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语言啊丢失在黑暗里

　　看见别人的愤怒和自己开始愤怒，您习以为常吧，我几乎压抑不住自己的愤怒，想逮人发泄。看到一群教师在推车腾挪出空地，以广阔省级检查者的目光，又摆在另外的空场以红旗、横幅、版面，而加速他们的血流，引逗他们的赞誉；一个打铃的无所事事的、常在教楼里转悠的老者，掂了卫生工具若无其事的晃动，扬着尖利的声音说话，我在自己的愤怒里生出莫名的怜惜和冷笑。
　　我站在教室的门口，面对初冬下午观察到来之前，近两个地支的时光，背后是我一班近五十人的孩子、少年，我为他们六百满分，而大部分成绩不到三百分而愤怒，我以为所交的学科成绩不好，内疚着过意不去了三天，没想到今天看到他们的总成绩，却惟独是这一科语文成了他们成绩的主要支撑，这样一个冠冕堂皇、是市区先进、要迎接什么检查的学校，误了我的孩子，阴谋一样计划了他们萌生、长成对知识渴求的扼杀，对学习文化的深刻厌恶。
　　我在门里门外，难以停歇，保持不住早晨常有的冷静，我清新的目光早已荡然无存，化为足下匆忙的丈量，走到领导的屋内说我的恼怒，又压抑着，畏惧着，化怒为动情的担忧，说这一班学生几乎全不能考上高中的现状，不如解散了，提前毕业了算；走到同事的屋内发泄牢骚怨气，说当教师的坏了良心，这不到三百分的孩子，毕业之后何以为继？要做什么工作？
　　我知道自己的失态，特别感到自己的无能。昨天及今晨所学习的海德格尔诗意的栖居，诗的词语，在遥远的天边，与我面临或身居其中的现实、场合如此相反，截然。
　　我在这无光的世界里，仿佛也是裸着流血的双足，踏着铁的蒺藜，却找不到澄明可以到来的路径。尽管，诗意的语言在今晨早餐和孩子们的现状未被我知晓之前，还在我的心胸流淌。到此，我的烦恼和愤怒的语言，失去了叶片、枝杈、色彩和血脉，成为一截被裁斩断的枝干，化为一断工具被现实操纵利用，化为他们营营碌碌的手段。
　　阳光洒进我的窗口，照在我的发际和肩头，我通过对愤怒的思考，对此思考的思考，回忆起之前的澄明之境。早饭的时候，我坐在寒凉不断涌入的小店窗口，托一个不知何样面目的店主端来碗面，一边品尝着可口可畏的汤料，一边听到店内的两个妇人在谈论一只猫的事情。不管是什么事情，总之是关于猫得猫是、猫营猫禄的僵硬语言。
　　这些，让我更清晰的知道，光的世界在我的心怀，他们在看不到的黑暗之中，诗的语言在我的唇边，等待着我用眼神去品味饭后的蓝天，东天之际的层层云翳，云翳遮蔽而终是遮蔽不住的旭日，旭日终要升临的蓝天，还有路干谁家栖居而种植的油菜，那农人默默不语，在路干植下的来年的希望和灿黄，展览着春天的一路油菜花香。
　　而如今，当我来到这里，知道我的另一个身份，另一个角色，面临这样的黑暗，我无法控制我原有的目光，保存原有的心境，更加迷惑海氏哲学的深邃，不能懂得什么样的栖居为诗意，什么样的语言为诗情，什么样的能力使各种遭遇不能损毁我刚刚产生的诗情画意，这丢失的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