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中篇连载二十七

　　石磊已经上初三了，正在全力准备中考，王春梅暂不去摆摊，每天变着花样地给石磊补营养，孩子很懂事，学习成绩一直学校第一名。
　　儿子石磊让一家人骄傲，学习上不用家里人操一点心，学习空闲的时候还主动帮家里人干活，从刷锅洗碗到劈柴打煤坯，只要他一有时间就帮着爸妈干这些，所交的朋友都是爱学习稳重的孩子，从没受过不良习惯的影响，这一点尤其让石磊的父母感觉骄傲和满足。
　　此时，石刚也已升入初中，受哥哥的影响，学习劲头很足，每天和哥哥一起学习一起干活，时间长了，石刚对哥哥石磊就有了依赖感，每天石磊到哪或干什么他都要跟着做，石磊学习自己抓得紧，所以石刚的成绩也并没受到影响，但石磊无论走到哪，石刚就象是他的小尾巴，石磊也不嫌弃，任由不离左右，一来觉得自己当哥的理应照顾弟弟，二来是想帮妈妈分担点辛苦，哥俩的感情特别好。
　　石青山依旧把精力全部用在工厂里，重组改制已经开始了，石青山和厂领导班认真研究每一个方案，有条不紊地推进着改革的进程，因此，他经常加班加点，他有自己的打算，没和任何人说，他准备改革完成后他就辞职不干了，他准备自己干，干什么还没有想好。
　　所以，他很珍惜这次亲自参与化工厂改革的机会，他全身心地投入着，很少有时间顾上家里，一切都依靠王春梅，尤其妈妈的身体不好，虽有爸爸照顾，但王春梅总是放心不下，每天都要帮着照顾，弄星老太太直埋怨自己是累赘，给家里添麻烦，王春梅就开导老太太，谁都有个头疼脑热的，不碍事，弄得两个老人的心里暖乎乎的。
　　王春梅默默地承担着这些，从没埋怨过半个字，越是这样，石青山的心里就越内疚，因此，偶尔在家的时候他就会抢着做家务，王春梅也不和他抢，王春梅知道他的心思。
　　工作虽然繁忙，闲暇的时候，石青山就会经常想起自己的过去，他暗暗发誓，必须让孩子上大学，必须让他们掌握知识，他们这一代已经荒废了，他虽然也上了大学，但他知道其中的滋味。
　　进入六月份，天气暖和得让人急迫地穿起了单衣，城市已经摆脱了冬天的灰暗，农村更是到处呈现着勃勃生机，此时正是农闲时节，韩阳和李长富终于进了城，他们暂住在韩阳父母的家里，韩阳的爸爸让他们先安心住下来，熟悉一下环境，工作的事由他负责办，李长富虽想谢绝，碍于韩阳的眼色，只好点了头，但心里真的并不很痛快。
　　第二天，韩阳早早就起了床，她亲自去厨房把早餐做好，端上来摆在餐桌上，方形的木制餐桌上铺着白色绣花桌布，显得干净大方。
　　韩阳的爸妈照例去公园练剑，本来韩阳的爸爸不喜欢这种慢运动，但韩阳的妈妈喜欢，他就跟着练，现在他倒很是喜欢这项运动了。
　　估计爸妈快回来了，韩阳进屋把李长富喊起床，李长富昨晚没睡好，就在床是抻着懒腰，睡火炕睡惯了，冷丁睡软软的沙发床，他觉得腰伸不直，气血流得不畅通，甚至浑身有点酸疼，就赖着不愿意起来。
　　快起来吧，一会爸妈回来了看着不好。韩阳催促着。
　　再躺会，这床太软了，我骨架子都好象不是自己的了。
　　韩阳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有福不会享，我睡着挺好的，慢慢就适应了，以后咱也睡这样的床。
　　我可不喜欢，还是火炕好，能伸直腰。
　　傻样吧，快起来吧，爸妈快回来了。
　　一听到韩阳的爸妈快回来了，李长富急忙起床，简单洗了洗脸，见韩阳的爸妈还没回来，一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就踅进厨房和韩阳一起准备早餐。
　　韩阳的爸妈回来的时候，早餐早就准备好了，一家人就围在桌边吃早餐。
　　韩阳的情绪好极了，多少年了，这种一家团圆的日子又回来了，她虽已为人母，但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她的爸妈看着女儿高兴也自然跟着高兴。
　　他的爸爸看着韩阳，目光慈祥温暖。
　　看咱家的阳阳多高兴，和小时候一样。
　　说完就用眼睛看着韩阳的妈妈，韩阳的妈妈就看着韩阳笑。
　　这回好了，咱家又团圆了，这样的日子久违了。长富呀，以后就在这安心住下来，等条件好了，把你爸妈也接过来，你可别受拘束啊。
　　不会的，不会的，爸，我在这挺好的。李长富急忙装作很高兴的样子回答着。
　　韩阳看了一眼李长富低下头喝起了粥。
　　这几天，阳阳你就领着长富到处转转，现在的城里也好多了，公园商场的挺多的，你们先熟悉一下。
　　好的，妈，你们放心吧。
　　你们先不要急着找工作，慢慢来。
　　韩阳痛快地回答了一声，爸，我们不急，这几天我们自己也到处找找。
　　也好。他的爸爸看了一眼她和李长富，低下头吃起了饭。
　　早饭过后，韩阳的爸爸和妈妈先后穿好外套，拿起皮包上班去了。
　　李长富和韩阳把碗筷收拾并洗涮干净，两人在客厅里坐了一会。
　　阳啊，工作的事还是咱自己去找吧，我不想让你爸妈操心。
　　韩阳白了他一眼，熊样吧，我知道你的心思，我理解你，你是不想让别人说你靠老丈人，那咱们就利用这些天自己找，一会咱就去找。
　　李长富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其实，我在你家住着可不舒服了，没有在自己家住着舒坦。
　　我看出来了，哪好也不如自己家好，你适应适应，我爸妈也需要咱们陪呀，我爸妈也不容易。
　　我知道呀，你家条件太好了，我真不太适应。
　　傻样。韩阳打了他一拳，随手把外套扔给他。快穿衣服，咱们这就上街转转，看看有啥能做的。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院子，韩阳把房门和大门锁好，俩人就沿着宽阔的马路随意地走着。
　　此时天气已进入夏季，太阳暖洋洋地照着，北方城市的夏天总会让人感觉不到窒息的感觉，虽然太阳依旧火一样烘烤，但因为有偶尔的风吹过，总会带走一部分热气，热气流动着，也就显得不那么闷热。
　　两人来到了位于城东的商贸中心转了一圈，在快餐店吃了午饭，下午又去中央大街转了一圈，临近傍晚，两人走进了家附近的蔬菜市场，准备买点菜回家。
　　市场不大，蔬菜也不多，两人走了两个来回，除了天天吃的大众菜外就没有别的挑选了，李长富随口说到：这么大个市场，居然买不着野菜。
　　韩阳正在挑菠菜，突然手停住了，扭着头看着李长富，把李长富看得不好意思。
　　韩阳买了点菠菜和土豆，又拉着李长富在市场里仔细转了一圈，走出市场的时候，她一拍李长富的肩膀。
　　哎呀，你一惊一乍地，干啥呀你？李长富吓了一跳有些埋怨地说到。
　　我找着咱们的就业门路了。
　　你瞎说啥，就转一天就找着了？你急疯了吧。
　　去你的，你才疯了呢。真找着了，就在这个菜市场里。
　　市场里？市场里能有什么机会？
　　你再想想？这市场里缺什么菜？
　　菜挺多的，不缺什么呀？
　　你再想想。
　　啊，山野菜，你是说
　　嗯，咱明天上别的市场去看看，如果都没有山野菜，咱再细想办法。
　　两人兴高采烈地回了家，把饭菜做好等爸妈下班。
　　晚饭桌上，韩阳高兴地宣布说找到就业门路了，她的爸妈满脸惊讶，不约而同地看着李长富。
　　有个想法，没细想好呢。
　　噢，那快说说。
　　韩阳清了清嗓子。
　　我们想先在市场里卖野菜，城里市场根本就没有这些东西。
　　卖野菜？你是说我的姑娘去市场卖菜？她的妈妈有些惊讶。
　　是呀。
　　不行。她的妈妈阻止着。
　　我看行，你姑娘咋就不能卖菜了，咱们不都是普通人吗。我看可以试试。韩阳的爸爸倒是很开明。
　　妈爸，我们想好了，这个季节农村野菜特别多，我们回去收野菜，爸你就帮我联系一个车拉回来就行，别的我和长富做。
　　行，保证完成任务。不过，我建议你们再住几天，选选位置，先把柜台租下来，我先帮你们预定个车。就这么定了，你们有啥长远打算没有？
　　我们是这样想的，先卖菜，等有钱了我们就开个门市，专门经销山野菜，先试试再说。我估计能行。
　　这些天我和你爸还直愁呢，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有想法了，门市我们帮你们开。韩阳的妈妈见老头子很赞成也就马上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极力拥护和赞成了。
　　妈，不用，我们自己开。妈妈的突然转变让韩阳有些意外，但她知道，即使妈妈阻止她也要这么做，韩阳的语气很坚定，她瞄了一下李富贵，李长富冲她微微地点着头。
　　韩阳的妈妈见女儿决心已定，就送个顺水人情，那好，做什么事还是要靠自己的，自力更生，艰苦奋斗。
　　两人又住了半个月，两人在市场里租了个案子，新买了称和卖菜穿的衣服，打听清楚行情就回村里收山菜。
　　山上的野菜到处都是，两人选了几样常吃的山菜收了，韩阳的爸爸亲自带着辆小货车拉回满满一车山菜。
　　山菜刚一摆上柜台，立即围满了人，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辨别着各种野菜的名称，经过了上山下乡运动的人们对野菜并不陌生，更有一种怀旧的感情，因此野菜很抢手。
　　短短的三个月时间，两人回村里收了几次野菜都很快卖完，两人盘点了收入，挣了几千块钱，李长富索性也不回村种地了，两人商量入了秋就回村收磨菇回城里卖，冬天看情况再卖点什么，两人都打定了主意不回村种地了。
　　韩阳租的档口成了市场里最卖货的档口，很多下过乡的人都成了他们的回头客，有事没事都会来到他们的档口和他们聊着农村的事，很快，两人不再感觉城市是陌生的了，他们也努力让自己融入这个城市。
　　时间在两人的忙忙碌碌中不知不觉流走着，孩子一直由韩阳的妈妈帮着照看，进入冬天，韩阳的妈妈劝俩人休息一个冬天，这大半年就没得闲。
　　一天晚饭后，韩阳的妈妈把孩子抱在腿上坐好，把孩子的衣服整理了一下，然后说到：阳阳，长富，这大半年我看着你们都累，天冷了，该休息休息了，钱不是这么个挣法，要慢慢地挣。
　　妈，这半年我活得可充实了，我们挣了快一万块了，不过，这大半年都吃住在这里，你们也不收我们的钱，我们倒觉得过意不去。
　　傻孩子，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我和你爸还供得起，以前我们欠你的，我们想还还怕没机会呢。
　　说完眼圈就红了，急忙假装看孩子，用手抚摸着孩子的头发。
　　韩阳的话也让她的爸爸眼睛有点酸，阳阳呀，你这么说话让爸爸我的心很难受，我们想帮你们，你们就不要想那么多了，咱是一家人，你妈说得对，钱要慢慢挣，身体好就什么都有了，你们猫个冬，要不我们看着心疼。
　　爸，妈，你们的心思我们懂，你们不欠我们什么的，这大半年，我和长富也觉得自己象个城里人了，以后我们就不走了。
　　真的？你们想好了？那真是太好了，我一直希望你们能长久地留下来，咱们一家人错过的时间太多了，长富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嗯，爸，妈，阳说的话也是我想说的话，我不回去种地了。
　　韩阳的妈妈眉开眼笑，一边逗弄着孩子一边说到：涛涛，太好了，你们以后就不用再走了，你高兴不高兴呀？
　　孩子摆弄着手里的苹果，窍窍地说：高兴。
　　韩阳的爸爸也特别高兴，那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
　　韩阳：这几天，我们算了一下，这大半年我们攒了近一万块，想给你们二千块算做我们的伙食费，再给公公婆婆买点东西，剩下的钱我们准备开个门市，专卖农村的东西。
　　对，好想法，我们支持你们，站市场太累，环境也不卫生。
　　你们选好位置了吗？
　　还没呢，我们想就在家附近找个门脸，咱家这附近当年去过农村的人多，我们也攒了些回头客，平时照顾起来也方便。
　　好，我姑娘就是有头脑，建议门脸不要太大，东西种类一定要多。
　　嗯，凡是农村产的我们都想试试，不过，门脸不能太小，我们想在那里安排一间卧室，我们平时吃住就在店里。
　　你们想好了？韩阳的爸爸突然一楞，有些不舍得。
　　嗯，那样我们早晚都可以营业。
　　我不同意，你们吃住在家，不也挺方便吗？再说了孩子要上学了，也需要地方呀。韩阳的妈妈有些不高兴，她想天天和韩阳在一起。
　　妈，爸，我们已经想好了，我知道你们想让我们和你们住在一起，店离得近，我们会经常回来，你们也可以经常去我们那，不影响的，孩子暂先放在这里，等都安顿好了再接过去。
　　韩阳的妈妈没的接话，眼睛看了看韩阳的爸爸就低下头看着孩子。韩阳的爸爸想了一会，那好吧，尊重你们的意见，你们觉得合适就这么做。
　　韩阳的妈妈还想说话，韩阳的爸爸用手势阻止了，孩子大了，我们得尊重她们的决定，阳阳说得对，离得又不是远，我们可以常去店里看看，也能帮着照应照应。这样决定挺好的。
　　韩阳的妈妈没再说话，低着头默不作声。
　　韩阳看了一眼爸爸和妈妈，爸妈，我知道你们心疼我们，可我们已经结婚了，应该有自己的小家了，吃住在家里我们很舒服，我们也想一直吃住在这里，可是，我们毕竟要有自己的小家的，爸妈能理解我们吗？我们也怕伤了你们的心。
　　这伤什么心，这是好事，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一辈传一辈的，再正常不过了，我们能理解的。
　　那太好了，咱们就这么定了，过几天就过年了，等过完年我们带孩子回趟柞树屯，公公婆婆有大半年没看到孙子了，肯定想得够呛，过了正月我们回来就找地方。
　　韩阳的爸妈尽管心里不太同意，但看到女儿和姑爷一脸的高兴也就没再说什么。
　　墙上的时钟当当地敲了九下，孩子已经在姥姥的怀里睡着了，韩阳的爸爸率先站起来，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屋睡觉了，你们也早点歇着吧。
　　韩阳妈妈小心地抱着孩子跟着回了自己的屋。
　　进了屋，韩阳的妈妈把孩子小心地放在小床上，轻轻地盖好被子，然后把手一甩，一屁股坐到床上，脸扭向窗外。
　　你就会做老好人，孩子这么决定和不在我们身边有什么两样？你心就那么狠？就不想让孩子在身边？
　　韩阳的爸爸急忙用手势阻止着，你小点声，让孩子们听到多不好，再吵醒了涛涛，我不是做老好人，孩子大了，咱们得尊重孩子的决定，阳阳不是孩子了。
　　到什么时候也是我的女儿。韩阳的妈妈声音明显低了很多。
　　你呀，孩子大了不由娘，你也不是不知道，你以为我就不想孩子在身边呀，分开那么多年，搁谁心里都不好受，可是，阳阳毕竟结婚了，姑爷虽然不说啥，但他住在家里明显受拘束，这样的决定肯定是两人商量好的，我们拦也拦不住的。
　　韩阳的妈妈静静地想着什么。
　　你就听我的，咱也别阻拦了，否则，让阳阳夹在中间会很难受的，如果是那样，咱反倒不是在帮她了。
　　我就是舍不得阳阳离开我们，你没信的那几年，全是阳阳陪我，我肯定是舍不得的。
　　我知道，要怪你就怪我好不好？孩子的决心已定，咱千万别再拦着了。
　　嗯，拦也拦不住，不拦了，阳阳也是一个要强的孩子。
　　你别一天光想着姑娘，咱姑爷也挺好，人本分勤快，对阳阳又好，咱得知足了。
　　那还用你说，我比你知道得早。
　　等过两年，他们稳定了，再要个孩子，咱也享受一下天伦之乐。
　　你就想美事，不过，我还真盼着早点抱上外孙呢。
　　哈哈，以后会越来越好了。
　　两人不再说话，静静地躺下睡着了。
　　此时的韩阳依旧没睡着，刚才爸爸和妈妈的话她全听到了，晚上聊天的时候她看到爸妈心里是不同意她的决定的，回房间了两人肯定会继续说这件事，于是，她就轻手轻脚地站在爸妈房间的门口听。
　　李长富也想知道岳父岳母说啥，但觉得偷听人家说话不好，就躺在床上假装睡觉。
　　韩阳回房间的时候，李长富居然真的睡着了，韩阳小心地上了床，想着爸妈刚才的话，想着想着眼睛就湿了，她觉得有点对不起爸妈，但转念一想，又不是再也见不着了，离得这么近，没必要这么伤脑筋，这样一想，韩阳反倒释怀了，她现在最应该想的就是怎么把日子过好，怎么在城里扎下根。
　　夜深了，韩阳想着想着也就慢慢地睡着了。（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