
　　我求之不得！
　　起来吧，你这条裤子沾了柏油废了，要做条新的。
　　秦国拍着手笑道：你俩也来点真格的吧！
　　花雨！刚才是于楷主动，你也该还个礼呀！李玉芝笑道。
　　花雨张开双臂欢快娇嘻地说：于楷，来吧！咱们来亲一回吧！
　　两个年轻人的嘴对上了，路边树丛的鸟儿也飞过来叽叽喳喳叫着看热闹。
　　秦国。这是他们第一次约会，我就不打扰了，咱们上车走！李玉芝说着拉开了车门。
　　吉普就要拐弯了，秦国在反光镜里看到他俩还在手拉手地站在那里，仿佛在说，只有两天半了，做两套新衣来不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