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治理下的放管服改革

　　摘要：当前，放管服改革已进入全面深化的阶段，浙江省最多跑一次的改革成效显著，广为人知。在数字治理背景下，当自身不具备优势环境条件时，地方政府该从哪些领域入手制定适合有效的具体实施路径，分阶段、分步骤地推动放管服改革呢？本文以上述问题为出发点，介绍太原市住房公积金管理服务改革的经验，并与浙江省的改革经验进行对比。研究发现，作为一个内陆城市，太原市选择了以点带面、重点突破的不同改革路径，在改革需求度、群众关注度和技术敏感度都很高的住房公积金服务领域率先实施改革，并应用成熟技术，充分发挥组织领导力，灵活调动市场资源，最终后来居上，实现了零跑路、零资料、零审批的服务目标，显著提升了服务效能。太原市的数字化改革之路显示出一个从公共服务流程再造到部门在线协作，再到政府权力结构重塑的过程，最终促成当地整体性政府基本治理格局的转变。太原经验也为其他地区和部门进行数字治理下的放管服改革提供了有益借鉴。
　　关键词：放管服改革；数字治理；住房公积金；太原经验
　　中图分类号：D630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55103（2020）11002510
　　TheGovernmentStreamliningReformUnderDigitalGovernance：ACaseStudyoftheHousingProvidentFundManagementReforminTaiyuanwithaComparisonwithZhejiangFund
　　FANYongmao
　　Abstract：Atpresent，thereformofgovernmentstreamlininghasenteredastageofcomprehensivedeepening。ItiswellknowthatZhejiangProvincehasaccumulatedrichexperiencesinthegovernmentstreamliningreforms。Inthecontextofdigitalgovernance，whenalocalgovernmenthasnotacquirednecessarypreferredconditions，inwhichareasshouldlocalgovernmentsstarttoformulatesuitableandeffectiveimplementationpaths，andpromotethederegulationreformstepbystep？Basedontheresearchquestions，thisarticleintroducestheexperienceofthehousingprovidentfundmanagementserivceinTaiyuan，andcomparesitwithZhejiangsexperiences。Thisstudyisfoundthatasaninlandcity，Taiyuanhaschosendifferentreformpathswithpoints，areas，andkeybreakthroughs。Inthefieldofhousingprovidentfundserviceswithhighdemandforreform，publicattentionandtechnicalsensitivity，ithastakentheleadinimplementingreformsandapplyingmaturetechnologiestogivefullplaytoorganizationalleadershipandflexiblymobilizemarketresources。Eventually，weachievedazeroru，zerodata，zeroapprovalservicegoalhassignificantlyimprovedserviceefficiency。TheroadofdigitalreforminTaiyuanshowsaprocessfrompublicserviceprocessreengineeringtodepartmentonlinecollaboration，andthentotherestructionofthegovernmentspowerstructure，whichultimatelycontributstothetransformationofthelocalgovernmentsoverallgovernancestructure。Taiyuanexperiencealsoprovidesausefulreferenceforotherregionsanddepartmentstocarryoutthereformofderegulationandserviceunderdigitalgovernance。
　　KeyWords：streamliningreforms；digitalgovernance；housingprovidentfundmanagement；Taiyuanexperiences
　　一、問题的提出
　　2016年5月，国务院开始在全国推进放管服改革。放管服，即简政放权、放管结合、优化服务的简称，是新时代我国深化机构和行政体制改革、建设服务型政府的重要内容，涉及行政审批及许可、法律监管和公共服务等一系列事项。2018年6月，在全国深化放管服改革优化营商环境电视电话会议上，国务院总理李克强指出，要持续深入推进放管服改革，最大限度减少政府对市场资源的直接配置和市场活动的直接干预，创新和完善事中事后监管，提高政府服务效能，打造国际一流、公平竞争的营商环境，更大激发市场活力、增强内生动力、释放内需潜力。同时，推进跨部门联合监管和互联网监管改革。
　　作为全国改革创新先行先试地区，浙江省在全面深化放管服改革过程中创造性地提出最多跑一次的口号，将互联网技术与公共服务改革融合，以群众获得感为关键评价标准，把群众办事跑路次数作为绩效目标，倒逼政府重塑管理与服务流程，实现向群众提供综合、连续、高效的公共服务的目标。2017年，浙江省政府将最多跑一次改革作为重点任务在全省范围内推广，在发达的互联网技术产业、顶层设计以及强大组织保障等优势条件下，取得明显成效。2018年，最多跑一次改革受到中央肯定，李克强总理在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出要深化放管服改革，深入推进互联网政务服务工作，使更多事项在网上办理，必须到现场办的也要力争做到只进一扇门最多跑一次。
　　浙江最多跑一次改革无疑为地方政府深化放管服改革提供了宝贵经验。然而，我国各地在技术发展水平、组织领导机制等方面存在差异。从地方政府落实放管服改革的角度来看，当某地不具备自上而下的强大组织保障以及全面推进深化放管服改革的环境条件时，该选择哪些与群众利益最相关、民众需求最强烈且最容易实现改革目标的服务领域，分阶段、分步骤的推动放管服改革？地方政府又该如何应用互联网技术，选择有效的具体实施路径？以上都应成为全面深化放管服改革过程中需要首先回答的问题，也是本文探讨的主要着力点。
　　太原市住房公积金管理中心（以下简称太原公积金中心或中心）在全面深化放管服改革背景下通过建设基于互联网技术的综合服务平台，超越最多跑一次服务模式，实现了零跑路、零资料、零审批的服务目标，显著提升了服务效能，在极大方便民众的同时，树立了国内同行业的标杆，其先进经验也被国家住建部作为典型向全国推广。相比浙江省的最多跑一次改革，太原市的住房公积金管理改革并不具备自上而下的强大组织保障以及全国领先的互联网产业基础，但它探索出一条适合且有效的改革路径，为其他地方提供了不同于浙江经验的改革样本。本文通过对太原市住房公积金综合服务平台建设的案例介绍，总结其独到经验，并与浙江省的改革经验进行对比，剖析太原公积金中心放管服改革的实施路径及其背后的公共服务改革逻辑，最后形成结论并对放管服改革如何实施提出合理建议。
　　二、文献与理论
　　无论是中央文件还是地方实践，互联网技术的应用已成为深化放管服改革的重要抓手〔1〕。互联网和大数据技术被视为破解政府效率困境的重要出路。通过互联网平台实现在线协作，弥合部门职能分割，运用信息通信技术打通各部门业务办理系统，简化流程，打破信息孤岛，倒逼政府形成整体性治理格局〔2〕〔3〕。最多跑一次改革本质上是由数据驱动的，它将现代信息通信技术与政府流程再造、政务服务结合，建立以人民为中心的评价体系并倒逼部门分立模式向综合模式转变〔4〕，通过信息资源跨部门流动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公共事务综合性与政府职能碎片化之间的矛盾〔5〕。智慧政府则能够为政府改革确立服务导向〔6〕，以此为驱动推动政府流程重塑，并通过信息技术的发展为权力边界和组织互动方式激活创新动力。
　　区别于传统政府管理，数字治理下的政府管理具有两个明显特征，使其得以应对政府职能碎片化问题，提供更有效的公共服务。第一，在线协作。这一特征表现为在不改变专业分工、职能分置的基本原则下，政府各部门通过互联网等现代信息技术得以实现在线协作。在传统政府运行中，难以将基于专业分工原则分置的职能进行有效协调，导致跨部门、跨层次、跨区域间的合作困境。在线协作实质上缓和了传统政府运行中所存在的碎片化问题。数字治理下的政府通过利用现代信息技术建立起互联网协作平台，利用数据跑路的特性，使线下的碎片化职能在线上得到部分整合，建立整体化的行政流程，搭建起整体性政府在线协作的基本架构；同时，利用管理标准统一化的手段进一步减少管理冲突，消解部门间矛盾。第二，数据共享。在线协作虽然搭建了部门联结的平台，但并未从根本上解决政府职能碎片化问题，在数据治理中突出表现为信息孤岛、数据壁垒等，这就要求政府推进部门间数据共享、数据整合。数据共享是指在特定条件下，一个政府部门可以通过一个操作系统读取、运算、分析其他政府部门数据的运作方式。职能整合与在线协作推进了部门间数据共享，迅猛发展的信息技术为数据安全和部门信息保护提供了强大的技术基础，使得数据共享得以实现〔7〕。
　　数字治理形成了新的管理生态，数据成为政府管理的重要内容，信息通信技术数据是政府服务工具中必不可少的抓手。数据以其在公共服务、政府管理中的双重重要性成为新的政府创新驱动力〔8〕。数据已成为一种新的权力，政府权力結构和权力分配也因数据的使用需求和管理特征而重新塑造〔9〕。现有研究阐述了互联网以及信息通信技术对政府管理改革的积极推动作用，强调在数字治理下政府公共服务的特征及其实现途径，并与新公共管理理论、整体性政府理论、新公共服务理论、电子政府理论结合，为互联网公共服务研究形成理论基础。基于已有理论，本文将透过太原市住房公积金管理的改革经验，深度挖掘政府在互联网时代的公共服务改革策略及其实施方案，为提升放管服改革层次提供新思路。
　　在研究方法上，本文采用案例研究，运用深度访谈和焦点小组的方法收集数据，访谈对象包括太原公积金中心的主要领导和多位工作人员。此外，还参阅了太原市住房公积金管理文件与报告、当地政府文件、网站信息以及新闻报道等资料。
　　三、零跑路、零资料、零审批综合服务平台建设之路
　　太原公积金中心直属于太原市人民政府，是负责太原住房公积金、公房出售收入等住房资金管理的公益一类事业单位。中心下设三个分中心，其中省直机关分中心和山西焦煤集团分中心的业务未纳入中心管理范围；中心内设信息技术处等14个职能处室；中心下设12个分理处，铁路分中心下设8个处室。公积金管理与单位日常经营、群众日常生活紧密相关，包括汇集、提取、贷款三大类67项业务，涉及公积金提取、购房贷款以及还贷等职工个人业务和缴存登记、转移、封存、汇缴等单位业务，所管理信息主要为单位及其职工基础信息。截至2018年9月，中心管理住房公积金建制单位10263个、实缴单位9404个，建制职工124。12万人、实缴职工88。38万人，累计归集住房公积金846。03亿元，为165。67万人次办理公积金提取业务，金额共计493。58亿元，为126096户家庭发放个人住房公积金贷款387。89亿元，个贷率80。27。
　　在综合服务平台上线之前，中心发现服务过程中存在诸多难点和堵点。一是管理标准化程度不高。一方面，公积金中心管理太原市及太原铁路局沿线100多万缴存职工的数据，由于早期缺乏统一的数据标准来规范信息收集，业务数据存在不完整、不准确、不统一的问题，影响了住房公积金业务的正常办理；另一方面，由于各分理处在办理业务和执行政策过程中，拥有较大自由裁量权，使得相同政策得不到统一化、标准化执行，各分理处难以提供一致、连续的服务，引发群众的不少抱怨与投诉。二是审批程序繁杂。中心原设审批环节共101个，申请要件多达211个，归集、提取、贷款三类业务彼此独立，由拥有不同权限的不同业务部门分管，业务数据不能共享。同时，公积金中心内部设有中心、分中心、分理处三个行政层级，业务审批需要在不同层级间、部门间传递，进行核对和批准，审批程序繁琐。内外审批环节与过多的审批层级和次数叠加，导致批来批去，审来审去成为常态，严重影响政府履职能力和服务水平。三是服务渠道碎片化。中心先前虽有多种服务渠道，如线下服务大厅、网上业务大厅（单位版）、公积金联名卡、12329服务热线、短信平台、触摸屏自助服务终端等，但这些服务渠道均由不同的部门管理，并未进行整合。此外，公积金信息、服务渠道、互联网技术以及大数据应用之间并未融合与适配，业务办理只能通过线下前台和网上业务大厅（单位版）进行，网络服务渠道仅限于为缴存单位提供住房公积金单位业务办理和职工个人住房公积金账户查询，其他服务没有移入互联网，所以整体信息化程度较低，群众办事仍需多次跑腿，极为不便。四是信息资源未整合。住房公积金业务的办理需要其他政府部门的信息数据作为支撑，如房产部门的产权登记情况、人民银行的征信情况、民政部门的婚姻登记情况等。由于缺乏统一的政府政务信息共享平台，信息被部门割据形成诸多信息孤岛，不但影响了跨部门协作和公共服务效能，导致群众在办理业务时需要在多个部门间跑腿，而且增加了审核材料的真实性风险，让管理变得更加困难。
　　为应对以上问题，太原住房公积金中心于2006年开始建设住房公积金信息管理系统，并先后两次进行信息系统升级。2010年，中心与山西省交通银行合作推出公积金联名卡，确定交通银行为公积金提取的唯一渠道，这样做能够有效控制资金流通渠道并保证账户真实性，降低了资金管理风险。2017年后，中心派遣人员多次前往浙江省学习改革经验，并再次升级信息系统。2018年，太原住房公积金中心零跑路、零资料、零审批的综合服务平台正式上线，显著提升了服务效能，特别是零跑路服务模式彻底破解了群众多跑路的公共服务难题。具体来说，中心在综合服务平台建设中解决了如下几个关键问题：
　　第一，如何促进标准化管理。公积金综合服务平台建设需要解决两个数据系统的标准化问题：一是住建部公积金基础数据系统，二是银行结算数据系统。为此，太原公积金中心在住建部的应用系统标准下完成了软件开发、绿灯测试、人员培训等基础工作，统一了数据标准。同时，还统一了公积金内部基础数据标准，规范了中心数据库的设计和基础数据采集过程，完善了缴存单位基础信息7000余个，纠正了不规范缴存行为，并对在15家合作银行开设的89个银行账户进行了清理。在财政支付与中心业务有效衔接的基础上，太原公积金中心实现了住房公积金基础数据标准系统和住房公积金银行结算数据标准系统的双贯标，为公积金综合服务平台的有效运行奠定了技术基础。
　　第二，如何简化审批，优化工作流程。具备标准化数据基础后，接下来需要解决的问题就是优化行政审批流程。首先，精简审批程序，在67项业务中取消审批环节50个，取消审批要件124个。其次，下放审批权力，取消了多层级、多部门审批，依靠信息技术建立自动审批系统，将除贷款面签业务外的所有事项统统放到线上审批通道完成，把过去人为的多级审批变为系统全封闭、标准化的秒级审批，并将审批过程控制在信息管理系统内部，避免了人为操作所造成的失误和违规，使审批过程更高效、透明。
　　第三，如何整合服务渠道，形成公积金一体化服务。在优化行政审批流程之后，太原公积金中心继而需要应对服务渠道碎片化的问题。中心首先明确了内部职能分工，区分和准确定位了基层单位发现问题的角色以及上级中心甄别问题、解决问题的角色，构建了以职责分工为基础的组织运行机制；其次，中心明确了業务部门的专业角色和信息部门的技术性定位，将一般性公积金管理事务规范在一线提交问题业务部门整合与解决信息部门技术改进的工作轨道上，逐渐形成了一线发现问题、中心解决问题以业务部门为核心、信息部门为支撑的管理分工模式。2017年，公积金综合服务平台打破原有的业务分割，实现了贷款与归集、提取互联互通，职工单位账户、个人账户及个人卡（折）与中心在银行开设账户间的互联互通，打通了业务办理的资金通道，以内部工作流程的自动运转代替办事群众在不同业务部门间来回跑腿，形成了部门整合、协作的动态工作流程。
　　第四，如何整合信息资源，实现跨部门协作。公积金综合服务平台建设最后需要解决的环节是打破部门间信息壁垒，突破公共服务屏障。太原公积金中心在数据抓取、管理权限设置、实名认证等现代信息安全技术的基础上，与蚂蚁金服及其他互联网企业开展深度合作。同时，中心主动与市房管局建立协作关系，经多次沟通协商后实现了双方信息网络的互联互通。2018年5月，手机公积金APP开通了租赁商品房提取、购买商品房提取、购买二手房提取三项业务。当需要职工房产信息时，该APP将自动获取市房管局网络中的相关信息并进行匹配确认，积极践行让群众少跑路，让数据多跑路的精神。同时，由太原住房公积金中心牵头，与市房管局、市国土局、市税务局、光大银行太原分行合作建设了太原市二手房交易、住房公积金贷款服务大厅，各部门业务同步受理、审批同步进行、资金同步到位，办事群众只进一扇门即可一厅式办理二手房交易、登记、纳税、抵押、公积金贷款业务，服务效率大幅提升。一厅式服务改变了二手房公积金贷款流程，将二手房贷款受理环节从交易登记后提前到交易登记前，解决了群众购买二手房需要自筹资金完成过户的难题。此外，在山西省住建厅牵头下，太原公积金中心承建了全省范围内的公积金信息互联共享平台。当前，太原、大同、临汾等城市已经实现了公积金信息互联共享，成为全国首例跨城的公积金信息共享平台。
　　太原市公积金中心综合服务平台可被看作一种公共服务的无差别全科式受理服务模式。其特点是将住房公积金中心及其综合服务平台作为面向社会的唯一政务服务前端和受理窗口，让群众所有的办事诉求得以全盘受理而无需跨越不同的业务渠道或部门，通过后端整合处理，将办事结果移交回受理前端并反馈到群众手里，最后形成一个公积金服务的闭环（图1）。无差别全科式受理模式主要在三个方面显著优化了公积金管理服务：第一，实现了标准化、规范化、透明化的管理。在数字管理系统的应用下，中心管理模式和服务方式发生了质的变化，由原来的制度管人管钱管事转变为系统管人管钱管事，管理行为受到系统硬性的标准和流程规范控制，从而保证服务的一致性与连续性，并将业务管理流程置于严格、封闭的系统控制下，隔绝了权力的不规范使用。综合服务平台基于统一的业务和数据标准以及大数据与服务平台联动，实现了资金管理全流程电子化和业务办理六实时，即汇缴实时分解、提取实时入卡、贷款实时发放、资金实时调拨、账户实时监控、业务实时结账。资金管理流程通过系统指令自动运行，无需人工介入，不仅向办事群众提供了一致性、标准化服务，更实现了权力透明化运行，保障了服务公平性。第二，线上零资料、零审批、零跑路，线下最多跑一次。实施业务整合后，除建造、翻建、大修自住住房、死亡继承、国外及港澳台定居提取及申请贷款面签等少数业务外，群众只需通过综合服务平台一个渠道就可24小时实时办理其余51项业务，实现资金秒级到账。目前，线上业务办理笔数占到总笔数的80左右，业务办理离柜率高达80，非工作时间办理业务量超50，线上服务已成为中心服务主渠道，服务效能得到大幅提升。零资料、零审批使线上业务办理无需办理人提交任何资料或等待审批，只需后台系统抓取所需电子信息并确认匹配后，即可完成全程业务办理。对于需线下办理的16项业务，在实现同城通取、同城通贷、方便职工就近办理的基础上，目前柜面已全部實现单位汇缴一次完成、提取一次办结、贷款一次面签，后续审核资料则通过邮寄方式返还至群众预留地址，保证群众真正只跑一次。第三，全方位整体式服务。太原公积金中心获得其他职能部门授权得以跨部门使用信息资源和管理权限，从而作为协调中心整合多部门职责，成为所有公积金服务的统一受理渠道。民众只需到公积金综合服务平台一次性提出诉求，而无需像过去一样分门别类寻找不同业务通道。由此，公积金综合服务平台从原有的以分部制为核心的差别化非全科式受理的淘宝模式（图1）转变为与整体性政府相适应的无差别全科式受理的京东模式（图2）〔10〕，形成了以公积金综合服务平台作为公积金服务政府窗口的全方位整体式服务。
　　四、经验分析
　　传统的政府公共服务受困于部门分割、层级控制、繁文缛节以及管理工具单一等缺陷，存在效率低下、透明度低、回应性差等问题，难以满足社会需求。太原市公积金管理服务改革的经验表明，通过应用现代互联网技术，放管服改革能够缓解传统公共服务困境，显著提升服务效能。那么，太原市的经验反映出哪些方面的转变呢？
　　首先，公共服务流程的重塑。传统的科层式组织强调专业分工、权力向上集中以及规则遵循〔11〕，导致政府在提供公共服务过程中业务分散、部门推诿、层层审批，不仅延长了服务时间，更将政府组织结构问题外化为服务缺陷并强迫办事群众承担成本。太原市在建设以互联网为基础的公积金综合服务平台过程中，再造的行政流程明确了各层级、各部门的分工基础，形成常规工作轨道，并打破原有业务分割、部门分割的工作模式。一方面，内部业务和信息得以整合，业务与财务数据得以衔接，原本分置运转的职工个人账户及单位账户信息和银行账户信息实现了联通；另一方面，数据标准实现统一，所有业务部门都一致认可同样的材料信息，以内部工作流程的自动运转代替职工用户在不同部门间的反复办理。原有的服务流程被重新分类、整合、排序，以更加科学、高效的方式运行。
　　其次，由信息孤岛向数据共享转变。传统的公积金管理过程中存在数据共享的诸多壁垒，包括认知壁垒、体制壁垒、技术壁垒、法律壁垒以及管理壁垒〔12〕，其根源在于数据管理责权关系的模糊以及行政体制的束缚。电子政务建设使部门所有信息成为电子数据，为数据共享提供了基础，而公共服务流程再造的需求倒逼部门之间共享数据、整合信息资源、解决服务需求。通过与互联网企业合作，依托大数据构建信息安全技术保障体系，公共服务部门能够在保障数据安全的技术前提下跨部门提取数据，而不会损坏或改变原数据。而部门协商则为数据共享制定了规则，保证了数据在规定的范围和途径中使用。
　　最后，整体性政府逐渐形成。在大数据时代，数据作为一类资源已成为一种权力〔13〕。互联网条件下的公共服务改革利用数据资源得以改变原有的部门分割结构，从表层上看，虽然仅仅实现了部门间的数据共享与协作，但从深层次看，简化审批程序、下放审批权力实际上是数据权力的纵向授权，跨部门数据共享则是数据权力的横向授权，跨部门间的在线协作与信息共享反映的是以数据为核心的行政权力重塑。太原公积金中心的经验显示，其他职能部门授予公积金中心信息权和行政权，赋能综合服务平台成为公积金管理与服务的个案管理者（casemanager）〔14〕，转变了传统公共服务中以职能为先的运行规则，建立了以事务为轴心的权力运行机制，以部门内部权力重构整合外部碎片化服务。同时，公积金中心通过综合服务平台整合信息资源，履行政务服务职责，作为政府窗口向有需求的群众提供整体性服务。
　　太原市公积金服务改革与浙江省最多跑一次改革的初始条件并不一致。相较于浙江省，太原市难以依靠自上而下的任务驱动促使政府部门间开展协作行动。在互联网产业方面，山西省也不具备浙江省的产业规模与先进技术力量。但是通过借鉴浙江省的经验，同时策略性地推进改革，太原市的公积金服务改革达到了更好的改革效果。
　　不同于浙江省全面铺开的改革路径，太原市采取以点带面的方式渐进推进改革，通过试点探索改革经验，形成撬动效应后再大范围推广；在服务领域选择上，太原市选择了既与民生密切相关、又对在线协作具有强烈需求的住房公积金服务领域实施改革，而非无差别地要求所有政府职能部门同时启动改革，这样能使资源得到更为高效的利用；在技术应用上，开放的市场使得太原市能够获取更为成熟的信息通信技术，并将其应用于本地的公共服务改革中，从而弥补了自身技术条件上的劣势，最终实现后来居上；在部门协同方式上，浙江省以自上而下的纵向协同为主，太原市则以横向协同为主，通过公积金部门领导主动与其他职能部门反复协商建立协作关系；在整合部门职能方面，浙江省由于各服务领域均实施改革，需要更大的力度进行整合，而太原市以公积金服务为焦点，所涉政府职能较为统一，因此整合难度较小；在组织领导方面，太原市公积金中心的主要领导持续任职近十年，能够连续参与、主持改革工作，并且对技术认知程度较高，使基于互联网技术的改革能够更加快速、有效推进；另外，在企业参与方面，浙江省的企业参与因事务类型各异而较为多元，而太原市住房公积金事务涉及领域较为统一集中，企业的参与意愿也较为强烈。表1对两种改革经验进行了不同维度的对比。
　　五、总结
　　当前，我国政府改革已经进入深水区，互联网技术已成为全面深化放管服改革的重要助力，依托先进的技术工具带动政府组织内部的管理创新与理念转变，是互联网背景下公共服务改革的趋势。本文对太原市住房公积金改革经验进行深入研究后，总结出一套不同于浙江经验的改革路径与实施方案。
　　在深化放管服改革过程中，太原市乃至山西省并没有采取整体性全面推进的改革策略，而是采取以点带面的改革路径：首先，选择在与民生密切相关、部门协作需求强烈的住房公积金服务领域率先展开改革；其次，利用改革后发优势，积极应用更加成熟的技术；再次，发挥组织领导特质保证改革持续性，利用部门间协商的形式形成了横向的部门协调方式；最后，充分利用市场，撬动企业参与服务改革，最终实现了零跑路、零资料、零审批的服务目标。太原经验为全面深化放管服改革提供了宝贵的经验借鉴。在放管服改革深入推进的过程中，政府需全面评估地方环境和现有资源，当地方自身条件不足时，以点带面、重点突破的改革方式可能是另一条可行的路径。同时，应选择改革需求强烈、与民生关系密切以及技术敏感度高的服务领域，尽可能有效利用科技资源。
　　总之，太原市的经验揭示出数字治理下的公共服务改革应该在提升服务效能的目标下，以数据驱动政府职能整合，再造公共服务流程，并依靠先进技术和部门协商实现数据共享和数据权力的重塑，建立起以事务为轴心的权力运行方式，最终形成整体性政府的基本治理格局。同时，在这一过程中，透明政府、服务型政府和法治政府建设的重要作用也不能忽视。
　　参考文献：
　　〔1〕郁建兴，高翔。浙江省最多跑一次改革的基本经验与未来〔J〕。浙江社会科学，2018，（4）。
　　〔2〕李军鹏。基于互联网的放管服改革研究以江苏省不见面审批（服务）与江苏政务服务网建设为例〔J〕。电子政务，2018，（6）。
　　〔3〕陈丽君，童雪明。整体性治理视阈中的最多跑一次改革：成效、挑战及对策〔J〕。中共浙江省委党校学报，2018，（3）。
　　〔4〕付翠莲，申爱君。理念逻辑路径：浙江最多跑一次改革的三重维度〔J〕。行政科学论坛，2018，（1）。
　　〔5〕赵光勇，辛斯童，罗梁波。放管服改革：政府承诺与技术倒逼浙江最多跑一次改革的考察〔J〕。甘肃行政学院学报，2018，（3）。
　　〔6〕周盛。信息技术与权力结构的互动机制研究以浙江省四张清单一张网改革为例〔J〕。浙江社会科学，2017，（3）。
　　〔7〕陈国权，皇国鑫。在线协作、数据共享与整体性政府基于浙江省最多跑一次改革的分析〔J〕。国家行政学院学报，2018，（3）。
　　〔8〕赵玉林。最多跑一次：互联网时代的数据驱动型政府创新基于杭州市不动产登记领域改革的实地调研〔J〕。电子政务，2019，（4）。
　　〔9〕周盛。信息技术与权力结构的互动机制研究以浙江省四张清单一张网改革为例〔J〕。浙江社会科学，2017，（3）。
　　〔10〕郁建兴，等。最多跑一次改革：浙江经验，中国方案〔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9：60。
　　〔11〕〔美〕麦克尔巴泽雷。突破官僚制：政府管理的新愿景〔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2。
　　〔12〕陈国权，皇国鑫。在线协作、数据共享与整体性政府基于浙江省最多跑一次改革的分析〔J〕。国家行政学院学报，2018，（3）。
　　〔13〕大数据战略重点实验室。块数据2。0：大数据时代的范式革命〔M〕。北京：中信出版集团，2019：253。
　　〔14〕PerriSix。HolisticGovernment〔M〕。London：Demos，1997。
　　責任编辑：马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