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痴丨如何欣赏书法邱振中说必须逐渐进

　　商《祭祀狩猎涂朱牛骨刻辞》正面河南安阳出土高32。2cm，宽19。8cm中国国家博物馆藏
　　前两天，在朋友圈看到一篇公号文章，说的是上海复旦大学一位名为严峰的教授列出的一个不必读的书单。从阅读数看，这篇帖子还是很受大家关注的，在当下，一篇关于书单的帖子能有这样的关注，真是让人生出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的叹谓来。
　　不去臧否严教授的那份不必读书单，有兴趣的朋友可以自行搜索读一下。我是因由这个帖子而想起上世纪的九十年代，那是一个书单盛行的时代，很多的作家、学者应邀或自邀的列出各类书单，比如写作必读书单，做学问必读书单等等，彼时，正年轻，很是受一些自己心仪的学者或作家书单的影响，当然这样的影响多半是，以雄心勃勃开始，结果都是如了杜工部的诗句出师未捷身先死。便是到了现在，我曾经看过哪些名家学者列的书单也遗忘殆尽了，这真是对不住哪些曾经费尽心力来开列书单的作家与学者了，如此也便是可以再接上一句长使英雄泪满襟。
　　但是这份不必读书单，却勾起我早年读过的一份审美感受基础的杰作目录的记忆来，这份目录是中央美术学院的邱振中教授在《论审美感受模式》一文中所列出的。我之所以会有这样的记忆，一者当然是缘由个人对书法的热爱，二者是这份杰作目录中列出的古代经典法帖的数量合计为二十件，相对而言，这些碑帖的图版资料还是比较容易获得。当然，让我记忆至今的关键之处便是，当年我还真曾照着这份目录去做了些功课。而当年做过的这些功课，我以为对我今天而言，真有受益匪浅的感恩！
　　如此，在这里，我想以读书笔记的方式，与大家共同来分享邱振中先生的这份有关书法作品欣赏的审美感受基础的作品目录。
　　审美感受基础的杰作目录这是邱振中先生的原话，是标准的邱振中式的学术语言风格，这样的学术语言风格，在其第一本书法论文集《书法的形态与阐述》中比比皆是，实际这里的审美感受指的是书法作品的欣赏之意，这从邱振中先生的新著《书法》中，将这一目录放到了作品欣赏这一章节中，便可以明白。《书法》这本书是邱振中先生2009年所出版的，在这本书里，邱振中先生再次原原本本的使用了审美感受基础的作品目录这样的句式。我这里讲再次，是因为这份目录第一次出现的是在其1986年所写的一篇名为《论审美感受模式》这篇论文中，在该文的第三个章节沉入杰作开篇便是，这里抄录如下，并配书影图片：
　　我们可以提出一份作为审美感受基础的杰作目录：
　　甲骨文
　　盂鼎
　　散氏盘
　　居延汉简
　　石门颂
　　张迁碑
　　广武将军碑
　　爨龙颜碑
　　宣示表
　　九成宫醴泉铭
　　颜勤礼碑
　　频有哀祸帖
　　祭侄季明稿
　　神仙起居法
　　紫金砚帖
　　初月帖
　　书谱
　　苦笋贴
　　古诗四帖
　　诸上座帖
　　再一次列出这份目录是在其2009年出版《书法》中的绪论章节中的第六小节书法欣赏，一并抄录如下，以为对照说明之用：
　　在这里我们提出一份作为审美感受基础的作品目录：
　　（商）祭祀狩猎涂朱牛骨刻辞
　　（西周）散盘铭文
　　（战国）包山楚简
　　（东汉）误死马驹册
　　（东汉）礼器碑
　　（东汉）西狭颂
　　（魏）钟繇荐季直表
　　（北魏）张猛龙碑
　　（唐）欧阳询九成宫醴泉铭
　　（唐）颜真卿颜勤礼碑
　　（东晋）王羲之频有哀祸帖
　　（唐）颜真卿祭侄季明稿
　　（宋）米芾贺铸帖
　　（明）王铎题柏林寺水行书轴
　　（西晋）陆机平复帖
　　（东晋）王羲之初月帖
　　（唐）孙过庭书谱
　　（唐）张旭古诗四帖
　　（唐）怀素苦笋贴
　　（北宋）黄庭坚诸上座帖
　　第二份目录相较第一份目录，在碑帖的名称前面加上了朝代和书家名称，而且调换了相当一部分碑帖，我个人以为这两份目录作为书法文献研究，非常具有价值！一者，邱振中先生作为当代书坛兼具理论研究及创作实践的学者书家，他所开列的这个目录本身的意义与价值；二者，这两份目录的时间跨度是从1986年到2009年，前后经历23年，在这样长的一个时间里，一位专注于书法领域的理论研究与创作实践者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变化？等等，通过对这两份目录的对照比较，可以从不同的角度和层面展开观察与研究、分析，会有很多有意思和有价值的发现！当然这样的考察和研究，绝不仅仅是从一个书家或者书法学者的个案的研究角度出发，而应该是放到当代书法创作与研究的发展、发现的整体层面来研究！这个价值更大。这里不去展开，得暇当以专文来论。
　　回到邱振中先生列出这个审美感受基础的杰作目录本身，毫无疑问，这是一份培养和训练提高人们如何去欣赏书法艺术的目录。这些作品不是作为被选择的对象，而是作为训练、培养主体感受力的范本，只是当主体对这些作品都有所领会时，才算对书法有一个比较全面的认识。这是邱先生的文章原话，讲的很清楚，尽管还是非常的学术。对（目录中）任何一件作品的拒斥，都会使主体忽略书法中一些十分重要的东西。由于气质、性格的差异，主体将会对上述作品有所偏爱，但即使是对某些作品未能激赏，也不应妨碍主体对这件作品特殊的形式构成和表现力的认识。这是说，你可以不喜欢他它，但是必须有所感悟。这句话，表达出邱振中先生对这份目录的意义与作用。但是句式语气，相当的自信！但是更加自信的是他在文中说出的下面这句话：
　　必须进入这全部作品。
　　必须逐渐进入这里所列出的全部作品。
　　前一句是1986年写的，后一句是2009年写的的，加进逐渐一词，但是整句的意思乃至语气，没有变化，而且，无论是在之前的文章还是后来的文章，这两句都是单独成段，这些都在在的彰显了邱振中先生对这份目录的自信！
　　当然，我以为邱先生的这份自信应该是基于一种学术研究的普世性而非仅仅是源于对个人观点的自信。其中大部分作品都可以代之相类似的作品，只是应包括各种书体、各种主要的风格类别典雅、朴拙、方劲、流美，等等。邱先生文中的这句话可以为我的理解之注释。
　　战国中晚期湖北荆门包山楚简湖北省博物馆藏
　　目录列出来了，剩下的便是如何进入的问题了。我这里将邱先生文章中的所提出的进入这份目录的路径与方法作了个简单的提炼，分享给大家：
　　一：要尽可能准确、清晰地记住这些作品的所有细节。
　　必须借助对形式构成的细致分析，可以从对线条和空间细部的观察和感受开始。这种观察方式绕开了人们对各种书体的习惯性感觉，使人们真正进入每一线段和每一空间中。
　　二：应该了解这些作者以及他们所处时代的背景材料，它们能帮助人们做好接受杰作的准备。
　　人们所把握的有关材料，会加入到对作品的感受、联想中，并逐渐在这些材料与形式构成之间建立起某种联系。
　　三：在对杰作的感受中，应该尽量在感觉阶段多停留一些时间，让感觉发挥更重要的作用，得到锻炼的机会，而不要让那些背景材料仅仅依靠联想粘附在作品上。
　　由于近代以来科学的发展造成对理性的崇拜，在需要运用感觉的时候，人们往往代之以思考，这样，理性往往就占据了感觉应该占据的空间，从而使感觉退化。
　　当然，有关书法作品的欣赏，邱振中先生所谈绝不仅仅这些，比如在文章所提到的书法欣赏的三要点：（1）与欣赏有关的准备知识；（2）作品赏析范例；（3）欣赏经验。还有在文章中所谈到的：训练能使所有人的艺术敏感得到发展。书写是一种训练，观察、感受作品也是一种训练。等等。如果还想要更为全面的了解邱振中先生对书法欣赏的系统性观点，个人建议可以全文阅读他的《论审美感受模式》这篇论文。
　　王铎题柏林寺水行书轴
　　对书法作品的欣赏，从浅层而言，就是能看出一幅字的好坏，再深一点，可能从一幅书法作品中感受到一种美的体会。更高层次，则是应该站在文化和修养的高度来看：正确地感受、理解书法对于一位构成未来中国文化基底的年轻人来说，比他能动手写几行毛笔字重要的多。
　　诚然，这是一篇完全基于我个人理解的读书笔记，文中很多直接引用邱先生文章中的原话，由此引起的曲解或者误读，实在是我个人的浅薄所致。再有此篇笔记中的总结和提炼的部分，当然也是我个人的自以为是。又或有看过这篇笔记而感觉不好者，这便好比我是一位撇脚厨师，用了好的食材却做了一道并不可口的菜来，所以还请读者多多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