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灵传太行山异闻录
1:hr中华玄学源远流长,源自远古巫术,经久不衰且高人辈出。五千年来玄学道宗由一门化万门,派派关而不合,至今发展为多少流派,无人知晓。期中名声大的派别有茅山、闾山、吕山、凤阳、天师、鬼山、阴山、巫山、白莲、五雷、铁公等。名气不大却深藏异术者,大有人在。然所有派别均可分为两大类:一以天神为主流,一以阴神为主流。
传统观念中,以天神为主流方为正统,而以阴神为主流则为歪道。实则不然,无论正统还是歪道,邪恶之人掌控即为邪,正义之人掌控即为正。
藏灵门主阴神,敬凶灵,将灵魂藏在体内,是为藏灵门的来历。
2:hr夏虫不可语冰,这是二爷从小教导我的话。
二爷是村里的神棍,今年七十有九。十年前,他金盆洗手,在神像前发誓,从此不再做灵魂买卖。
我出生在太行山的深山区,这里的山一眼望不到边,这里的鬼怪传说像夏天的苍蝇一样多,哪个老人都能叼着烟袋给你讲几段。
近些年,山里的年轻人一茬一茬的往外跑,老人们一波一波的过世,这些传说渐渐少了,每当我和同龄人提起招灵的事,受到的更多是讥讽和嘲笑。
二爷说,他们是夏天的虫子,从未到过冬日,你与他说冰雪连天,他是绝不会相信的。
二爷还说,要对鬼魂心存敬畏,因为它们并没有消失,而是藏在阴暗的角落,瞪着眼睛瞧我们演戏。
我三岁父母出车祸双双去世,患上了轻度自闭症,初中辍学后,没跟同龄人出去打工,而是种了十几亩核桃树,勉强度日。
今年收成的核桃早已卖给收货商了,剩下一些个头和成色小点的,我将它们收拾起来,磨成粉给二爷冲水喝。
二爷常年与阴物打交道,身体阴弱多病,经过我这几年细心调理,才渐渐硬朗起来。
正收拾着,村西头的田娃从山脊上摸了过来。
金森,今晚去俺家招灵!
我和田娃是本村仅剩的年轻人,姑娘小伙子们都进城打工了,剩下我们两个相依为命。
田娃,好端端的,为啥要招灵啊?二爷知道不?
我不慌不忙的说着,田娃性格外向,喜欢吹嘘,除了这一点让我略微反感外,他的人品和义气都是杠杠的。
田娃此时的情绪特别激动,眼里带着血丝,精神非常亢奋。
我网恋了一个女友,她说,如果我会招灵,就跟我结婚,而且,不要彩礼!!!
怪不得田娃如此激动,现在的女孩子们,很少愿意嫁到山里来。少数几个愿意嫁的,开口就要几十万彩礼。
我和田娃都没了父母,靠自己攒够彩礼钱,难比登天。
田娃,我听说网恋不靠谱。她让你招灵,是不是没安好心啊?
我刚说出这句话,田娃的脸色猛地就变了。
金森,你特么就说,帮还是不帮?不但今晚在我家招灵,五天后还会去我女朋友家招灵,你敢不敢!?
田娃从小就对我不错,从不嘲笑我的自闭症,我见他认真了,急忙坐在田埂上。
田娃,你把事情的前前后后,仔细说说。
田娃这才坐下来,一五一十的跟我说了起来。
原来,田娃玩微信漂流瓶,认识了一个帝都女孩。
帝都女孩对关于灵的事件特别感兴趣,田娃就不停的跟她讲,把山沟沟里的各种事件都讲了个遍。
就在前天,帝都女孩突然问田娃,他会不会招灵。
田娃喜吹牛逼,马上说自己会,还说,招灵法有六种,分别是:请、迎、招、诱、迫、御。
帝都女孩听了后很激动,要来看他,亲眼见识田娃招灵。
田娃哪里会招灵,他所谓的招灵六法,是听我说的。
而我,从小被二爷领养,这些东西都是听二爷说的。
田娃想拒绝,可帝都女孩哭了,哭得特别伤心。她告诉田娃,自己之所以想招灵,是因为父母去世的不明不白,她想再看父母一眼。
为了感谢田娃,只要他能帮助自己,自己愿意嫁给他,不要一分彩礼。
面对如此大的诱惑,田娃实在把控不住,便来找我想办法。
听他如此说,我顿时暴跳如雷。
二爷曾经叮嘱过我,对灵要心存敬畏,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千万不能招灵。
可田娃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他说,他现在已经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
说着,他跪在田埂上,哭着求我帮他,因为这是他唯一一次结婚的机会。
他指着村子的方向,哽咽着说:金森,我不想打一辈子光棍儿啊!金森,那样的日子,还不如,还不如死了算了!
说着,他猛地站起来,捡起地上的锄头,锄刀对准了自己脖颈。
你要不帮我,我就死给你看!
看着他的样子,我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
在我们这种穷山沟里,有时候活着,比死了还可怕。
我经常见到村里的几个老光棍,大半夜不睡觉,在村里溜达。见到一只母鸡的时候,他们的眼里都是放光的。
去年,村里刚死了个六十岁的老光棍,吊死在自己家门口,裤裆里塞着一本不知从哪儿弄来的色情杂志。
田娃,我帮你!
见我答应,田娃急忙扔下锄头,兴奋的跟我讲着他的计划。
帝都女孩已经到他家了,要试试他,看他到底会不会招灵。如果今晚他招灵成功,就带他回帝都,帮她召唤她的父母。
所以,我们总共需要招两次灵,这两次招灵成功后,帝都女孩就会嫁给田娃。
要说招灵,最擅长的肯定是二爷。
可二爷已经金盆洗手十年了,他是绝对不会出手的。
我从小跟着二爷长大,耳濡目染的,也懂一些招灵的法子,却从没实践过。
今晚为了田娃的幸福,只好冒险试试了!
我俩合计完毕,我回家准备招灵的材料,田娃回去安抚帝都女孩。
傍晚的时候,我拎着一编织袋的东西,来到村口的田娃家。
还没进院,远远就看到一辆白色的越野车停在他家门口,这辆车很怪,从车身到轮胎,都是白色,看不到一丝别的色彩。
我去医院治疗自闭症时,遇见过一个病人,他用的所有东西,都必须涂成他喜欢的颜色。
医生说,这样的人,一定是小时候遇到过刺激,他喜欢的颜色,代表着他的性格。
这个帝都女孩如此喜欢白色,说明,她是个性子极为冷淡的人。
一边想着,我一边推开田娃家的门。
房间里,田娃正在巴拉巴拉的说着话,屋子中间的小凳子上,坐着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孩。
那女孩个头足有一米七,穿着一件雪白色的宽大羽绒服,长发如瀑布一般洒下来。
我一推门,她转身看过来,四目相对,我看到了一双极为深邃的眸子。
自闭症病人不是正常人,眼里也能看到不同的世界。我从她的眼里,看到了一个饱经沧桑的灵魂。
她到底经历过什么,内心缘何如此强大?
正愣神的时候,一只肥厚的巴掌打在我后脑勺上。
金森,你发什么呆呢!快叫嫂子!
田娃一边呵呵的笑,一边唾沫横飞的介绍着,眼神里充斥着神采。
我这才反应过来,急忙点头微笑,叫了声嫂子。
那女孩微微点点头,算是答应了。自始至终,她的脸上都冷若冰霜,没有一丝表情和微笑。
我最怵的就是与人沟通,她这样,我反而觉得很轻松。
田娃搓着手,问我东西都准备好没。我说都准备好了,把编织袋轻轻放在地上。
我能感觉到,帝都女孩一看到那编织袋,眼神顿时亮了。
3:hr她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编织袋,缓缓的,开口说话了。
今晚,可以招灵吗?
我点点头,说可以。
招灵这件事儿,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我们现在能召唤的灵魂,要么是死去不足七天的灵魂,要么,是游荡在人间的孤魂野灵。
只要在阴气重的地方,都是有灵魂存在的。
大约是感觉我比较专业,她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眼神不再冰冷。
这里阴气重吗?
说着,她四下里看了看。
我点点头:这儿是田娃的老宅,三年自然灾害时,这里曾是监狱,死过很多人。再加上地势低、阴沟绕、住人少,阴气极重。
我说着,田娃打了个哆嗦,皱了皱眉,帝都女孩子更是不自觉的向着四周看了看,脸上露出了一丝丝的恐惧的神色。
田娃赶紧给我使了个眼色,我急忙说:你们放心,人怕灵,灵更怕人,他们不会害我们的。
帝都女孩似乎信了我,从车上拿出很多吃的,让我们吃完,晚上好干活儿,她拿出来的东西有饼干,有肉制品,还有很多点心,包装上写的都是外文,我们从没见过,虽然女孩说先简单吃一些,可我认为这些东西真好吃。
天色渐渐黑了,我把编织袋里的东西拿出来,摆在田娃的西厢房里。
我带来的都是二爷的心尖宝贝,有铜铃铛,宝剑,令旗,令箭,令牌,天蓬尺,以及黑雨伞共七种法器,这些都是招灵必备的‘接引’物件。
田娃也是第一次看到编织袋里的宝贝,之前去我家时,只能看到床下放着这么一个袋子,问了二爷,二爷也有一句没一句的敷衍着。
帝都女孩很认真的观察着每样东西,还用手机拍了照片,说是要留作纪念。
拍完照,帝都女孩伸手指了指这些宝贝,问我能不能给她讲讲这些具体的作用都是什么。
看到这个女孩子对这些宝贝如此感兴趣,原本并不愿意张嘴的我,也终于少见的打开了话匣子。
其实我说的,也都是二爷在喝多了之后告诉过我的,别看它们很多岁数比二爷都大了很多,表面也显得粗糙和破旧,但是这七种宝贝可是大有来头。
首先是这铜铃铛,它的作用比较特殊,乃是挂于堂屋,并不是招灵所用,而是专门做警示提醒之用,如果无风无人力而响,必是有凶灵来!必须停止招灵,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待铃铛悬挂于门上,并安静无声,方可进行招灵的准备。
这里面,宝剑,令旗,令箭,令牌,天蓬尺是道教派系下设立法坛的五大法器,其他的如茅山派、天师派等等,也都是用的这些。
将桃木宝剑、令旗、令箭、令牌以及天蓬尺依次摆放在法坛前方,招灵人按照计算好的时辰,站立在前,准备招灵。
最关键是黑雨伞。
黑雨伞的一个寓意是另一个世界,,摆好法坛,摇动黑雨伞,可将两个世界打通!将灵召唤至伞下,藏于招灵人身体之内,完成招灵。
这就和西方的灵媒一样啊?帝都女孩听得入神。
我点点头,告诉她,确实有相似之处,但是藏灵门的招灵之术时代更加久远。
田娃也起哄,让我多说说。
我赶紧咳嗽两声,告诉他们这都是天机,天机的话不可泄露太多。
其实,是我知道的基本都倒出来了,二爷给我讲的就不多,包括藏灵门的历史,我尽管问过多次,但是二爷总说会告诉我。
看到我态度决绝,他们便不再说什么。
只是我看到,帝都女孩看着这些法器,一直在发呆。
天色渐渐黑了,今晚的天气格外凉,我穿着大棉袄大棉裤,冷得直跺脚。
尽管安慰他们不要怕,可我毕竟也是第一次亲自招灵,心里有点发毛。
二爷叮嘱过我:招灵有三忌,戏灵、污灵、查灵。
戏灵,便是戏弄灵,无缘无故的将灵召出来,也属于戏灵一类。
污灵,便是侮辱、辱骂灵。
查灵,便是勘查灵的过往。人死如灯灭,过往事如云烟消散,查之不恭。
今天我算是犯了第一忌,戏灵。只是不想失去田娃这个朋友,便冒险试一试。
就在这时,摆在桌上的铜铃铛,突然响了!
丁铃铃铃
声音清脆响亮,响彻在房间里。
田娃和帝都女孩都愣了一下,我却吓出了一身冷汗,脑中一直回荡着二爷叮嘱过的,铃铛自响,恶灵上门,可关键是铃铛还没悬挂起来,就响了,这灵得多恶?
田娃瞪大眼睛看着我:金森,这铃铛响,是啥寓意?
我刚想说话,帝都女孩突然拿起铜铃铛,轻轻摇晃了一下,用轻蔑的口吻说道:铃铛响一下怎么了,你怕了?
田娃顿时被激发起斗志,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一般。
不怕!谁怕谁是胆小灵!
说着,他给我递了个眼神,暗示我要配合他。
我心里很清楚,铃铛自响绝对是不祥之兆,如果招灵再继续下去,很容易出大事。所以即便看到田娃的眼神,我还是坚定的摇摇头。
铃铛自响,恶灵上门,招灵绝对不能继续下去了。
说着,我就开始收拾东西。
田娃听到恶灵上门四个字,愣在当场。他知道二爷的本事,自然晓得我不是在说谎。
4:hr收拾完东西之后,我拎着编织袋便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就见那帝都女孩蹭的一下,拦住了我的去路。
你不能走。
她的声音冷冰冰的,眼睛里一丝感情波澜都没有。
我看看她,异常坚定的说:我必须走,如果你再拦着我,我就闯出去了。
说着,我便低下头,准备硬生生的往外闯。
这下,田娃彻底急了,一把抱住我的腰,灵哭狼嚎的喊着:金森,你可不能走,你走了我咋办?
前有帝都女孩拦路,后有田娃抱着我,我轻轻摇摇头,坚定的说:今晚绝对不能招灵,会死人的!
田娃愣了一下,抱住我的手劲儿没那么大了。
山里生山里长了这么多年,田娃深知我绝没忽悠他。
他看向帝都女孩,眼神里充满了祈求。帝都女孩盯着我看了许久,方才微微点头。
好吧,我相信你。
田娃长出一口气,松开了我,眼中流露出了理解万岁的神色。
我没有说话,径直走了出去,路过帝都女孩身边时,看到她眼神里的失望与彷徨。
自见她以来,她的眼神便一直难被看透,流露出自己的情绪,这还是第一次。
出门左拐弯是山坡,沿着山坡走过第三个人家,就是村里的谷场。村里早已没人种植谷物,这里沦落为空巢老人闲聊的场所。
三婶子,腿还疼不?给你抓的草药记着吃。
四大爷,不许偷着喝酒了啊,你心脏病太严重了,夜里要是难受,就把床头的钟敲一下。
我的自闭症只有在村子里时,会好些。一走到人多的大城市里,便会觉得恐慌,心里哆嗦,不想说话。
还是村里好,村里的狗比人都多。
到家时天色快黑了,二爷刚从山上采药回来,嘴里骂骂咧咧的,这狗日的空气和水质,山里像样的草药越来越少了。
我把装有招灵家伙事儿的编织袋丢进炕底下,熬好粥,馏了两个馒头,从缸里掏出一块咸菜疙瘩,切成几小块,晚饭就算齐活儿了。
山里没有娱乐,早早就上炕睡了。我在炕上做完日常的三百个俯卧撑,三百个仰卧起坐后,就着一身臭汗睡着了。
天还没亮,鸡叫三声之后,我趴起来撒尿,走出院子时,便觉得不大对劲。
家里养的土狗叫三顺子,平日里只要鸡一叫,它准汪汪叫起来,今天却格外的安静,趴在狗窝里露出个尾巴。
顺子。
三顺子?
喊了两声,三顺子只是摇了摇尾巴,却依旧没从狗窝里出来。
我顿住脚步,三顺子是我打小养大的,平日里只要我一喊它名字,马上能从窝里跳出来扑到我身上,今儿是咋了。
三顺子?
几步就来到狗窝前,一把揪住三顺子的尾巴,轻轻拽了出来。
出来的时候,三顺子是闭着眼的,勉强抬起眼皮,模糊着瞅了我一眼,便闭上了。
病了?
我刚生出疑问,就听身后二爷的声音说道:被人下药嘞,安眠药嘞。
说着,他踢了一下狗窝旁的一块香肠皮,香肠皮上还印着外国字。
顿时,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扭头就往里屋跑。
土炕下的编织袋,踪影皆无。
二话不说,我抬腿就往外跑,跑出老远去了,听到二爷在后面骂着:小兔崽子,啥事啊这么着急嘞。
我当然着急,编织袋里的那些招灵家伙事儿,都是些老物件儿。有人曾开价五十万要买二爷的铜铃铛,被二爷放三顺子赶走了。
这要是给丢了,二爷非得被活生生气死不可。
一路狂奔,很快便来到田娃家门口,还没进门,就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果然出事了!
山里的院门不落锁,我猛地推开,几步就冲到堂屋的正门口。
天色依旧很黑,我依稀看到堂屋的门大开着,那不详的预感更浓了。
现在大约是4点来钟的光景,月亮躲在云彩里,太阳也还没到上班的时间,可以说是最黑暗的一段时光,我出来得匆忙,忘了带手电和手机,只能睁眼瞎的摸索了。
凭借着记忆,我迈过堂屋的门槛儿,径直往堂屋的西墙边走去,那面墙上有个电灯开关。
刚跨出两步,就被脚下一个软绵绵的东西绊了一跤,整个人跌倒在地上。
更加奇怪的是,我摔倒在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上,一点也不觉得疼痛。
双手一抹,便摸到一个黏糊糊,圆滚滚的东西。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此时此刻,我顿时便明白,自己正趴在一个什么东西上面了。
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自己连走都不会了,连滚带爬的来到墙边,伸手摸到墙上的电灯开关,只听啪的一声,屋子里便亮堂了。
眼睛习惯了黑暗,猛然亮起来后,会有短暂的失明。我急忙揉了揉眼睛,眯缝着眼睛看向屋内的一切。
5:hr自打我闻到了屋里的血腥味就知道肯定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只是怎么也没有想到田娃居然这么能折腾,而且把自己的家都贡献出去了。
视力恢复后,我看到满墙都是各种红色的字符,说是字符都抬高他了,应该是鬼画符才对,不用说我也能猜的出来这是田娃亲笔所写,我跟他太熟了,他抬抬屁股我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形状的便便。
我扫了一眼刚刚绊倒我的尸体,一头牛犊子,身首分离,旁边还放了一个脸盆,这本来是田娃用来洗手洗脸用的,现在里面盛满了牛血,已经用掉了大半。
编织袋散落在角落里,法器一件件摆放在方桌之上,田娃举着黑雨伞一脸尴尬的看着我,旁边坐着双手怀抱在胸前的帝都女孩,她眼中充满了惊讶的神色。
这,是干啥用的?我指了指满墙的红色,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不是那么吓人,但是想想刚才我进屋前他们就这么黑着灯自己在这里招灵,周围还都是这种颜色,看着多瘆人,真是不知道田娃这脑袋里怎么想的。
你不是说有恶灵来吗?这牛血能辟邪,所以我涂在墙上算是弄了个结界。田娃一脸正气的看着我,结界?这次从田娃嘴里说出来真是稀罕,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我知道现在说啥他也听不见去,只能简单一句话,别胡闹了行不行。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上面已经沾满了血迹,哎,我叹了口气。我是真心疼我这件衣服,毕竟我没有几件好衣服了,这蹭上去了可真的不好洗掉。
我看着帝都女孩,她将大衣的帽子扣在头上,只留出眼睛,整个身体几乎变成了纯白色,两个眼睛在帽子缝中看着我们,估计是她一直在等待着田娃招灵的成功,结果没有等来死灵,倒是等来了兴师问罪的我。
平时村子里来了外人我都不会主动说话,但是想到三顺子那个无精打采的样子,我就有点忍不住了,低着头看着帝都女孩的脚问道:下药,药死了,咋办?
帝都女孩听到我的责难,咬着嘴唇没有说话,倒是田娃冲着我嬉皮笑脸说道:没事没事,量不大应该死不了,我注意着呢。
竟然是田娃下的药?我憋闷的胸口疼,三顺子对于我可不仅仅是一条狗而已,在我心中它早已成了我的家人,就算我耍小性子,三顺子也对我从来都是不离不弃。
刚刚是我错怪了帝都女孩,我想给她道歉可发现她根本就没有看我,只能扭过脸冲着田娃摇头,田娃懂我的意思,琢磨了一会无奈的说道:哎!好吧,看来今天确实不适于招灵,那,咱们改天再说?田娃的探着头看向了帝都女孩。
帝都女孩半天都没有说话,现在听到田娃说的话,皱起了眉头,帝都女孩叹了口气,说道:你不是说,只要有了编织袋里面的东西你就能招灵了吗?怎么又不行了。她现在脸上布满了失望。
田娃开始挠头,他从小就是这样,一旦遇到不易选择的时候就会挠头,他总说头上会刺痒,挠一挠就会想出办法了,可从来没有成功过。
我走到田娃面前,看着他轻轻说道:招灵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因为将自己的身体作为一种容器是对灵魂的信任更是对自己的一种考验,我听说过很多招灵不成反而被灵伤害的例子,而且招灵在时间上也是有讲究的,最忌讳就是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盲目的招灵,不但无法招灵成功,还有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田娃对我眨巴着眼睛,没想到我会这么严肃的给他讲话,好像站在他面前的不是那个他熟悉的金森,而是另一个他不认识的人。
我继续说道,只要铃铛响了,我就不可能再去招灵,老祖宗定的规矩不能破。我弯下腰,将招灵的物件一个个放回了编织袋里,最后是黑雨伞。看着黑雨伞,我想到了二爷的叮嘱:黑雨伞打开时,务必闭气凝神,切勿放松心智,等待异香弥漫,阴阳世界打通我还没有机会打开过呢,却让田娃抢先打开了,罪过,罪过。
收拾好器物,我准备离开,帝都女孩在后面叫住了我:你叫金森?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叫我,我身上忽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跟过电了一样。
我并没有转身看她,而是背对着她点了点头,我知道她应该很倔强,但是还是不希望她会出事,再次提醒他们不要再坚持了,万一真把恶灵招来了,那可就是有命挣钱,没命花钱了。
这时我忽然听到了一阵轻微的啜泣声,难道帝都女孩她哭了?我慢慢转过身来,看到了她的脸上落下了一滴滴好像断了线的珍珠,看得我好像丢了魂似的。
从小到大,在村里我就没见过几个女孩子,更别说是这种漂亮、精致的女孩子,而一个漂亮女孩子站在我面前,冲我流眼泪,这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别,别哭,我窘迫的搓着自己的衣角,心里有许多话要说,却不知该如何表达。
帝都女孩仰起脸,目光坚定的说道:我会一直留在这里,直到你同意给我来招灵!你说吧,你提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的!
看着女孩子火辣辣的眼神,我低下了头不敢和她对视,心里却开始翻江倒海,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美丽而又倔强的女孩子呢?我真的无法拒绝她的眼神,可是又不能同意给她招灵,这种夹在中间的感觉实在是难受。
我本以为我不说话,帝都女孩过一会也就放过我了,可是并没有,她向着我迈了一步,开始继续逼问到:你说呀,为什么又不说话了?难道你是想让我跪下吗?帝都女孩越说越激动,她的全身都开始抖动起来。
尽管低着头,我就能感觉到她强大的气场,这一个女孩看来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让我答应,真是不撞南墙不死心。
好了好了,你也别逼金森了。田娃关键时刻站了出来,我终于松了一口气,两只手的手心都已经湿透了,如果这个女孩在向我靠近哪怕半步,我可能拔腿就跑了。
帝都女孩看到田娃阻拦,终于不再继续逼迫我了,但是她还是给我扔出一句话来,我会等你同意的,帝都女孩指了指门外的汽车,东西我都带足了,你不同意我不会离开。
看着她一副不达目的不死心的样子,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让我离开田娃家吧,这个地方我真的不能再待下去了。
从小我就知道死灵会很吓人,可我还没有见过死灵,倒是现在站在我面前的这个帝都女孩真正让我感受到了可怕,她真的太执着了。
田娃,我先回去了。二爷还等着我呢。我低着头,小声的给田娃说着,田娃点点头,行了,你赶紧回去吧,不过我感觉这几天免不了又要找你。
我回头看了一眼田娃,就跟做贼似的跑开了,一路上,我的眼前全是帝都女孩期盼的眼神,我虽然有点怵她,可是她这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像已经在我心里扎根了,根本挥之不去。
一路小跑来到了家门口,二爷正坐在门口抽烟袋,看到我来了冲我点点头,我赶紧问三顺子怎么样了,二爷指了指不远处,哈哈!三顺子正在那里跟几只公鸡嬉戏着,早已恢复了平时的精神头。
太好了,顺子没事就好!我兴奋的搓了搓手,可二爷在我后面悠悠的来了一句:顺子没事嘞,你嘞?我听到这句话愣住了,转过身的时候,二爷已经离开了。
6:hr看着二爷离去的身影,我琢磨着他说的话,难道二爷已经知道了有人找我招灵的事情了?可如果知道了,二爷怎么也不表个态呢?
我本来想着既然有凶灵的危险,还是暂时不要老是想了,可一安静下来,田娃拿着镰刀架到脖子上的神情,帝都女孩期盼的眼神,都跟放电影似的一幕幕的情景重新,我根本就安静不下来。
我到底该怎么办呢?田娃是我的发小,亲如兄弟,我总不能看着田娃打一辈子光棍,灵还是要招的,实在不行过几天我再去试试吧,想到这里感觉压力顿时小了很多。
在炕上眯了一会,我下地继续摘着核桃,框里的核桃越来越多,指甲里也渐渐染成了绿色我发现了一个问题:田娃一直都没有出现,这还真是奇怪了,平时还是挺勤快的,难不成一直都陪着那个帝都女孩吗?眼看太阳都老高了,我准备回家休息休息了,田娃才终于风风火火跑了过来。
金森,你身上有多少钱?田娃头顶都开始呼呼冒热气,好像头发里着火了似的,我停下了手中的活,手在屁股上蹭了蹭,说道:我哪里有钱啊,你又不是不知道,钱都在二爷那里管着呢。田娃一跺脚,说哎呦我咋忘了,二爷那么抠的人他话还没说完,转过身又要走。
我赶紧又叫住他,问到底是咋回事,田娃摸了把汗说道:哎,别提了,隔壁张婶儿过来找我讨要牛钱了!
说这话的时候,田娃一脸的委屈,可是我心里却一点儿都不可怜他,本来就是他的错,非要偷偷砍了人家张婶儿的牛,这牛可是人家的宝贝,不找他找谁。
田娃不想跟我多说了,他现在着急弄钱去,正要走又被我拽住了,我想了想问他:哎,那个,那个帝都女孩呢?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想知道她在干什么。
哦?你说你嫂子金霖霖啊?她在家呢!田娃突然兴奋的笑了起来,说完又跑没影了,看这方向,应该是去找二爷要钱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听到帝都女孩仍然在田娃家的消息,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突然空落落的,金霖霖?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好听的就像是她那瀑布顺溜的头发,还有她那明亮但是又冷峻的眼睛。
我把思绪拉回到这满山的核桃树上,话说这些树还都是二爷牵头种起来的,我们这山地势较平缓,还是阳面,按理说应该很适于种庄稼,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丰收,自从二爷金盆洗手不沾阴事之后,他就让当地人开始种植这种青皮核桃树,没想到我们种啥啥不行的山上,核桃居然存活下来,而且长势喜人,让村民都有了能够养活自己的路子。
看着这大片的核桃树,我突然想起和二爷的那次对话,我说核桃吃的都腻了,能不能换换别的,二爷告诉我还是老实种核桃吧,因为一方面,核桃本身有食用价值和药用价值,这个不缺市场,尤其是我们这种大山里的这种核桃,很受山外人的喜欢,干别的我们这里又不适合,这也算是一条出路。而另外一方面,现在外面对于核桃已经不仅仅是食用了,更多的人拿它来玩耍,就好像是一个稀罕物件儿一样。
二爷告诉我,一对儿品相好的核桃,能卖好几头牛的价格,当时我真不相信,这玩意再好怎么能跟牛比呢?打死我都不相信,直到我去镇上看病,偶然看到那些穿着讲究的人很多都在把玩着核桃。
最后,二爷还给我提了一下,说这个核桃有灵性,而且这种灵性不一般,我当时还纳闷,要说灵性的话,不都说桃木才有灵性吗?能辟邪,驱凶,可二爷告诉我,实际上核桃尽管不如桃木那么出名,但是具灵气的能力,可是要比桃木强多了。
二爷毕竟是这里的权威,又是我的师傅,他说了我自然就是记在心里。
将思绪拉回来,我又想到了田娃,这小子怎么不回来,正念叨他呢,我突然看到从远处慢慢走过来一个人,我的乖乖,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把田娃追的满世界借钱的张婶儿。
金森,见到田娃那个小兔崽子了吗?张婶儿气喘吁吁的看着我,张婶儿老公死得早,很早就守了寡,一个人拉扯三个孩子很不容易,她岁数大了不能亲自摘核桃,只好养了牛让孩子喂喂牛,本来牛刚刚长大了正好能减轻家里的负担,结果田娃咔咔几刀子下去,张婶儿的吃饭又有了问题。
我赶紧安慰她,并拍着胸脯告诉张婶儿,这个钱我肯定能还,我拿不出来这不是还有二爷嘛,二爷肯定是不差钱的,而且他老人家在全村的威望都是极高的。
看到我把二爷都搬出来了,张婶儿也就不再说什么,只是脸上仍然老大的不高兴,毕竟转悠了半天还没有拿到钱呢,我赶紧将两个大核桃塞进了张婶儿的手中,这两个是我今天摘得最大的。
张婶儿推了推还是哆嗦了两下装进了兜里,脸上也终于露出了笑容,哎,田娃那个孩子就是太淘气,要是有你一半的乖巧,他爹也不见得死的那么早啊。
我被张婶儿夸得低下了头不知道该说什么,突然张婶儿像是想到什么,左右看了下压低了声音问我,对了,你知道田娃那个从外面来的对象吗?我点点头,嗯,知道,我已经见过了。
听到我说见过了,张婶儿的表情突然间丰富起来。她告诉我,全村人都知道田娃有这么一个从外地来的俊俏对象,长得又白净,身材又高挑,关键还开着一辆全白色的大汽车,这事情就跟山里挖出来宝贝似的的让全村的人都稀罕,而更加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这一个天仙似的女孩儿,昨天晚上居然和田娃睡在一张炕上。
什么?睡到一起了?我瞪大了眼睛,手里的核桃啪嗒掉在了地上。
张婶儿完全忽略了我的表情,继续给我绘声绘色的描述着,仿佛她就站在床边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似的。后来想想我觉得也正常,毕竟我们这个小山村,很久很久都不见得有一个外人来,而这次突然间从帝都来了这么一个俊俏的女孩儿,还主动和田娃睡在一张炕上,这一个消息完全不亚于我们这里又换了村长。
张婶儿看我开始发呆不说话了,便咳嗽两声继续步履蹒跚的朝自己家里走去,等我缓过神儿来,我已经看不到张婶儿的背影了。
不行!我不停的搓着手,现在心里乱的跟钻进去几十只蚂蚁似的,我要亲自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真的,住到一起去了吗?
我将竹筐从背上解下来直接墩到了地上,因为力气太大,框里的十几个核桃都滚了出来,散落在地上,平时一旦看到地上有散落的核桃,我都会第一时间捡起来,但这个时候,我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甩开胳膊向着田娃家狂奔过去,一路上好多人给我打招呼,我都来不及回答。
我现在脑袋里好多问题在来回的响着:帝都女孩真的和田娃睡一起了吗?为了招回自己的父母的灵魂,她真的愿意嫁给这个仅仅见了一次面的田娃吗?
等我大汗淋漓的赶到田娃家,那辆纯白色的越野车,依旧安静的停在院子外面,我已经累的直不起腰了,扶着墙吭哧吭哧喘着粗气,这时一个中年人从田娃家的小院里走了出来,双手捧着一大盆水。
他将盆子小心的放在了地上,冲着汽车说道:小姐,洗洗脸吧!车上凑合了一宿,受罪了!车里响起了金霖霖的声音,车门打开,金霖霖打着哈欠走了下来,我赶紧躲到了田娃家围墙的后面,透过墙缝继续看着。
金霖霖,帝都女孩轻巧的动动脖子,扭了扭腰,蹲在地上,开始洗起脸来,而旁边的那个中年大叔很自然的挤好了牙膏在旁边等着。
王叔,这水可真凉啊!金霖霖洗完脸不停的跺着脚,身上还一直抖动着,中年人哈哈笑道:井水都这样,别看这天热,可水是真凉爽,咱们大城市可没有这么干净的水啊,这些水都是可以直接喝的!金霖霖接过了牙刷开始一边刷牙一边听中年人说话。
中年人指了指田娃的小院,说道:小姐,如果你这几天真的还要在这里呆着,我劝你还是去屋里的床上睡吧,我跟那个叫田娃的小伙子说一说,让他到别家睡,大不了多给点钱,车上睡太辛苦了。
金霖霖摇摇头,说道:算了吧,别人家的床我可睡不惯。没事,只要最后能够成功的把爸爸妈妈的魂招回来吃这点苦不算什么。
我看到金霖霖眼中闪现着亮光,这是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眼神,从女孩子身上看到这种眼神,这个金霖霖是头一个。中年人叹了口气,低下头不在说什么。
这下我终于搞清楚了,原来金霖霖一直都在车上将就着,看来肯定是那些爱嚼舌头的老女人们在这里瞎传话,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突然间一阵的高兴。
突然,后面传来了田娃熟悉的声音,哎?金森,你在这儿窝着干嘛呢?二爷正找你呢。
7:hr这一嗓子差点让我直接撞到墙上去,要是让金霖霖他们发现了,肯定会认为我是在偷听,那样可就太尴尬了。
我心里暗骂着,田娃呀田娃,真是我的猪队友啊,偏偏这个时候出现,我转过身去,示意他不要大声喧哗,可田娃已经走到我身边,将我生生拽了出来,一边拽还一边说着,赶紧去吧,二爷在山上等着你呢。我一看实在是没办法躲了,只能站出来。
这时金霖霖他们也听到声音走了过来,我都没敢抬头看他们,心里想着千万别给我说话,师傅保佑,师傅保佑。可金霖霖还是开口了:金森?你在这里干什么?金霖霖看我的眼神很复杂,既有期盼,但是也有防备。
我知道金霖霖真的希望我能帮她招灵,但是同时,当她发现有人在暗处观察她的时候,她又会进入紧张的防御状态,被她这么一问,我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毕竟我总不能说在那里猫着,就是为了看她是不是跟田娃睡在一张炕上吧?
哎,霖霖你醒啦?快中午啦,我给你弄吃的去吧?田娃看到金霖霖的一瞬间,就将我自动的忽略了,但我又松了一口气,每次到我不知道怎么说话的关键时刻,田娃总能出来给我解围,但是这次田娃也尴尬了,因为人家金霖霖根本就没理会田娃,她的眼睛一直在看着我。
你同意给我爸妈招灵了吗?金霖霖像是想到了什么,声音都有点发颤了,半天我才摇摇头,,本来想告诉她现在还不是时候,可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看着她就是说不出话来。
金霖霖以为我还是不答应,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情,慢慢低下了头,现场的空气好像都凝固了,这时这个叫王叔的中年人主动打破了压抑的气愤,他问金霖霖饿了没,想吃什么,金霖霖扭过脸去,看着中年人,说道:王叔,我吃什么都行,车上的冰箱里什么都有,那就辛苦你把午饭解决一下吧,另外就是多做点,让他们也尝尝。王叔点点头,说小意思。
这个时候,我看到旁边的田娃脸色不太好看,因为从他来金霖霖就没有看过他一眼,几乎每句话都是冲着我来的,他一下子没有了存在感,虽然他一直口口声声说金霖霖是他对象,可实际上他丝毫没有感受到处对象应该有的待遇。
田娃突然念叨着,哼,既然要做饭,不信你不用俺家的灶台。我看出了他的小九九,田娃实在是希望金霖霖主动和他说说话,现在要做饭了终于是找到了说话的由头。
而我突然对于这个王叔产生了兴趣,从刚才他的举动来看,应该就是一个随性的司机,没想到他还会烹饪,而且听口气应该做的很好吃才对。
我也本以为这个王叔会找田娃借厨房一用,没想到人家根本就没打算动地方,很快我们见到了什么是现代化的生活,王叔拉开了车屁股,随手拿出一个我没见过的箱子,还带着电线,然后他对着里面一顿捣鼓,连着切菜,炒菜,煮饭一条龙下来,王叔都事做的得心应手,可以肯定的是他原来一定从事过专业的厨师的工作,大约十分钟后,三个菜出锅,香味飘了出来。
他做的饭菜,无论是样式还是香味,都是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的,我看了看田娃,这小子也早就将金霖霖没有搭理他这件事跑到了九霄云外,两个眼珠子死死盯着那几盘菜。
接着,王叔又拿出了一个可以折叠的桌凳,将饭菜放在上面,金霖霖坐了下来,优雅的铺上一条白色的餐巾,我看到她的筷子和碗都是纯白色的。
你们要不要尝一尝?王叔做饭很好吃的。金霖霖向我们发出了邀请,田娃咽着吐沫,看了看我,我摇摇头,毕竟刚才还偷听人家说话呢,还被发现了,现在根本肯定不能再腆着脸去吃人家的饭。
看到我摇头,田娃也冲着金霖霖摆摆手说你吃吧,我们一会找二爷吃饭去,金霖霖点点头说那我就不客气了,真的饿了
我心说田娃居然能忍住,他就已经伸手在我腿上使劲拧了一下,疼的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一般情况下田娃都是看我的意见,我去他就去,所以这次我主动示意不去了,田娃心里肯定是不爽。
我小声说你愿意去就去呗,田娃转过脸刚想辩驳,突然,不说话了,一直盯着我后面看,我好奇的跟着扭过脸去,知道为什么田娃看呆了。
金霖霖吃饭的样子,就像一幅画,还是那种已经去世的名家画的画儿。真讲究。田娃的眼睛都已经看直了,我其实也和田娃有一样的感觉,因为在我们这里,就算有桌子也不在桌子上吃,大家端着碗和菜,将它们和在一起,找个墙根一蹲,往嘴里直接扒拉,很快就吃完了。
而我和田娃,为了凸显出和其他那些上了年纪人的区别,我们从来不蹲在墙根那里和他们聊天,我们会直接蹲在石凳子上吃,话说回来,因为从小到大,我一直都是蹲着,要是贸然坐在凳子上吃,可能还不太适应。
可是我发现这个金霖霖吃饭的样子真的很好看。右手拿着筷子,小心翼翼的夹着那些饭菜,放在嘴边吹吹,然后轻轻放在嘴里,慢慢的咀嚼,几乎一点声音都没有。
跟我之前见过的女同志们吃饭完全不同,要是村里那些五大三粗的老娘们,吃饭跟过火车似的,不但声音大,还会把饭喷的哪里都是。
我还看到一点,金霖霖因为头发长,有时会耷拉下来,她就会用左手将头发在推上去,金霖霖吃饭和拨头发的动作看起来就像一副画一样,这幅画我只在村里的老师家里见过,裱在墙上的,说是什么油画,这可是村里唯一的一个裱起来的画,而现在在我面前的金霖霖,就像是裱起来的画。
二爷的凉馍馍能跟这个比吗?田娃叹了口气,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毕竟在嘴硬,就真的没有什么意思了。
说道二爷,我一拍腿,哎呀!对了!二爷不是找我吗?这么半天净耽误在这了,去晚了,二爷又要让我罚跪了。
我起身偷偷看了金霖霖一眼,她也发现我要走了,好想要说些什么,可我已经不能再等了,转身就朝着山上跑了出去,田娃反应过来,大声给我说,二爷现在就在三祖庙那呢,我边跑边回头喊着知道了。
当我赶到三祖庙的时候,我看到二爷正坐在庙外的台阶上抽着旱烟,右手还把玩着两个枣红色的大核桃。
二爷的旱烟杆足有半米长,烟嘴是绿宝石,每次看到这个烟嘴,我总是想着偷偷卖了买糖吃。可是二爷讲过,他生来干干净净,没办法,因为他不能做主,死的时候必须带上他的两样宝贝,烟杆子和大核桃。
这句话每次在他让我罚跪的时候,都会念叨,开始听到他说自己死,我还有点难过,毕竟,二爷可以说是我唯一的亲人,要不是他收养的我,我早被狼叼走打牙祭了,我对于二爷自然是有着无尽的依赖。
可时间久了,这话让我听着也是免疫了,再让我跪在三祖庙前的时候,他不说自己死的事了,我还不适应了。
二爷抽了一口旱烟,眯着眼睛瞅着我说道:知道我为啥现在让你上来不?我摇摇头回应着,是不是我又做错啥事了?我抬起头,看着已经升到正头顶的太阳,晃得我睁不开眼。
小的时候常做错事,不是把谁家斧子扔到旱厕里了,就是在谁家后面点火玩差点把人家房子着了,每次犯事了,二爷除了给人家赔不是,就是让我跪在这山顶的三祖庙前,说这是老祖宗的牌位,只有在这里跪着,我犯的错才有可能被原谅。
可是,最近我表现还行啊我思考着到底自己又闯了什么祸了,想了半天,想到了招灵的事情,可招引的物件虽然被田娃偷了,但是我及时弄回来了,也没造成什么影响。别的还有啥呀?
哦,知道了,肯定是张婶儿找二爷要钱的事儿,想到这个,我心中有数了。就是这个事儿,因为二爷实在是太抠了,好几年衣服都不给我买,总说反正不露屁股,能穿就行。这下出了这么多钱,肯定跟我要急眼。
啥也别说了,赶紧下跪就是了。我也没吱声,直接扑通一声,我就跪在了三祖庙的台阶下,可能是我跪的太多,这地面都已经出了型了。
哎呀,你下跪干啥嘞?二爷奇怪的看着我,奇怪的问道:臭小子,你又犯啥事嘞?居然还有我不知道的事儿嘞?
看着二爷的样子,我心里嘟囔着,真是我的好师傅,都这个时候了,我都已经主动跪下了,你怎么还诈我呢!
张婶儿的钱,我会还的,以后年年扣我压岁钱吧。我抬起头愣呼呼的看着二爷,二爷哈哈大笑,将烟杆子在脚底板磕了磕。那点钱,不算啥嘞。
我眨巴着眼睛,不知道二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半天二爷在我鼻子上一刮,说道:金森啊,我想和你聊聊咱们藏灵门的事情嘞!
8:hr听到二爷的话,我一下子来了精神。刚才还觉得肚子咕咕叫,现在却一点都不饿了。
因为从很小的时候我就一直央求二爷,给我说一些我们藏灵门的事情,我只知道二爷是掌门,听上去是很大的官,而我是二爷的徒弟,按道理也是个大人物才对。
但是二爷那时候总是告诉我,还没有到时候,不能说!所以这是我这么多年来的一个心愿。
几乎在每年过生日的时候,我许的愿望,从来都不是得到什么礼物或者吃的什么好东西,反而是希望二爷能够告诉我藏灵门的秘密。
说来其实挺搞笑的,因为我想知道藏灵门的秘密的原因,就是因为不想每天被田娃笑话,每一次我在他面前说我是钱二爷的关门弟子的时候,田娃总会说,那你们藏灵门里面到底有多少人,为什么只能见到你和二爷,你其他那些师兄弟呢?总不能堂堂藏灵门只有两个人吧?连打个斗地主人都不够呢。
每一次我都被他说的抬不起头,后来我想想也是,既然是一个门派,那总不能只有我们两个人吧?那这个门派未免也太小家子气了。
所以这次的钱二爷跟我说,要告诉我藏灵门的来龙去脉,我真的有种梦想成真的感觉。
钱二爷看我跟打了鸡血似的样子,微微一笑,将旱烟杆子插到腰里,伸手将我拎了起来。
哎?怎么二爷突然走了这么大的力气?
被二爷抓住胳膊的那一瞬间,我就好像是一个婴孩一般,轻松的被拎了起来一样。
这真是让我非常吃惊。
在我的印象中,二爷一直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拿,所以二爷才让我承包了家里所有的家务,包括最为繁重的收核桃,也全是我来完成的。
难道二爷之前一直是收着力不表现出来吗?这是我突然想到的。
可是为什么呢?就为了偷懒不干活吗?
我正在发呆,一抬头看到二爷已经迈步走进了三祖庙。
我让自己别老是胡思乱想了,赶紧提步跟了进去。
来到庙内,三座神像映入眼帘,只是神像上面早已布满了灰尘,坑洼不平的外表也异常斑驳,到处都显示出了厚重的历史感。
二爷看到神像的一霎那,眼角的皱纹突然放松了,如雕刻般的脸上突然有了生气,二爷仿佛有一肚子的话想说,看到二爷的样子,我心里想着,二爷喝酒了吗?怎么好像一肚子委屈。
可是,最终二爷摇摇头,把话都咽了回去。
二爷伸出干枯的手,示意我把掸子拿过来。
去,好好擦拭一下,原来就跟你说过,老祖宗的神像要时常打理着点,要不灵气都被藏住了!二爷对着我又开始唠叨着。
我一边用鸡毛掸子轻轻扫着,一边看着这些神像。
他们不像我在县城寺庙里看到得那些神像和善,这三个都很面孔上无不透露着威武不可抗拒的神色。
同时,也不像县城那么精美和完整,每个神像都或多或少有些残缺,能看出来时间真是不短了。
但是就算残缺,依旧挡不住那种摄人的气势。
二爷,说说咱们这个藏灵门的事情吧!我放下鸡毛掸子眼巴巴的看着二爷。
二爷摸着下巴点点头,从腰间把旱烟又拿了出来。
小子,给你师傅我点上!
二爷将烟丝袋子扔给了我。
怎么又抽?整天就是抽!一个旱烟有什么好抽的?也不怕得了肺痨!
我一边拨弄着烟丝,一边嘟囔着。
你不懂!这个烟杆子可是好东西!二爷砸吧一口,吐出个烟圈,呛得我直咳嗽。
咱们这个藏灵门啊,这么久的历史,现在居然
又一个烟圈,我眼泪就下来了,我赶紧用袖子蹭了蹭。
还说,这三位祖宗要是知道咱们破败成现在的样子,肯定也得把我收了去,要我这个掌门何用啊!
二爷眼睛红红的,好像喝过酒似的。
看着二爷,从来没见到他这个样子,估计他是想到什么了,才这么有感而发。
我想劝劝二爷,但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森啊,你原来问过我咱们和茅山派的关系,咱们和他们可以说是一脉相承,但又有明显的区别。二爷右手端着烟杆子,左手在自己油乎乎的头上挠了起来,马上一片雪花从二爷的头皮上撒了下来。
我本来想将注意力集中在二爷的话上,但是这一层头皮屑让我看呆了,看来二爷确实是有日子没洗澡了,我可能已经习惯了,估计让金霖霖他们闻到了,说不定会呛个跟头呢。
当我回过神来,二爷正在说他和茅山弟子接触过的情景。
茅山术是降妖驱灵,手法更直接,脾气也一个比一个急,我年轻时就和一个茅山道士切磋过。
刚交手两下,那个道长就要出天雷咒!这可是夺命的杀招!还好我跑得快,要不可就危险了!
听到二爷说他原来的事情固然好,可没想到二爷和茅山道士切磋的时候,居然是用逃跑的方式结束的切磋!
我心里顿时大大的失落感。
我在想如果我自己再见到一个茅山道士的话,我都可能抬不起头了。
二爷,咱们比茅山术差这么多呀?
屁话!这两个就没有可比性。一个是驱灵的,咱们是招灵的,尽管有共同之处,但是根上是不一样的。
二爷尽管现在底气听上去还是很足,但是我总感觉他是在强撑着,明明就是他没打过人家嘛。
臭小子,看着你就是不相信,其实咱们比茅山术还要早几百年,在道教起源后,咱们是出现的第一个分支,专门给人召唤灵魂的,这实际上也是一种买卖。
听到这里,我看了看我和二爷补丁的衣服,在想想锅里的凉馒头,我轻轻叹了口气,这买卖做成这样,确实是已经差到一定程度了。
二爷自顾自的说着,完全没看我。
知道萨满吗?哼,那还是很久之前藏灵门一任掌门去传授的通灵之术呢!
哇!这么厉害!
我发现旱烟抽完了,本来想在往里装些烟草,二爷伸出手拦住了。
行行,今天抽的不少了,先不抽了。咳咳咳!
二爷告诉我,当时在藏灵门最壮大的时候,居然有上千的门徒,可见得当时招灵这个买卖还真是红火。
但是树大招风,很多人看到招灵行业这么好,他们就不免眼红,就混入了很多假借藏灵门名义进行招魂的骗子。再加上其他招灵门派愈发的强大,人员开始不断的流失。
我看着二爷苍老的面孔,凌乱的头发以及身上散发出的许久没有洗澡带来的特有味道,我突然觉得我们藏灵门好像没有什么出路。
听到二爷说的这些话,我本来应该是拍着胸脯告诉二爷我可以将藏灵门发扬光大的,可是,看到现在的光景,我实在无法欺骗自己。
二爷应该是说累了,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开始抽烟发呆,他看着远方巍峨的太行山的群山峻岭,陷入了沉思。
而我在琢磨着,二爷在想什么呢?是回顾着藏灵门的过去?还是忧心着藏灵门的未来吗?
突然,二爷看着我说道:森啊,我现在的愿望啊,就是给咱们老祖宗重修金身说着,二爷眼圈有发红了,看着又是要激动起来,这个事情我也是从小听到大,如果说我都小小心愿是知道藏灵门的历史,让我可以出去吹牛,那么二爷的心愿就是给这三个祖宗重塑金身,尽管我从听到的那天起,就觉得这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理想,很简单,哪个有钱人会跑到深山里来给我们的神像贴上黄金呢?
而二爷则固执的相信他的愿望一定会实现,因为藏灵门人丁兴旺的时候,给朝廷做出过突出的功绩,当朝皇帝还真的下旨给三祖圣像金衣加身呢。
只不过,经过历史的沧海桑田,那层代表着荣耀的金身,早就不知道被谁给扒拉走了。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二爷,咱们藏灵门在这些阴神各门派中应该是法力最强的吗?我冲着二爷眨巴眨巴眼睛。
二爷点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眼中露出一丝深沉,看着二爷点头又摇头,我是蒙了,这是什么意思?
原来可以说是咱们一家独大,但是现在不行了,现在有一派,他虽人数不多,但是影响力来说,远远在我们这些门派之上。
哦?还有这么一家呢?是哪个呢?我迫不及待的看着二爷。
二爷左右看了看,附在我耳边慢慢说道:这便是唯一可以召唤邪灵的
突然,庙后面传来了啪嗒的金属敲击的声音。
谁?二爷看似干枯的身体如一阵风般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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