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彭忒西勒亚

　　赫克托耳的葬礼结束后，特洛伊人又紧闭城门。他们仍然充满对已故英雄的哀悼之情，陷在悲愁之中，好像特洛伊城已经被征服烧毁似的。
　　正在他们悲痛绝望的时候，突然他们意料不到地盼到了援兵。在小亚细亚靠近忒耳莫冬河的本都一带住着亚马孙女王彭忒西勒亚和她的女战士，她也是战神阿瑞斯的女儿。她之所以率军前来援救特洛伊，一方面是因为这个民族天性喜欢战争和冒险，一方面是因为她无意中犯下了罪孽，需要赎罪。有一次彭忒西勒亚在打猎时看到一头梅花鹿，她举枪朝梅花鹿掷去，不料误中了她心爱的妹妹希波吕忒。这个罪过像石头一样压在彭忒西勒亚的心头。无论她在哪里，复仇女神总是追随她，任何献祭都无法平息女神的怒火。彭忒西勒亚希望借助使神祗喜欢的远征来摆脱困境，因此她挑选了十二个女英雄来到特洛伊。这十二个女英雄虽然楚楚动人，然而比起她们的女王彭忒西勒亚又黯然失色。女王就像在时序女神的陪同下从奥林匹斯圣山上降到人间的黎明女神一样。
　　特洛伊人站在城墙上，看到美丽而又强健的女王，身披铠甲，率领他的女战士走到城边。特洛伊人从四面八方汇集过来，对女王的美貌惊叹不已。她脸上的表情既动人又威严：嘴边挂着迷人的微笑，长睫毛下一双神奇的眼睛闪着明亮的光，红色的面靥娇媚动人，浑身充满了青春的活力。特洛伊人看到女王，顿时忘记了悲愁，大声欢呼。就连国王普里阿摩斯也展开了愁眉，就好像黑暗中看到了希望的阳光一样。但他想到了被杀的儿子们，他们也是威风凛凛，神采奕奕的，他高兴的情绪不免被冲淡了。他迎接女王到王宫里，待她像亲生女儿一样，命人端出最精美的食品款待她，还送上许多珍宝，并答应在特洛伊获得解救后送给她更多的礼物。
　　亚马孙女王彭忒西勒亚从贵宾席上站起来，说出了一个任何凡人都不敢作出的大胆而又可怕的誓言。她向国王发誓要杀死神灵一般的阿喀琉斯，征服亚各斯人，烧毁敌人的战船。安德洛玛刻听到她的话，心里在想：可怜的人哪，你可知道你说了些什么话吗？你难道发疯了，看不到死神已经在你的面前向你招手吗？特洛伊人把我的丈夫赫克托耳尊奉为神祗一样，可是珀琉斯的儿子仍用长矛把他杀死了，让他饮恨沙场！
　　这时已近黄昏，亚马孙的女英雄们用了晚餐，因旅途困顿，被女仆们领入内室安寝。彭忒西勒亚躺在舒适的软榻上，不一会儿便睡着了。雅典娜乘机使她做了一个使她毁灭的梦。她梦见了自己的父亲阿瑞斯，他催促她尽快同凶暴的阿喀琉斯开战。她高兴得心房激烈地跳动。第二天睡来，她以为当天便能实现她立下的誓愿。她跳起来，穿上父亲阿瑞斯送给她的金光闪闪的铠甲，束紧胫甲和胸甲，佩上利剑，剑鞘是用白银和象牙制成的。她披挂停当，又拿起盾牌，戴上有着闪亮的黄金羽饰的头盔。她左手提着两根长矛，右手握着一把不和女神送给她的双面斧。女王冲出国王的宫殿，其势像宙斯从奥林匹斯圣山上射向大地的雷闪一样。
　　彭忒西勒亚兴奋地奔到城墙边，激励特洛伊人奋勇作战。女王跳上一匹美丽的快马，这是风神波瑞阿斯的妻子送给她的礼物。她的女战士们也各自骑马赶来。国王普里阿摩斯仍然留在宫殿里，他举起双手向宙斯祈祷：万神之父宙斯啊，请听我的祈求吧。让阿开亚人今天都败在阿瑞斯的女儿的手下，并让她平安地回到我的宫殿里来。请你为了你的强大的儿子阿瑞斯的荣誉，这样做吧！请你为了阿瑞斯的女儿，也为了我这样做吧！请满足我的愿望吧，因为我遭受了这么多的折磨，失掉了这么多的儿子。我是一个多么需要神祗保佑的人啊！他祈祷完毕，突然看到左上方飞来一只苍鹰，鹰爪下抓着一只被撕碎了的鸽子。国王看到这个恶兆，顿时浑身颤抖，陷于绝望之中。
　　希腊人在战船营看到特洛伊人突然奔来袭击，也吃了一惊。他们急忙披挂上阵，凶猛地冲上来。战斗开始了，矛与盾撞击得丁当响，不久，血流满地。彭忒西勒亚率领她的女战士们在希腊人中疯狂砍杀，她杀死了摩利翁和其他七个希腊英雄。当亚马孙的女英雄克罗尼亚砍倒帕达尔克斯的朋友墨尼波斯时，帕达尔克斯怒不可遏，奋起一枪，刺中了克罗尼亚的臀部。彭忒西勒亚用剑砍他的手，但已来不及救出她的朋友了。克罗尼亚倒在尘埃中死了。希腊人也急忙救回了他们的同伴。
　　彭忒西勒亚又凶猛地杀向希腊人，迫使他们节节败退。取得胜利的女王洋洋得意地向他们叫喊着：今天我要为普里阿摩斯雪耻。我要你们回不了老家。狄俄墨得斯在哪里？埃阿斯在哪里？阿喀琉斯到哪里去了？他们为什么不敢与我较量？说完，她又满怀轻敌之心杀入亚各斯人的队伍中，一会儿举斧砍，一会儿用矛刺，或者弯弓搭箭射杀敌人。普里阿摩斯的儿子们和一批特洛伊士兵跟在她后面。希腊人对来势凶猛的攻击，几乎无法抵挡，一批批的士兵倒了下去，或被特洛伊人的战车碾死，或被马匹踩死。特洛伊人感到这是一个自天而降的神祗，正在援助他们，因此他们自以为即将战胜希腊人了。
　　可是，战斗的喧嚣声还没有传到强大的埃阿斯和神祗之子阿喀琉斯那儿。他们仍坐在帕特洛克罗斯的墓旁，深深地怀念死去的朋友。
　　特洛伊人已经逼近希腊人的战船营了。他们正要焚烧战船时，忒拉蒙的儿子埃阿斯突然听到激烈的厮杀声，他对阿喀琉斯说：我听到战斗的喊杀声，让我们去击退特洛伊人，别让他们烧掉我们的战船！阿喀琉斯也听到战斗的声音。他们急忙穿上铠甲，朝着响起厮杀声的地方奔去。
　　亚各斯人在惊慌失措中看到两个英雄冲了过来，顿时增添了勇气。阿喀琉斯和埃阿斯立即勇猛地投入战斗。埃阿斯对付特洛伊人，他挥舞长矛一连杀死四个敌人。阿喀琉斯抵挡亚马孙人，四个年轻的女战士死在他的手下。然后，他们又合力朝敌人的主力冲过去。不一会，特洛伊人就倒下一大片，其余的人也抱头鼠窜。
　　彭忒西勒亚看到这情况，愤怒地朝两个英雄扑了过去。她先朝阿喀琉斯投出她的矛。阿喀琉斯举起盾牌挡住，长矛好像撞在一块岩石上似的，弹落在地上。她又举起第二支长矛，瞄准埃阿斯，并向两人吼叫着：你们两个吹牛大王，竟敢夸口是最强大的英雄。我的第一支矛饶了你们，第二支我要你们中的一个丧命！你们马上就会看到，一个女人要比你们两个人加在一起还要强！两位英雄听了她的话觉得好笑。女王的矛投中埃阿斯的胫甲，但没有伤着他的皮肉。埃阿斯不跟这位亚马孙女人计较，转身冲向特洛伊人的队伍，把彭忒西勒亚留给阿喀琉斯去收拾，因为他相信阿喀琉斯独自一人就能战胜她。
　　彭忒西勒亚看到第二支矛又没有奏效，不禁长叹一声。阿喀琉斯打量着她，对她说：女人，你怎敢跟世上最强大的英雄对阵？你没有看到赫克托耳都在我的面前发抖吗？你大概疯了，竟敢以死威胁我，你知道，你的末日已经到了。说着他朝亚马孙女王掷出他的长矛，这是他的师傅，肯陶洛斯人喀戎送给他的礼物，一向百发百中。长矛刺中女王的右前胸，伤口中顿时血流如注。彭忒西勒亚感到无力，战斧也从手中掉在地上，眼前一阵发黑。女王挣扎着挺身在马上，死死地盯住向她冲来、要把她拖下马的敌人。她激烈地思考着是拔剑抵抗呢，还是向胜者求饶，放自己一条生路。可是阿喀琉斯使她来不及选择。他为女王的骄横所激怒，挺起长矛，连人带马把她戳翻了。她身子被刺穿，倒在地上死了。
　　特洛伊人看到女英雄死于马下，无心蛮战，纷纷地退回特洛伊城内。珀琉斯的儿子兴奋地大叫：让你这个女人躺在这里，喂鸟，喂狗吧！是谁叫你来跟我作战的？也许是普里阿摩斯吧，可你得到了什么下场呢？他摘下死者的头盔，打量着死者的面容。尽管女王的脸上沾满了血迹和尘土，可是她在死后容貌依然妩媚动人。希腊人围着尸体站着，他们都对她的美丽惊叹不已。连阿喀琉斯也深感痛心，他久久地注视着女王，心想：他不该杀死这个绝色美人，而应该把她俘获，带回夫茨阿，作为自己的妻子。阿喀琉斯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丹内阿人越聚越多，他们围着彭忒西勒亚的尸体，开始动手剥她的铠甲。但阿喀琉斯却痴呆呆地站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看着被自己杀害的女王，陷入深深的悲哀中，如同先前悲悼他的亲密的朋友帕特洛克罗斯一样。
　　但天上的战神阿瑞斯对女儿的死比任何人都感到悲痛。他发出隆隆的雷声，疾如闪电一样朝大地冲了下来。如果不是宙斯及时降下一场雷雨阻挡他，他一定会使希腊人彻底毁灭。他在雷雨中听到宙斯的心声，他不敢违背万神之父的意志，无可奈何地站在半路上，没有再前进。
　　这时，面貌丑恶的忒耳西忒斯也来围观女王的尸体，他嘲笑地看着呆呆站在那儿的阿喀琉斯说：你多么愚蠢，何苦为一个年轻女人的死感到悔恨？要知道，正是她攻击我们并给我们造成许多灾难！你看上去真像一个好色之徒！如果你以为所有的女人都该成为你的战利品，难道就不担心的她的长矛也会将你杀死吗？你真是一个不知足的男人！阿喀琉斯听到他说出这种话，心中大怒，挥起拳头朝他打去，因用力过猛，把他的牙齿打落了，使他口吐鲜血，倒在地上死了。在旁围观的没有一个人同情他，因为他唯一的本事只会嘲弄人，而在战场上却是个胆小鬼。
　　但是，也有一个人对忒耳西忒斯的死不能无动于衷，即堤丢斯的儿子狄俄墨得斯，因为他和忒耳西忒斯是亲戚。狄俄墨得斯非常愤恨。如果不是有几个丹内阿人的英雄拦阻，他会拔剑跟阿喀琉斯决斗的。珀琉斯的儿子也为失手打死了忒耳西忒斯向狄俄墨得斯道歉。因此，双方才没有火并。
　　普里阿摩斯对女王彭忒西勒亚的死感到痛惜。他派人前往希腊人的营房，要求将尸体交还给他。阿特柔斯的儿子们因为怜惜女王，也同意把女王的尸体交还。国王普里阿摩斯命人在城前垒起一座高大的柴堆，将女王的尸体放在上面，在周围放了许多珍贵的陪葬品。他点燃木柴，顿时烈焰腾空，熊熊燃烧。当尸体焚化后，站在周围的特洛伊人用香甜的美酒浇熄了余烬。他们捡起她的骸骨放在小金箱里。最后庄严的殡葬队将它送往城内塔楼附近的拉俄墨冬国王的墓穴。战死的十二个亚马孙女战士也和她一起埋葬。
　　希腊人也掩埋了阵亡的死者，并哀悼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