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中篇连载二十一

　　石青山的爸爸和妈妈原来的单位倒闭了，工资也已停发，虽给了一点补偿，但也少得可怜，老两口闲着没事就在城效一片荒滩上开垦了一块地，并在地的旁边盖了一间简易大棚，在里面置办了锅碗瓢盆，平时白天就在棚里休息。
　　孙子已经两岁了，满地跑了，老俩口白天就把孩子接了过来，一边在地里种上时令蔬菜，减少家庭开支，一边照看孙子，孩子很可爱，他们就带小家伙去菜地，小家伙从小就认识很多种蔬菜。
　　年底，韩阳生了，生了一个大胖小子，足足有七斤半重，乐得韩阳的妈妈抱着李富贵的妈妈直蹦，这一时刻，她是清醒的，更是欢乐的。
　　孩子的降生给这个家增加了负担，但带来了更多的欢乐，韩阳完全沉浸在做母亲的喜悦当中。
　　韩阳的奶水不足，李奶奶就天天熬玉米面糊糊喂孩子，孩子吃不饱就哭，急得韩阳直哭，李长富就去河里捞鲫鱼回来熬汤，李奶奶更是连杀两只老母鸡熬汤给韩阳喝，一个月后，韩阳的奶水来了，特别充足，每次孩子都吃得直打饱嗝。
　　韩阳让李长富的爸爸给孩子起个名，老头想了半天，说孩子是金命，水生金，应该起个带水的名字，就叫李涛吧，李长富和韩阳异口同声地说好，就叫李涛，名字上口还大气，乐得李长富的爸爸很满足。
　　春节因为有了孩子，实属人生的一大喜事，自然过得喜庆和欢乐。
　　过了正月，韩阳的父亲也有消息了，那天，忽然一辆吉普车停在了李大娘家门口，村里很少有汽车来，更何况忽然来了一辆吉普车，小孩子们追普车跑忽喇一下把车围住了。
　　从车上下来两位中年男女，手里拿着公文包，站在车下向四周看了看，然后整理了一下衣摆，径直走进了院子。
　　李大娘急忙跑着迎出来，急急地问：出啥事了？出啥事了？你们是？
　　来的人笑着站住了说道：您是李大娘吗？
　　李大娘满腹疑问地点了点头。
　　大娘你好，我们是韩市长派来的，韩阳和她妈妈在你家吧？
　　你们是谁？韩市长？你们有什么事吗？李大娘有些戒备。
　　噢，是这样，中央落实政策，韩市长官复原职，组织上派我们俩人来接她们娘俩回城的。
　　噢，那快进屋吧。
　　这时，韩阳扶着妈妈也来到了院子里，并随着来人一起进了屋子。
　　来的人先开了口，来的时候，韩市长反复叮嘱我们要向你们表示感谢，感谢你们照顾韩阳和她妈妈，这些年让你们受累了。
　　韩阳的妈妈抢着问：你们说的韩市长长什么样？额头有痦子吗？
　　来人笑了，有哇，黄豆大的黑痦子，大个子，偏瘦，您是韩市长的夫人吧？
　　韩阳的妈妈一下子楞住了，半天没有反应过来。本来，几年没消息了，她和韩阳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也已适应了没有他的生活。
　　韩阳的妈妈一个劲的问这是真的吗？他还活着？反复问了几遍。
　　韩阳怕妈妈再受刺激，急忙摇着她的妈妈告诉她是真的，她的妈妈才哇一声哭出来，几年的委屈混合着泪水象决堤的水，哗哗地淋湿了胸前的衣服。
　　不久，韩阳的父亲派人来接她和妈妈，并给李大娘家带了一大堆礼物，以感谢李大娘一家对韩阳和老伴的照顾，李大娘不想让韩阳为难，主动和韩阳说：阳啊，你爸爸终于找到了，你该回去了，在我家这几年也没享着什么福，回去后常想着我们。李大娘说不下去了。
　　韩阳一把抱住李大娘，眼泪从眼角喷涌而出。
　　妈，你说啥呢，我不走，我嫁给长富就一辈子是长富的人，我回去安顿好妈妈就回来。
　　傻孩子，你爸爸终于找到了，你们本该团圆的，妈我真不拦你。回去后好好照顾你妈，没事常领回来串串门。
　　妈，你还说呢，我肯定回来。
　　老嫂子，你放心，韩阳就是你家的人了，谁也抢不走，她爸爸更抢不走，你信我的。说完自己先勉强挤出笑。
　　我放心。你们回去后好好考虑做决定，我们家没有任何意见，你们也别有什么顾虑。
　　临上车的时候，车上车下都哭了，感情的闸门一经打开，就如倾泄的洪水，车开出好远，韩阳还止不住地流泪，这是她的真感情，结婚后她没离开过李家半步，已经产生了深深的依恋。
　　她的爸爸早早就站在大门边等她们，她的爸爸平反后，原来的房子也返还了，政府给予钱重新进行了维修，破损的门窗和地面都已修好，房上的瓦也换了新的，新刷红漆的朱红色的大门向两侧敞开着，接她们的面包车扬着尘土停在了大门边。
　　她的爸爸连跑几步，抢先拉开车门，韩阳的妈妈没有立即下车，坐在座位上定定地看着，韩阳的爸爸把她拉下车紧紧抱在怀里，两人的眼泪哗哗地流到对方的身上，浸透进对方的衣服。
　　这几年你受苦了。
　　韩阳的妈妈号啕大哭，几年来第一次毫无顾虑地大哭。
　　韩阳慢慢地走下车，静静地站在旁边看着爸妈抱在一起哭，脸上早已流满泪水。
　　韩阳的爸爸问：阳阳也回来了吗？她在哪？
　　韩阳的妈妈擦了擦眼泪，转身拉着韩阳的爸爸走到韩阳面前。
　　韩阳的爸爸不敢相信，眯着眼睛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翻，一把把韩阳抱在怀里，眼泪又止不住地流。
　　是爸爸不好，让你和你妈妈受苦了。
　　韩阳紧紧地抱住爸爸身体颤抖着哭，这些年，她被做为黑仔子遭受了太多的白眼和冷落，现在都化成了委屈和痛苦的眼泪，随风飘扬了。
　　进到装饰一新的家里，韩阳看着重新装修和布置的房间觉得非常陌生，曾经住过的房间里已经感觉不到曾经的幸福和温馨，一切都已不是原来的样子了，顿觉逝去的终将永久地逝去了，曾经的欢乐和幸福都难再追寻，房间虽然整修一新，但改变不了爸妈头上的白发和脸上的皱纹，时间终究已经改变了一切。
　　在这个非常的时代，人真的就象一粒尘埃，在时代的风暴中只能随风飘，即使风停了，一切却再也回不到以前的样子，谁都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
　　韩阳勉强在家住了几天，虽然和父母的重逢让她内心里充满了期待和喜悦，但时代留给她内心的创伤过于沉重，她已经不能适应重新归还给全家的生活，这里已经不再是她无数次梦萦的乐园，一切都似乎离她很远。
　　几天以后，她和爸妈提出要回农村，她无法割舍掉在苦难中建立起来的亲情和温暖，她无法忘掉丈夫和公婆对她的关心和幸福，那份爱就象是甘泉，在她最焦渴的时候给她濒临绝望的心灵注入的一股生命的力量。
　　她的爸爸虽然舍不得，但也没有拦着。只是在晚饭后闲聊中和韩阳进行了交流。
　　你急着回去，爸不反对，毕竟人家在你们最困难的时候照顾和帮助过你，只是爸爸舍不得，想和你多呆几天。
　　爸，我会常回来看你们的，你们也可以去农村散散心，农村的空气特别好，人也很善良。
　　这我知道，爸也不想让你做一个背信弃义的人。过去，是爸爸不好，没给你们幸福和稳定的生活，让你们受苦了，现在爸爸又回到原来的样子了，我很想补偿你们，重新给你们幸福的生活，如果你想留下来，我们家和你婆婆家可以象亲戚一样相处，我会尽全力帮助他们，我很想你能重新生活在城市里，城市才应该是你的天地。
　　爸，你别劝我了。回来这些天，我真的觉得一切都很陌生，都离我很远很远，让我有点茫然和不适应，我更忘不了人家对我的好，我没有任何理由离开人家。
　　爸知道你的心思，别勉强自己，人在困难的时候得到的帮助是终生难忘的。
　　她的妈妈接过了话：这些年多亏人家的帮助了，否则，我和阳阳或许坚持不到今天，如果你想回去就回去吧，别伤了好人的心。
　　韩阳被妈妈的话感动了，她更坚定了回农村的心。
　　爸，妈，我真的忘不了，更舍不掉富贵，这自我和他结婚后，他对我真的太好了，现在我已经是他的妻子了，我不能做忘恩负义的人。
　　她的爸爸点了点头，我也不希望你是那样的人，做人要讲良心。只是爸爸我真的想把你留在身边，农村的生活毕竟很苦，我希望你好好想想，别急着回去。
　　爸，我真的想好了，从第一次踏进这个门，虽然和你们团圆是我一直期盼的，也让我从心里感觉很幸福，但我的心里还有另一块天地，我离不开。
　　我还是希望你好好想想。
　　爸，我真的想好了，如果你舍不得我走，我就再住几天，我真的不能对不起人家，更舍不得孩子。
　　那好吧，爸不拦着你了，不过，你可以考虑另一个方案。
　　韩阳和妈妈一起看着韩阳的爸爸。
　　你可以把长富和孩子接过来我们一起住，以后爸爸帮你们找份工作，我们生活在一起你看行吗？
　　韩阳觉得这个倒是可以仔细考虑一下，就默默地没再说话。
　　我看这样行，也可以把你公婆接过来串门，阳阳，你考虑一下，我也喜欢长富那孩子的实诚劲。
　　爸，妈，让我考虑一下，过几天我回去和他们商量一下，看看他们什么意思再做决定吧，行吗？
　　好，是得和人家商量商量，自己的事情得自己做主，人家要是不想来，也别勉强。
　　嗯。如果长富不想来，我也留在那里，我毕竟是人家的媳妇。
　　好吧，既然嫁给人家了，就是人家的人了，彼此尊重是一定要有的。
　　韩阳又住了几天，这些天韩阳的爸爸因为刚刚恢复工作，整天忙于工作上的事，很少有时间和韩阳再进行交谈，每天她就和妈妈一起上街、闲聊，她的妈妈变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她也舍不得女儿离开自己，可既然嫁人了就由不得当娘的了。
　　韩阳回去的时候，她的爸爸安排了一辆吉普车送她，买了很多东西让她带回去，自己因为工作关系回不去，让她和公婆解释一下，她的妈妈执意要跟着回去，于是，娘俩坐上车，吉普车一路疯颠着向那个带给她们幸福和温暖的偏僻的山村急迫地扬尘而去。（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