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扇

　　5、突发奇想
　　秀林来到汝南马老先生处就读三年，得以博览群书，更加如鱼得水；又得名师教授指点，学问突飞猛进。参加府试乡试，依然是连连夺魁，高中解元，独占鳌头。马老先生惊奇的说：后生可畏，后生可畏，我教了一辈子的书，如此聪明的学生还是第一次碰见。时值宣德八年，明年就是三年一试的开科大选，马老先生说：只要不懈怠没有什么意外，魏秀林不考个三鼎甲，也得考个前五名，中个进士是稳操胜券的。话是这么说，谁知道乡试归来没两天，却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秀林虽得马老先生的器重，可是马老先生是个穷学官儿，管不起秀林吃住。秀林知道父祖辈创业的艰难，也不敢奢侈，就在城外租赁了一间小房子。早晨中午在这里自读，下午进城向马老先生请教。小房子小得实在可怜，摆一张书桌，搭一个床铺，再安一个锅灶，就把个小房子挤得满满当当的。从马老先生处借来的书籍，书桌上床铺上放得满满的，父亲送来的馒头就没地方放了，只好挂在书桌上方的二檩子上了。
　　秀林怕父亲给自己送馒头误了农时，就事先算计好每次吃多少，每隔十天要父亲来送一次。如果父亲有事晚送一天，那就要饿一天的肚子了。进入十一月，明明父亲没有晚送过，不知为什么总是要差上一天不够用的。一次两次还觉得没什么，可是一连五次都是这样。秀林有些奇怪了，除了每天下午去向马老先生请教，自己从来没出过门呀，是谁偷吃的呢？就是出门，也都是房门上了锁的，外人也进不来呀？就想注意一下，看看到底是谁偷吃了我的馒头。
　　腊月十八下午，秀林拿了书卷，锁上房门走了，走到半路又折了回来。离住处不远就看见房门大开，真的有贼！秀林绕道走回门前，见一个白发白眉白须的老头正站在书桌上取他的馒头篮子哪！秀林就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一把抱住了那个白眉老头的腿，说道：窃贼，我终于逮住你了。那老头挣扎几下子，秀林抱得紧没能挣扎掉。白眉老头说：快放下我，我有话说。秀林说：放你？放了你，你跑了呢？老头说：只要你放了我，我决不跑，大丈夫言而有信。秀林心想，就是放了你，你那么大的年纪了，谅你也跑不出我的手心，就松了手。
　　老人下了书桌，问：魏秀林，你可知道我是谁？秀林说：不知道！状元郎，你不知道我，我可知道你。秀林说：大考只能明年举行，还没有考试，你怎么叫我状元郎？老人说我是文曲星佐官，曾和文曲星打过赌，我说你魏秀林今科能中状元，文曲星说你不能。我就私自改了名册，准备今科点你的状元。不料这事却被文曲星发现，他奏明玉帝，说我私改名册，玉帝把我打下凡来，罚我盗取你六天的饮食。说只要这六次都不被你发现，就点你的状元，我也就能重回天界了。我已经盗了五次，就差这一次了，可惜被你发现了，看来咱们都无望了。
　　秀林见老人说得这么神秘，有些吃惊，忙问：我把一天的馒头送给你，明年我能中状元吗？老人说：你肯送我？秀林说：有什么不肯的，不就是饿一天肚子吗？老人说：你肯把一天的馒头送我，我自然能重回天界。只是机密已被识破，恐怕你今生连个同进士也捞不到了。秀林说：天下的读书人多了，谁能保证进场一个，就中一个？今生无望，还由来生呢，大不了不就是再等十八年！只要你老人家能重回天界就行！老人叹了口气说：好吧，你先把馒头篮子取下来，我还有话要说。秀林果真取下馒头篮子，数出一天的馒头给了老人。
　　老人袖了馒头，说道：秀林啊，年轻人切不可说寻短见的丧气话。我的罪业已经圆满，马上就可以重回天界了。只是看你是个慷慨守信之人，我可以在文曲星面前替你说话，有朝一日保你父子高中同榜双进士。秀林说：老人家开玩笑了，到现在我还没有定亲呢，哪来的儿子？老人说：且不谈这个，我有一把阴阳折扇，被贬凡间后，我就是靠它行事的。如今我已功德圆满，也用不着它了，就送给你吧！也算咱们相识一场。说着递给秀林一把折扇。
　　秀林接了折扇，打开一看，只见一面黑一面白，就问：老神仙，此扇有何用处？老人说：用处可大了，你想做什么，只要打开它，用白面对空一扇，说一句我想干什么，就能心想事成。但不可动了邪念，邪念一动，此扇就会不翼而飞。天热的时候取凉，只能用白面对着自己扇，且不可使用黑面。如果搞错了，使用黑面对人体扇得一下，立时就会沉睡如死，必须有人用白面对你再扇一下，方可还阳。如若没有这第二下，就要沉睡十八年才能苏醒。你可千万要记住，此扇不可乱用，话一出口即不可收；哪怕是最亲近之人，也不可对他言讲，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切记，切记！说罢老人就不见了。秀林惊得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来。
　　老人走后，秀林把玩折扇，心想这折扇和普通扇子没有什么两样，它真的会那么灵验吗？不如试它一试，可是试什么呢？老人说不可动了邪念，我这就去向马老先生请教，不算什么邪念吧？于是就打开折扇用白面对空一扇，说：送我到马老先生府上去！话才落音，只觉得身子一轻，就飞了起来，眨眼之间就到了马府。
　　虽说与那白眉老人闹腾了一阵子，耽搁了不少时间，可是有折扇相助，倒比平时还早到了一刻。师徒俩谈学问、谈道德、谈文章、谈治国，整整谈了一下午。最后临别时秀林说：先生，明年我不准备考试了。马老先生吃了一惊，问：为何？秀林吞吞吐吐的说：学生今日遇见一个算命的，说我今科无望。先生一听，生气的说：我当怎么回事呢？亏你还是个读书人，怎么信起算命之人的话来了呢？没听人说算命的口无量斗，要福没有要祸有吗？再说自古以来只有场内的状元，哪有场外的状元呢？千万不可泄气！秀林只得点头称是。天黑时，秀林才告辞，先生一直把秀林送到府门之外。
　　路上，秀林心想，难得先生如此教诲，平时除了应时束脩，从未给过先生一丝好处，何不借折扇之力，孝敬一下先生呢？于是打开折扇，用白面对空一扇，说：来四荤四素八个好菜，再来一壶好酒，我要孝敬先生。话才说完，果然手中多了一个食盒，沉甸甸的。秀林折回马府说明来意，不料马老先生把脸一沉，说：秀林啊，什么时候你也学得如此市侩起来？我指点你读书，你送我束脩，这是天经地义之事。你这份外加码是什么意思？开科在即，你不这样，难道说我就不尽心了吗？一顿教训，把秀林说得汗颜无语，无地自容。先生见说得秀林不好意思了，笑了，说：既然拿来了，咱师徒就受用了吧！今后再不可如此！秀林连连答是，尽心伺候先生受用。
　　自受了先生这次教训，秀林读书更加刻苦了。正月十六就要动身京师，年也没回家过，闭门读起圣贤书来。折扇的事儿也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初一秀林向老师问安恭贺新春，才忍痛罢学一天。来回的路上，只见俏男俊女，穿红着绿，成双作对，煞是好看。秀林不觉心动，突发奇想：十几年来只顾苦读，亲事未定，也不知未婚妻是何方人氏，姓甚名谁，折扇再灵，也不至于把我送到一个没有任何迹象的地方去吧？戏耍一回全当开心。于是取出折扇，白面对空一扇说：折扇送我到未婚妻家去！谁知话才落音，戏言成真，身子一轻，向东南方向飞去。想再阻止，折扇失灵，秀林心想，听天由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