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时间也有记忆

　　想着好几天都没有写了，要是写的话也是改写世界奇妙物语里面的故事。人总是容易懒惰，遇见什么不顺或者不如意的事就会变得垂头丧气，把原来下定决心做得千千万万遍的事情抛之脑后。
　　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最近天气不好，天空总是一副阴沉的样子，蚀骨般的寒流从下而上地缠绕身体肌肤，致使我动弹不得。慢慢地，我的意志于是也随之变弱。
　　很久很久，我都为自己的家世，自己的外貌，自己的才能而感到自卑，于是便要发奋图强，然这也是唯一的出路。
　　奋斗的话，你还能实现梦想，若是不奋斗，你是绝对不会实现梦想的。
　　那些家世好的，那些看上去备受上帝宠眷的人也会为梦想滴血流汗，更何况我们这些背负着家族命运的人。
　　社会是残酷的，人与人之间的竞争残酷激烈，这是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场。若是我不自强那么谁替我自强。
　　欲承其冠必承其重。
　　路漫漫其修远兮。
　　任重而道远。
　　就算有十分疲惫的时候，就算有十分痛苦的时候，就算有焦躁得想立刻逃离这个囚牢的时候，那也算人生道路上的必经阶段，发泄完之后整理整理衣服依旧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所以，这才是人生的意义。
　　想着，也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不过就算道路很漫长，也有许多小事让我记忆犹新。虽然时间一天一天地度过，可是每天还是不一样的，总会有一些小惊喜。
　　让我排列一下我心中的欢喜之事。
　　妈妈十一月十六号过生日。不知道为什么到了某一个时候我对父母亲的生日都念念不忘，买什么东西的时候总会想到他们。今天给母亲打了电话，其实我经常和她打电话，一周一次左右。上次因为谈到助学金奖学金的事情和她闹了矛盾，我很生气乃至愤怒地冲她发火，暴躁得像一只发怒的狮子，果断地挂掉了电话，这样的事情经常发生，还是母亲一点都不了解我，她把我当做了一个普通的女生，而不是把我当做我，她不明白我的一切，当然我也没有和她说过我的很多想法，我知道她不可能了解，世界观不同的两个人说多了最后只能争执得面红耳赤。
　　就在昨天她突然打了一个电话过来，她以为我真的生了她的气而不打电话过去，我其实老早就忘了，我还计划着在她生日的那天再打电话过去呢。
　　我与她之间总是这样，发着发着脾气（主要是我）第二天就好了。有时候我根本不记得，不知道她记不记得。我到现在还是无法很好地控制住自己，尽管我看起来变得越来越安静。我渴望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去度过我剩余的岁月，这是凡间人所不能理解和接受的，就像她，我希望按照自己的柏拉图方式活着，可是母亲总是把我拉回现实，对此我只能感到痛苦，我又不是一个轻易屈服的人，所以只好发脾气了，只可能说明我比较懦弱吧。
　　生日。人的降生之日。
　　我一直以为我父亲五十岁了，直到母亲刚才在电话里面说她四十六岁（母亲小父亲两岁，所以在我印象中她应该是四十八岁的），上次父亲过生日的时候我在学校，母亲在电话里莫名地感叹着父亲竟然一下子五十岁了，在听到这句话或者说五十岁这个词语的时候我的心猛然咯噔一下，感觉父亲真的变老了，心里莫名的酸楚。
　　想着这次母亲的生日也应该给她买一些什么衣物之类的，可是母亲急忙阻拦我。家里在做房子，经济已经变得很拮据了，再者农村的交通又不是很便利，拿个快递累死人，母亲担心父亲这么忙没有时间到处跑到街上拿快递。她在电话里连连说不要衣服，已经足够了。我也只好放弃了。
　　母亲在武汉打工的时侯我去过她那里，她在电话里将打工住宿的地方描摹得梦幻，可是当我身临其境的那一刻，我才发现母亲也只是苦中作乐而已。
　　不足二十平米的狭小房屋，过道处漆黑一片，漏水的管子，脏污的底面，打开门映入眼前的是灰蒙的天空和巨大粗糙甚至裸露的乱七八糟吊着的电线。每天机器人一般的生活，夜晚熬夜，时常加班，半夜的时候会被机器巨大的轰鸣声吵醒，或者隔壁间没有间断哗哗的急流声。和母亲躺在狭小的床上的时候，她会感叹着这样的生活简直就是一个巨大无法挣脱的鸟笼，将人彻底地关在了里面。我同意，亦感到无奈，心里暗暗发誓，我一定要为你改变这种贫乏的生活。
　　还记得是国庆节的时候她的厂里正好放假，于是我便去了她那里，歇息了两天。刚开始还觉得欢欣，可是还是觉得贫乏无聊，毕竟那里吵闹不堪，拥挤无度，索性就一直躺在床上。母亲叫我陪她去买衣服，可是逛来逛去发现没有合适的，要不然太贵，要不然就是不适合她穿。我本不是一个喜欢喜欢逛街的人，耐心不足，还没走两三个地方就不耐烦发着脾气回来了，我吼着，还不如在网上买算了！
　　那是我第一次在网上给她买衣服，作为老一辈的人她毕竟还是有些保守的，不肯接受网购这样一个快捷新时代的购物方式，我好说歹说才说服她。
　　大体上还是满意的。也是从那之后，我就喜欢上了为她买衣服。过年的好多衣服都是我为家人买的，就在他们拿到新衣服的那一刹那，我觉得很开心，就算不是我的钱，我也觉得无比的幸福。
　　还记得有一次她突然给我连打了四个电话，我之后看到的，因为那时候手机是静音状态。我看了心里一惊，我想着肯定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母亲才会这么着急地给我打电话。于是我回拨了过去，却一直没打通，心里愈发着急起来，难道家里越来越不敢往后想。直到晚上的时候才终于将电话打通，没想到是母亲叫我给她买一件秋裤，说她在城北市场的秋裤让她的皮肤过敏感染了。我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我问着母亲怎么样了，她说看过医生了，没什么大事，还说以后再也不去城北去买便宜的衣服了，真是害人！我立马在淘宝上给她买了两件秋裤，她收到时说很好。
　　越长大的时候心里老是会恍惚觉得发生什么事，担心着父母，担心着家里，并且这种感情愈加浓烈。读初中的时候，学校下了一场突如急来的暴雨，下课时分很多家长披着雨衣站在外面给孩子送伞，我看着窗外家长急切的眼神，心里很感动，但是我也知道这里面不可能有我的父母，他们深处外地。正当上课时分，我们听得聚精会神之时，一个人闯了进来，他走到我同桌跟前，将伞送给她，走的时候嘿嘿地朝着老师笑了一下，默默地走出了教室，干脆却饱含深情。后来，我同桌开始掩面哭泣，泣不成声。
　　其实我刚才看到窗外电闪雷鸣，我就在担心家里会怎样，担心爸爸妈妈会不会有事。让我最没想到的是我爸竟然冒着滂沱大雨千里迢迢给我只为送一把伞。所以，我哭了起来。
　　这是她对我说的话。我永远我记得她的样子，干净纯洁，柔软。她亦是我初中最好的朋友。虽然留着短发，平时和谁都能打闹，而且幽默平易近人，但是那是我进一步看到她柔软的模样。
　　她永远沉淀了在我的心底，幻化成我初中最美好的记忆。
　　我还记得她的名字冯苗苗。
　　短发。潮红的面庞。干净。富有生命力。幽默。还有柔软的心。
　　想来我与她已经分开大约六年了，六年我们不曾见面不曾联系，或者在茫茫人海中我们擦肩而过都不知道，但是她依旧是我年少时光里最美好的回忆。
　　父母总是离你最近最亲的人，暑假时候我受过伤，与他们共过患难，愈加觉得父母与自己骨肉相连，深处在异地时候与他们打电话的次数也增加了。
　　以前大一刚进校园，母亲在最开始的两三天老是打电话给我，我不解但更多的是厌烦。现在反而是我老三天两头地打电话给他们，有时候忙着就会减少次数，但是仍旧记得打电话。
　　人生有几个十年？在母亲说父亲五十岁的那一刹那，我想到了健在年迈的外婆和已经故去的了外公。我爷爷在我五岁的时候去世了，婆和外公在我初中的时候去世了，谁先谁后我已经记不清了，之后就是一直对我很好的大爹也去世了。小时候对死亡这件事情不明所以，不觉得痛心，随着岁月渐变，锥心的苦痛才深入肌理，那些往日和他们一起度过的幸福时光翻涌而至，但醒来才发现他们已然不在。
　　人生不过就是几个十年而已。时间过于狭促，我怕十年如白驹过隙，而父母像风一样离开了我。茫茫大地，如果没有了父亲母亲，没有了自小生活的家，那才是人生中第一苦痛之事，孤独寂寞，百爪挠心。我于是乎想到了顾长卫的电影《立春》，里面的女主角王彩铃，她一人孤身在外奋斗，虽人近中年却依旧心怀梦想，不可屈就，她说，我就是不甘平庸，我就是不想将自己埋葬在这个地方。现实很残酷，她一步一步地颓败。当我看到她回家过年的那一段，我简直想要哭。
　　年迈的母亲，满头白发，而父亲早已失去了清醒的意志，变成了一个对外界一无所知的痴人，呆坐在老藤椅上。飘飞的雪花，寒冷的空气，王彩铃赶回家的时候，母亲欣喜地看着她，说要包饺子过个好年，而父亲仿佛得到了什么明示一般地也欢喜了起来，他如痴人一般笑呵呵地看着常年在外孤身一人王彩铃。第二天早晨，天刚蒙蒙亮，王彩铃就听到了外面猛烈的爆竹声，她打开门一看，一片雪白，人声寂寥，而唯有母亲高高地扬起鞭炮庆祝年的到来。她转过身看着王彩铃，说，过年了。
　　我想王彩铃那时的心情是复杂的。
　　感动。柔软。抑或是崩溃。
　　这人间璀璨的烟火。这人间不灭的温情。
　　人一生下来本就是孤儿。
　　人生如岛屿，孤独自在，历经飘零。
　　可以没有恋人，可以没有朋友，但不能少的就是父母。
　　小时候和同村里玩得较好的伙伴在放学路上会谈论起亲情友情爱情的排名，我们都是一致的口技。
　　亲情第一。
　　她自小和我玩在一起，她住在我家的下面，我们两家之间不过二十米的距离。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上课一起下课一起爬山一起过家家，情同姐妹。
　　她是我童年里珍贵的回忆。
　　我们放学临近回家的路途两边都是湖，湖的不远处住着一些人家，我们东张西望的，于是就看到了很多人家的门上都贴有绿色的对联，这是家里有人过世的意思，对联贴满三周年才能摘下。
　　你说，要是我婆死了怎么办？她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我不知所措，我安慰说，不可能，她能活一百多岁了，你不要想这个问题了。
　　其实那时候我心里也忧愁不已。
　　死亡的恐惧惊慌让年纪尚小的我不知所措，我只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无边的黑暗，内心是一片冰凉。
　　她父母离婚，自小被寄养在外婆家，可是她却经常叫她婆。她性格开朗，心底善良，而且样貌极佳，对我也很好。
　　我此生或许都无法寻得一个如此亲切的朋友，对我至心至肺，一片赤诚。
　　怀念她。怀念我们曾经共同度过的一切。怀念她给我最美好的微笑。怀念她对我说过是每一句温暖的话。怀念我们一起上学放学牵着手的时光。怀念我们爬野山走野路的惊险刺激。怀念她送给是礼物时的温暖情意。
　　虽然她已经不在我身旁，但是她却给了我最珍贵的回忆。
　　就像亲情，就像父母，时光最温情一面也最寂寥，我还有多长时间能够陪他们，或者他们还能剩下多少岁月等我。
　　每逢想到这里，我的心焦急却又惆怅。
　　一方面父母肯定希望我过得好，一方面他们也希望我能对他们的好，哪怕这好只有一点点，微小到打个电话也很满足。如若有一天我真忙起来了，或者忘却了初心，父母必然是伤心的。
　　我不愿意让他们伤心。
　　被雨淋湿了眼睛的一整个夏天。被大雪覆盖了手心的一整个冬季。
　　度过了一个樱花飘逸的夏季，度过了落叶的秋季，现在冬季已至，父母在远方，我在这里。
　　如果时间也有记忆的话，我希望流淌过我身体的时间能记住温情，记住如融雪一般的炙热的亲情，以及永远不会忘记的友情。
　　他们。她们。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