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

　　参加了工作，娶了妻，成了家，有了孩子，搬家迁徙搬家屈指数已有十次了。
　　起初的家，虽说是家，其实不是完整意义上的家。夫妻天各一方，尽管都在周至境内，但南北相距至少百公里之遥。要想相聚，山路通时，八九个小时也就见面了；若遇洪水或泥石流冲毁了路，得背上干粮走好几天。
　　有一年秋天，霖雨整整下了一月，山路有十几处塌方。秋收到了，母亲和妻子都眼巴巴地望着我回家。没办法，我相约了几个单位的同志，结伴下山。经过两天地跋涉，赶到山口，已是晚上十点多了。没有班车，我们凑钱雇了辆三轮车。颠簸着赶到县城后，同伴中有人碰上了一位熟悉的龙草坪林场司机，说是向西送他们厂职工回家。我们是哑柏人，正好顺路，也就坐上了。哪料想那车在下三屯送他们职工的时候，滑落到了路边的水渠里，任凭司机怎么加油，我们怎么推，车像驮了铅疙瘩一样，油门发出的轰轰吼声比虎啸听起来还威猛，但就是上不去。夜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天下着瓢泼大雨，那时想着一个个家庭熟睡的人们，我真想面向大山，酣畅淋漓的痛哭一场。待到我们进村雇了辆四轮车将汽车拖上路，已是第二天黎明时分了。
　　就这样苦熬着，一晃几年进山服务的期限到了，我随着进山的同伴出了山，回到了县城工作，总算周末还能有机会找找回家的感觉。又过了六年，妻子才调到了我身边，两个家才搬到了一搭儿。
　　后来的几年中，或因工作变动，或因单位拆建，或因职务调整，我带着妻子儿女先后在县城搬来搬去。有时，今天告诉朋友我住那儿，隔不长时间，又不知搬到其它地方。朋友戏谑地称我是和平年代的逃荒者。
　　有一年搬家的时候，回想自己走过的路程，环顾四周亲朋好友大小都有个窝，我伤感了，责问自己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觉得有点儿太对不住妻子儿女了，于是痛下决心，东拉被子西扯毡，在县城的一隅自筑了所陋屋。但因距离远，道路差，孩子小，生活不方便，终未能入住。
　　今年藕香榭告竣，楼有我屋，搬进新居，屈指算起来已是第十次了。妻子对我说，中国抗战才打了八年，你先把家搬了十次，够辛苦了！我不知这是褒我还是贬我，其中甘苦我心自知。但也有位细心朋友，把我屡次搬家的坐标点连起来，做了一个线性分析，得出的结论是：我这几年一直走的是上坡路。
　　也许是这样吧！我对搬家有着同样的体会和感受。
　　至少从外在的表现看，家，越搬越近，最终达到了夫妻团圆，儿女绕膝；条件，越搬越好，住上了宽敞明亮的房子，人人各得其所；东西，越搬越多，由一锅一橱一箱一床，发展到电视、电冰箱、电热水器、电脑。尽管每次搬家，免不了有许多琐碎的事情，让人每每烦心好几个礼拜。但恰恰是在这几个礼拜的心理调适中，让你反思其中许多事儿，体味其中好多奥妙，感悟其中好多道理。
　　搬家其实是一场扬弃。让你在搬之前，把被搬进的对象与新的对象作比对，有取有舍，喜新厌旧，提升情趣；让你在搬之中，对被搬的坛坛罐罐、桌柜衣物、电器机具、字画古玩等，重新审视，汰劣取优，抬高档次；让你在搬之后，在新旧环境的反差中，涤荡思维，整理心绪，激浊扬清，炼达一次。
　　搬家也是一种追求。昔孟母三迁，传递出孟母为了孟子成才，不惜精力、财力、物力，多次搬家，为他选择一个优质成才环境的追求。今你在购房时，综合权度，考虑住处周围的学校、医院、商场、公交地铁站点等公用设施配置，也是最大限度地享受各种社会资源。时下，你看农村人向城市搬家，小城市人向大城市搬家，内陆城市人向沿海城市搬家，北方城市人向南方城市搬家，中国城市人向外国城市搬家，城市有钱人向临近山水的地方搬家，既映照出改革开放后，人们生活宽裕了，更为人们追求美好幸福生活，作了注脚。
　　搬家还是一次心灵的陶冶。你会在搬的过程中，发现你儿时呷着奶瓶的照片，发现已黄渍斑驳的毕业时的合影，发现妈妈给你一针一线织的毛衣，发现爸爸省下饭钱给你买的玩具，发现初恋时给女朋友写的洒满泪痕的情书，发现你许久都顾不上看的一些日记，发现远方的朋友寄给你的一些书信，发现压在箱底多年纸已变得脆弱的未发表的文稿一种异样的感觉会涌上你的心头，打开你已尘封许久的一些心灵窗户，那种快感，真是爽极了！
　　搬家更是一次难得的身体锻炼。你不用牺牲黎明香甜的瞌睡去晨练，不用花钱耗时间去健身俱乐部健身，也不用呼朋引伴登山或探险去磨练，更不用吃减肥药去消耗体内富余的脂肪，殚精竭虑选楼盘，挖空心思搞装修，上上下下搬家具，前前后后挪东西，足足瘦你十几斤不成问题。我每搬一次家，原鼓起的小腹就瘪一轮儿，常服的平衡身体肌能的药瓶，不知不觉地就扔了，两腿特有劲，上下楼虎虎生风。
　　搬家积淀和烙印在我身上的东西太多了。譬如我搬家还有一个显著特点，就是书多。如果像蚂蚁搬家一样，那至少得干半个月。每次搬家之前，我都暗下决心，要淘汰一些无用的书籍。可在搬的过程中，看看这书，不能丢，也许对日后这方面有用；看看那书，不能扔，也许对日后那方面有用。妻子多次责怪我是个抱残守缺的家伙。我没理会过。书籍是人类智慧的结晶，怎能随便抛弃？现在没用，并不等于将来没用。况且，我想现在所搬的书籍和古人简书比起来，那还不是搬几个光盘而已，有什么值得叫苦叫累的。你扔几本书，若是简书，不就是好几大车，那是多么沉重的一笔财富！因之，现在我的书不敢说是汗牛充栋，也可以说是家里数量最多的物件。我们家庭财富灵魂部分，怕就要算这一块儿。
　　搬家的蕴含是说不完道不尽的。我切一块儿以飨大家，也许能勾起你对往事的回忆，想起那曾经经历过的美好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