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树下的爱情

　　那是六十年代初期，在农村正处在一个吃不饱穿不饱的时代。尤其那时刚结束吃大锅饭的历史，生产力低下，粮食产量低，每每到了春天，很多农户都吃不饱饭。但是人要活，活着就得吃饭，为了吃饭，于是在某一个村上演了这样一个爱情故事。
　　在小张村里有一个农户家里有六个女儿，因为那时计划生育抓得不紧，这户人家的夫妇非要生一个儿子传宗接代，在生了第六个女儿后，正赶上国家计生政策紧了，于是这户人家的唯一的一个男人被拉着上了手术台，做了结育手术，才终结了生育的历史。那时孩子生多了可不是好事，因为那时庄稼人的日子穷，孩子多了更是吃不饱穿不暖，因此上每天能听到了就是他们家小孩子饿得哭闹的声音。
　　在小张庄还有一户农家，这户人家姓张，张家生了五个儿子之后，在家里人盼望生一个女儿时也赶上了计生政策，无奈家里的女人只得将肚子内的孩子流产了，然后走上了手术台做了女扎手术，结束了他们一家人想要女儿的想法。虽说这户人家孩子多，但是那个年代，男孩子十几岁就能到生产队挣工分了，他们的家日子还算说得过去，尤其是让他们自豪的是，他们家里的院子很大很长，那个院落足有一亩多地，在院子里平时种一些蔬菜外，他们院子里最显得的地方就是有十几株大榆树。
　　那个年代，榆树可是好东西，尤其是到了春季，瓜带菜的日子，庄稼人粮食不够吃了，总是将一些冬季晒干的菜叶子，还有就是芥菜、萝卜干子儿与适量的玉米棒子打成的面和在一起做成窝窝当做饭吃。曾纪的长辈人说过，有一次他在吃那饽饽时候，刚一将那饽饽掰开，哪里想到那当中居然夹着一个驴粪蛋。那也许是择菜叶子时没看好，放到面子里和一块蒸饽饽吃了。他舍不得扔掉这块饽饽，于是闭着眼睛将粪蛋拔拉出去，将饽饽吃了。尽管这样，这菜叶、萝卜干子仍不够吃，于是当榆树上的榆钱长出来时，农家的饭又可以吃饱了，那做就是用玉米面或者米糠麸子拌在一起做成的菜团子。哪家有几棵榆树，就能度过那饥荒的岁月，而对于这个家有五个男孩子来讲尤为重要。那时这家的五个孩子老大栓柱已经二十四了，二孩子门栓二十了，三孩子坎子十七，四孩子门礅十五，五小子蛋子十三岁。虽说老大年龄不小了，但时由于那个年代日子穷，一般家的孩子娶媳妇都要差不多三十左右。
　　再说那村里有六个女儿的人家吧，那家人本姓李，大女儿叫珍儿，二十岁；二女儿叫莲，十八岁；三女儿叫月儿，十四岁；四女儿叫花儿，十二岁；五女儿叫翠儿，十岁；六女儿叫来小，八岁。六个女儿在现在来讲应该是六朵花，可是在那个年代，生了六个娃不但别人瞧不起，就连自己也是生闷气瞧不起自己，况且人多了，粮食就不够吃，那春荒挨饿是一定的。于是在这家里，每天听到的少不了孩子们饿得哇哇哇地啼哭声。
　　张家的大儿子和李家的大女儿都在大队的副业里上班，村里的副业是搞柳编的，男男女女一起下地割柳条，一起回来编筐或者蓝子等农具了，那栓柱与珍儿多少有了接触。那时的接触也是朴素帮助的那一种纯真的友谊，如栓柱帮助珍儿在割条子的时候多背一些了，或者是在编织收边的时候需要用力的地方打一个下手了。当然了，更多的时候是珍儿家困难，珍儿总是吃不饱，干活的时候一直心慌，没力气，一看到这样，栓柱就悄悄地从自己的怀里掏一个糠窝窝塞给她，那窝窝带着新鲜的榆钱香，带着栓柱的体温，那份纯真的感情让珍儿感动。刚开始珍儿因为自己是女孩子，她羞涩不愿意接受，总是推托，于是栓柱悄悄地将窝窝放在那里，跟她悄悄地打一个招呼就走了。珍儿见了，也悄悄地收下了，毕竟实在是很饿，家里每天都吃不饱，她这个当大姐的应该让着妹妹们，每顿只喝一碗能照进人影的稀粥，她怎么能吃得饱，干活的时候总是饿得前胸贴后背，让她眼花，为了干活，她也只能悄悄将这份心意收下了。
　　那一年天气真旱，地里的野菜都旱得没出多少，连田里的麦苗都没返青，这样的日子对于珍儿家来讲更是雪上加霜了，珍儿家已经好几天上顿都接不上下顿了，妹妹们饿得哭得嗓子都哑了，父母急得也是团团转没办法。作为家中的长女珍儿更是心如火焦，最后珍儿对父母说：爸妈，将我嫁了吧，给家里换点粮食吧，总比一家人都饿死好啊，我得给你们找一个出路啊！父母听了女儿的话，一时愣住了，没想到女儿会想出这个办法来，细想一下，是啊，女儿也不小了，也该找婆家了，可是女儿走了，家里的活干得人又少了。如果女儿不走，这吃喝又不能解决，真是难啊。再说女人嫁人，说嫁就能嫁吗，她能嫁给哪一家呢？现在村里人都没吃的，哪一家又能拿出几斗粮食来救济他们一家人啊！于是母亲对女儿说：孩子，现在村里人都穷，你又能找到什么好人家啊，这办法行得通吗？珍儿对母亲说：妈，这事我早就想好了，你就不要管了，我自己去办！父亲听了莫名其妙，说：你自己办？傻闺女，不要让人家骗了哦，你自己能办什么啊，不要犯傻啊！爸，你放心吧，我一定能做好的，珍儿坚定了信心，说了这话就走了出去。
　　珍儿早就想好了，唯一能救他们一家活下来的只有栓柱他们家了，栓柱他们家有老榆树，尽管天旱，榆树还是尽最大能力发挥自己的爱心，长了很多榆钱，现在只能靠这东西养活自己和家人了。虽说栓柱家里也穷，家里几口人住在三间草房里，还有就是一间草厢房，但这都能将就，救命要紧，她决定向栓柱表白要嫁给他，让栓柱帮助解决她们家的危机。为了这个家，她不能再顾自己是女孩子，在恋爱时应该矜持多一些的。她将栓柱约出来，郑重其事对栓柱说：栓柱现在我有一个为难事请你帮忙，你愿意吗？栓柱听了她的话，看着她的神情很庄重，他纳闷了，问：有什么事啊，帮忙是应该的，你说吧！我想嫁你，但是你得帮助我渡过这个难关，让我的家人不再受饿行不？珍儿对栓柱说，栓柱听了这话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珍儿要嫁给自己，并且是自己主动对自己说，说实在的，他也很喜欢珍儿，珍儿聪明漂亮能干，这样的好女孩打灯笼也难找，他当然愿意了，可是她嫁给他，他如何做才能让她的家庭成员不再挨饿呢？况且自己家里的粮食也不富裕，听父母讲也刚好能度过这样的灾年，他家又怎么帮助她呢？他于是又问：我也想帮助你们家，但是我又该如何做呢？珍儿说：我只要你们家那几株榆树，别的我不要，你能做到吗？我当然行了，我去跟我的父母说吧，我相信他们也会答应的，你听我的好消息好了。栓柱说完了这话高兴地大步向家里走了，而珍儿心里七上八下的在等待，她不知道栓柱一家人会按纳她吗？会周济她们一家人吗？如果他们一家人不接收她，那她这脸可如何是好啊！她心里忐忑不安。
　　栓柱很快就回来了，他脸上全是微笑，他没有想到父亲会这样痛快答应他与珍儿的婚事，连想也没想答应将家里的几株榆树给珍儿家。其实他哪里想到，作为栓柱的父亲听说珍儿要嫁给自己的儿子是何等的高兴，但是当他听说珍儿要他们家的几株榆树时，他的心里也咯噔一下，他明白，老榆树对他家很重要，在春天时，他们家也靠这几株榆树的叶子或者树皮度日，如果将树给了别人，自己家就有可能吃不饱了，但是一想到儿子年龄大了，家里的条件也不好，珍儿这个孩子也不错，懂事知事，就算自己家里受点委屈吃点儿苦也是值得的，因此上他还是痛快地答应了珍儿提出的要求，同意榆树给珍儿家，作为珍儿的聘礼，成全这对年轻人。
　　珍儿要出嫁了，她很悲伤，终于要离开自己的父母到别人家去了，可是她也很高兴，看到自己的妹妹们手里拿着榆钱的菜团子高兴地吃着，说笑着，她笑了，妹妹们终于可以吃饱饭了，父母脸上的愁云终于散了，她觉得自己这样做值得，况且栓柱也不错，也是一个上进的好青年，她嫁他也应该是无怨无悔了。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珍儿和栓柱都成了六十多岁的人了，他们没有走父母的老路，只是要了一个孩子就领取了《独生子女父母光荣证》。由于改革开放，夫妇两个思想活络，积极肯干，早已经发了家，住上了楼房，原来那几棵松树早已经不在了，随着岁月的流逝，那松树也成了夫妇中永远不能忘记的怀念了。他们的孩子也已经有了工作，在城里安了家，他们再也不为生活的辛苦而烦恼了。
　　现在珍儿和栓柱常常在黄昏时去散步，每当他们看到那路边的小榆时，他们都忍不住去触摸几下，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感叹，虽说现在的生活好了，但是他们始终忘不下那几株老榆树，忘不了那榆树带给他们的爱情。榆树虽说不再了，但是他们的爱会永远像榆树那样根深叶茂，百年长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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