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中篇连载九

　　漫长寒冷的冬天终于过去了，沉睡了一个冬天的连绵的群山苏醒了，广茅的大地也复苏了，村前的小河正在融化掉残存的冰凌，风变暧了，太阳也暧了，人们也纷纷走出家门，开始筹备春耕了。
　　知青们和社员一起往地里拉肥，所谓的肥就是饲养的牲畜的粪便，这些肥料经过一冬天的冷冻，集结成坚硬的大块，需要用尖镐刨开，这对于从小生长在城市里的知青们来说真的是种考验，牲畜的粪便让这些孩子无法直接面对，更何况要站在粪堆上亲手刨这些粪便，尖镐刨下去的时候，粪便四处乱飞，甚至钻进衣服，抖都抖不掉，但他们别无选择。
　　队长把知青们分成小组，男知青二人一组、二名女知青和一名男知青一组，分别负责一辆拉粪马车的装车和卸车，每天至少拉四趟，他们把亲手刨起的粪块装上车再用锹把粪扬到田地里，如此反复，一天下来，回到知青点，个个都象打了败仗的士兵，腰酸背疼，一头躺下再不愿意起来。
　　女知青不忘了用热水反复冲洗着手和脸，并互相闻着身上是否有粪味，直到同伴说没有味了再抹点雪花膏才彻底放心，可怜的孩子呀，她们正是爱美的年龄，她们正象一朵娇羞的花，让她们面对这样的生活真的有些难为了他们。
　　春天适时地走进了这个被群山环抱的小山村，几夜春风吹绿了漫山遍野，山坡上五颜六色的野花开始竞相开放，盛开的花朵在春风中飘摇着，摇得空气中到处都充满了花香。
　　经过一个冬天的蛰伏，几乎每家的粮食都已告罄，为了节省粮食，家家户户一个冬天每天都只吃两顿饭，每天都为了吃喝算计发愁，春天的到来，让他们仿佛又看到了希望，大人孩子天天都去地里挖野菜，回来和上玉米面做成馍，当作一天的饭食，大自然也似乎体谅人们，野菜层出不穷，可着劲地供应着，人们开始用铲挖，后来开始上山采，蘑菇也适时从土里拱出，人们的伙食变得丰富了。
　　刘青山的人生也迎来了新的春天，这个春天让他实现了知青的价值，也让村里的人真正记住了他。
　　队长胡庆泰准备把刘青山拉入村委会，经过了二年的观察和考察，这个小伙子聪明肯干，思想又不落后，是块好料，村民的口碑也好，一定会对村里的工作有所帮助。
　　胡庆泰把刘青山单独叫到队部，进行了一次长谈，他必须慎重，毕竟时间还短，他对这些城里的孩子也并不太放心。
　　刘青山走进队长办公室的时候，胡庆泰已经坐在那里等他了，见他进来就热情地招手让他坐在桌边。
　　办公室也叫不上办公室，其实就是在会议室的一边摆了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办公开会在一起，室内除了几张桌子、几把长椅、几个稍显破烂的木头箱子外，就是靠窗的一张桌子上摆着的扩音器了，扩音器的另一头连着村里的四个大喇叭。
　　刘青山不知道为啥找他，心存狐疑地坐在桌边。
　　胡庆泰不准备直奔主题，他还要考察一下。
　　春节回家了吧？家里人还好吧？
　　嗯，挺好的。
　　城市里有大变化吧？你喜欢城市还是农村？
　　刘青山敏感地抬头看着村长，一时没敢说话。
　　别有负担，我就是和你闲聊天，有什么想法就说说，这里没外人。
　　嗯，城里确实变化挺大的，都有点陌生了，相比之下，还是农村平静和稳定得多。
　　那你是喜欢农村喽？
　　嗯，毛主席教导我们说，农村是广阔天地，我们来了会大有作为，我们来了就是来建设新农村的，我们当然喜欢农村。
　　好，很好，知青们都回来了吧？
　　嗯，回来很多天了。
　　情绪怎么样？他们也都喜欢农村吗？
　　情绪都挺好的，都想开春了好好干一年，我们都不相信粮食还不够吃。石青山隐瞒了实情，这让他心里多少有些发虚。
　　你们真是这么想的？
　　嗯。刘青山肯定地点着头，他必须很肯定地点头。
　　据我所知，你们当中可有人不太安分哪，不过你们刚来，心里有点反复也正常，你可要把知青的工作做好呀。
　　知青中是有个别人思想开过小差，但在大的方面还是好的，都想为村里的建设出把力，可能劳动了两年，粮食不够吃有些挫折，我再做做思想工作，不过，所有的知青在积极参加劳动方面做得还是可以肯定的。
　　我没说有什么严重性，你们在我看来都是孩子，有点情绪化也可以理解，大的方向不错就行。
　　谢谢队长的理解，我们一定会为村里的建设出工出力。
　　嗯，这我相信，农村的生活苦，也难为你们了。其实，我们村粮食一直不够吃已经很多年了，我当队长前就是这样，不知道为什么地就是不产粮。小刘，你有什么好办法没有？
　　去年累了一年，年底粮食不够吃确实让人挺失望的，回家探亲的时候我想了一下，我倒是有个不成熟的想法，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你说，我就是想听你的办法，你们城里人脑瓜活络，看问题也比我们深刻，我们需要你们的热情和见识。
　　队长，那我可说了。
　　胡庆泰点了点头。
　　春节的时候，我和我爸说了这个情况，我爸帮我分析了一下，我觉得挺有道理的，我觉得咱们应该换换品种，从玉米、大豆到水稻全换高产的新品种。
　　你不觉得是土壤和气候的问题？
　　我觉得不是，咱们每年开春往地里投那么多肥，土壤应该不缺肥，这两年又不旱不涝的。
　　这倒是好主意，这几年我一直在想怎么改良土壤了，还真没想到换换品种，回头我们再细商量，今天找你来还有个想法。
　　刘青山抬头看着胡庆泰，队长对他的信任让他突然增强了信心。
　　你愿意加入村委会吗？
　　这个我可没想过，我才来两年，还在向贫下中农学习呢，怎么能进村委会呢。这可不行。
　　没啥不行的，这两年你的表现很好，带领知青们积极参加劳动，虽然个别人有点不良习气，但年轻人嘛，慢慢都会转变的，大家对你的评价相当好，是优秀的知青，我早就有这个想法了，你就别推辞了。
　　不行的，队长，真的不行，我太年轻，又是知青，不合适的。
　　我了解了一下，你的父母是工人，成分没问题，回头村委会讨论一下，你就加入吧，负责新种子的选购和种植指导。
　　胡庆泰望着他的眼神是信任和期待的，石青山只好勉强同意。
　　那我试试吧。
　　行，那你先回去吧，我们研究一下，让乡里下个正式任命文件，再通知你。
　　刘青山回到知青点，静静地躺在炕上想村长刚才的话，信任的巨大力量让他的情绪很饱涨。
　　见他回来了，知青们一下子都围了过来，问他队长找他什么事，刘青山没说实情，说队长找他了解知青点情况，没别的事。
　　王春梅的心落回了肚里，刚才队长派人喊石青山的时候，她的心里七上八下的，城里的形势让她心里特别敏感，她在担心自己的同时，总是会莫名其妙地担心石青山，这时，她才突然发现自己和他已经分不开了。
　　此时，听石青山说没事，心这才落进肚里，然后象没事人一样回了西屋。
　　石青山决定在知青中选一个人陪他一起张罗种子的事，想来想去，他觉得李海洋挺合适的，有头脑人又稳重，他就和李海洋说了，李海洋一口答应。
　　进入四月份，天气回暖，乡里下了一纸红头任命文件，胡庆泰用广播进行了播放，刘青山正式成了村委会成员，暂时代理副队长职务。
　　半个月后，石青山被安排去县里采购种子，胡庆泰交待一定要选优质种子，产量要大，还要考虑适合不适合咱这土壤和气候。
　　石青山觉得这个担子挺重的，他肩负的是队长的信任和嘱托，更是全村人对丰收的希望和期盼。李海洋就劝他别给自己压力，先选好种子，回头他回家问问他爸，他爸认识种子公司的人，到时让种子公司的人帮着分析一下，保准没问题的。
　　石青山并不觉得意外，李海洋的爸爸是高干，虽然暂时靠边站了，但没有什么政治问题，人脉也还在，有了李海洋的话，石青山不那么紧张了。
　　经过十几天的选型，他们选中了两种玉米种子，一种是东风1号，在黑龙江广泛种植，性喜湿寒，似乎有点不合适；另一种是前进1号，俗称小棵密，可以密集种植，肥料够用，每棵秧可以结两个玉米棒子。同时，他们选中了一种黄豆种子和一种水稻种子，均是杂交新品种，在邻县已经种植两年了，产量大，好侍弄。
　　刘青山拿着选中的种子和李海洋一起去了市种子公司，通过李海洋爸爸的关系进行了详细的咨询，种子公司建议选择前进一号玉米种子，大豆和水稻种子没问题，放心种植，期间如果有什么事情再来找他们。
　　刘青山顿觉卸下了包伏，这些天他一直带着压力找这些种子，终于选好了，他拉着李海洋去饭店吃了一顿饺子，弄得李海洋直埋怨他小气，一顿饺子就把他打发了。（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