豌豆胡豆

　　豌豆，胡豆
　　南山富水河
　　我很喜欢豌豆胡豆。
　　说起来，这种感情还是在少年时期就培养起来的。那时候，记得我家地里总有大块大块的豌豆，还有不少的胡豆。种那么多干啥？道理也很简单，赶上二三月间，多是饥荒时节，地里也没有什么正经东西可以填肚子的。这时候，能短期成熟，可以当饭吃的，怕只有豌豆和胡豆了。
　　一家七张嘴，在当时算是个大户了。粮食不够吃的时候还是有的。可是，一望地里，麦子还没有黄，土豆还未开花，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于是只好干稀搭配，将将就就的过日子。肚子饿得轻叫唤的时候，就瞅着太阳梁上的豌豆蔓子，眼巴巴地盼望着，心里说：我的宝贝儿，你们都快快长高吧！
　　清明过后不多久，豌豆在几场春雨的滋润下，更是蓬蓬勃勃，铺满几块薄地；豌豆花开得色彩缤纷，热热闹闹！那粉红色的小花，像是无数只小姑娘的眼睛，直眨呀眨的，煞是好看！
　　六七天后，再也忍不住了，望着那些绿色的嫩荚，嘴里就有一种欲望在冲动。偷偷地掐一把，在袖子上抹了几抹，就忙不迭地塞进嘴里。那细长的豌豆荚，扁扁的，嫩绿的，里面有几粒绿色的柔软的小果粒。嚼在嘴里甜甜的，脆脆的，味道特别的好。这一时期，豌豆便成了我们啖嘴的最好的零食了！
　　嫩嫩的豌豆是可以生吃的，但小炒起来，脆嫩香甜可口，更是别有一番滋味！
　　谷雨前后的几场雨加几次烈日催劲最大，眼看着地里的豌豆肚子一天天地胀大起来。颜色也由青绿变了成灰白。这时候，再要生吃就有一股生味儿！这时候的豌豆，摘下来剥了煮着吃或者炒了吃是最美的。豆子还是青绿色的，但已经是一颗颗滚圆结实的豆了。炒一盘青豆，又是一绝。值得一提的是，既能当菜吃，又能当饭吃。
　　如果说豌豆是豆兄的话，那么胡豆就是豆弟了。当一块块地里的豌豆逐渐老去，胡豆又该上场了。
　　一片墨绿色的胡豆，看起来简直郁郁葱葱。摘胡豆是一件惬意的事情！提着一个篮子，蹲在胡豆棵子下面，一捞就一大把，那胀鼓鼓的豆荚子，摸在手里毛茸茸的，特别有手感。剥开一看，一颗颗沉甸甸的的青豆，又大又结实，光滑细腻，形如罗汉，怪不得有人叫它罗汉豆。胡豆一颗颗迸落在碗里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使人满心欢喜。
　　胡豆一般是不能生吃的，但煮了炒了却是难得的美味佳肴！
　　我老家那里至今都有炒荷香胡豆的习惯，何谓荷香胡豆呢？掐三五片荷香叶（一种植物香料），丢在快起锅的胡豆里，顿时满屋生香。捻起几枚丢进嘴里，那个舒服，真叫一个爽！
　　水煮胡豆，吃起来又怎么样呢？且看鲁迅先生《社戏》里偷豆一节：离平桥村还有一里模样，船行却慢了，摇船的都说很疲乏，因为太用力，而且许久没有东西吃。这回想出来的是桂生，说是罗汉豆正旺相，柴火又现成，我们可以偷一点来煮吃。
　　大家都赞成，立刻近岸停了船；岸上的田里，乌油油的都是结实的罗汉豆。
　　阿阿，阿发，这边是你家的，这边是老六一家的，我们偷那一边的呢？双喜先跳下去了，在岸上说。我们也都跳上岸。阿发一面跳，一面说道，且慢，让我来看一看罢，他于是往来的摸了一回，直起身来说道，偷我们的罢，我们的大得多呢。一声答应，大家便散开在阿发家的豆田里，各摘了一大捧，抛入船舱中。双喜以为再多偷，倘给阿发的娘知道是要哭骂的，于是各人便到六一公公的田里又各偷了一大捧。
　　我们中间几个年长的仍然慢慢的摇着船，几个到后舱去生火，年幼的和我都剥豆。不久豆熟了，便任凭航船浮在水面上，都围起来用手撮着吃。吃完豆，又开船，一面洗器具，豆荚豆壳全抛在河水里，什么痕迹也没有了。双喜所虑的是用了八公公船上的盐和柴，这老头子很细心，一定要知道，会骂的。然而大家议论之后，归结是不怕。他如果骂，我们便要他归还去年在岸边拾去的一枝枯桕树，而且当面叫他八癞子。
　　结论是不言而喻：偷来的胡豆吃起来最香！
　　把胡豆当饭吃的年代早已过去了！我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偷豌豆当零食的不晓事的少年了！吃过了麻辣胡豆，油炸胡豆，甚至各种各样的怪味胡豆！但记忆的深处总还是难以忘怀当年青涩豌豆，荷香胡豆的味道。而且感觉到越是岁月流逝，它们的味道越是弥足香甜诱人！
　　当油菜渐渐黄了，大地的绿色一片泛滥的时候，那些豌豆胡豆也相继成熟了。它们被连根连茎地晾晒在院子里，几个太阳一晒，潮气一干，用棍子一阵轻敲慢打，那些白色的豌豆和褐色的胡豆，就乖乖地跳出来了。洒落一地的是喜人的丰收！
　　别看那些个白色的硬豆子，可也是宝贝呢？关汉卿的元杂剧里就写到：我是一粒煮不烂，蒸不熟，捶不扁，砸不烂，响当当的铜豌豆！看看，豌豆也居然登上了艺术的大雅之堂！
　　不过，自然界中的豌豆是可以捣碎的。且用处多多！豌豆可以磨细制成清凉爽口的凉粉；磨碎去皮可以和在米饭里煮着吃，如果是用铁锅烧煮的，清香扑鼻，还是难得的豌豆米饭。
　　胡豆呢？可以乱刀剁口油炸成胡豆花。要是炒着吃呢，也很不错！捣碎了经过一系列的加工，酿成一道传统菜：豆瓣酱。让人吃过难忘。有意思的是，家乡的人都爱吃豌豆，胡豆。他们把糊涂也总是念成胡豆，好比他们说：你娃子好胡豆啊！实际就是说你糊涂的意思。
　　哈，要是你觉得他们错了，要去纠正，还真是没那个必要！草生一春，人生一世。何必鸡毛蒜皮事事都要较个真，有道是：豌豆胡豆，难得胡豆！
　　2013年4月25日写于麻柳青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